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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眠和温绍庭午饭还没有吃完,宋江的电话就过来了。
上一次受伤的工人家属跑到了中瑞办事处闹事,甚至引来了好几家报社的记者。
两人马上离开了餐厅赶了过去,刚停车,就看见办事处门口堵了几个记者,还有一些人拉了横幅,气场倒是不小。
宋江瞥见温绍庭的车,便从另一边的小门溜了出来,“温先生,陈总监。”
温绍庭面容冷峻沉着,陈眠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那边闹事的人,对宋江说:“怎么回事?伤者的家属怎么会闹起来的?”
宋江也是见过世面的男人,再者能被派到江城这边全权负责这个项目,自然有值得信赖的地方,他轻笑了声,说:“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我们这是踩上他们的尾巴了。”
陈眠默了几秒,十分冷静的吐了一个公司的名字,“容华地产。”
在江城,容华地产可谓是到了只手遮天的地步,属于实力企业,也是江城纳税第一的大户,江城政府自然也是不敢得罪,可偏偏就在竞标的时候,容华地产那边出现了较大的负面新闻,所以当初竞标,即便容华的方案也是掘指可数的优秀,最后这一块地皮还是落在了旗鼓相当的中瑞手上。
商业竞争虽还不至于发生过于目无法纪的事,然而这背后的小动作,就不得而知。表面上大家都是文明商人,实质上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有他们这些上位者自己明了。
陈眠自然也清楚这一点,容华地产出现危楼这种事情,只能说是自食其果,但她不相信以容华的实力,媒体这边会压制不住,最后出现舆论一面倒的情况,所以这背后说中瑞没有从中动手脚,谁信?
容华在自己的地盘上吃了个闷亏,焉能就此算了,再者,容华集团的决策者,听闻是从黑起家,这种人心狠手辣和以牙还牙的本事最大。
宋江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并没有答话,只是浅笑,随后看向温绍庭,“温先生,我不建议把这一次的事件压下去,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我们一味压制,不会有任何效果。”
“召开记者招待会吧,虽然对方的目的是为了制造负面新闻,影响我们的声誉,那么我们不妨将计就计,在项目正式推广出去之前来一波宣传,一炮打响在江城的知名度。”陈眠微微仰着头,凝向温绍庭,神色冷静而淡定,憔悴的面容闪烁着熠熠地光辉,那种在职场上光芒万丈的光辉,“温先生,你觉得呢?”
温绍庭沉静如山,暗沉的眸底闪过一抹微不可察地欣赏的神色,快得令人来不及捕捉便消弭在尽头,显然她的想法也是他的意思,两人四目相对,在一旁的宋江觉得自己有点多余了,尴尬得进退不是。
“按照陈总监说的安排下去。”暗沉的嗓音,在冷风里寂静散开。
“好的。”
宋江返回现场,陈眠本打算跟上去,但被温绍庭拦住,“孕妇就给我安分点。”
刚转身要迈步的宋江听到他这一句话,脚下顿时一个踉跄,尔后回头目光震惊又暧昧地在两人身上来回横扫,老天爷!他没想到温绍庭这小子手脚这么迅猛!这孩子都有了!
温绍庭面无表情地站着,全然当宋江是透明的存在,然而陈眠就闹了个大红脸,对上宋江的视线,故作镇定地笑了笑,“宋先生,你误会了。”
“温先生说得对,现场混杂的人太多,一些冲动分子疯狂起来会伤人,陈总监还是不要靠近的好。”宋江一副我明白我了解的模样,笑了笑,转头就走了。
“不是……”陈眠欲要解释,但宋江已经快步离开。
他那意味深长的笑容,让陈眠内心崩溃,他那笑到底是个什么鬼意思!
“上车。”温绍庭率先转身,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陈眠收回思绪,“我们就这样走了?”他来这里就是看一眼?
温绍庭静坐在车内,抬起深邃暗沉的眼眸,菲薄的唇动了动,“不然?请那些人吃饭?”
陈眠:“……”
车里气氛有些奇妙,陈眠纠结了很久,忍不住开口:“温先生。”
“嗯。”他神色淡淡地,没有看她。
“你这样会让人误会的。”想起宋江那个模样,她有些头疼,这宋江不知道她已婚的身份?
前面的路口刚好遇到红灯,温绍庭停下车,侧过脸视线凝向她,又滑落到她绞在一起的白皙手指上,眸光沉了沉,淡淡地开口:“误会什么?”
“刚宋江误会了。”你说误会什么?
温绍庭却不痛不痒,气死人不偿命地说了一句:“与我何干?”
陈眠脸色微微一僵,忽然觉得浑身不自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严肃地看着他,吐词清晰,“温先生,如果是陌生人误会了我们的关系倒不会有影响,但遇到熟人你还让他们误会,我就不得不怀疑你的目的了。”
温绍庭英挺的眉梢微微一动,菲薄的唇轻轻扯了一下,似乎噙着一抹浅笑,又不像是在笑,“我的目的?你是说,我对一个已婚妇女,而且还带着一颗球的妇女产生了……兴趣?”
最后两个字,他故意延长了尾音,带着一种意味深长的感觉,陈眠不可避免地的被噎了一下,那浅褐色的亮眸有一簇火苗在摇曳着,敢怒不敢言。
她要是接了他的话,她就是蠢货!
温绍庭饶有兴致地瞥了她一眼,看着她气鼓鼓又发作不得的模样,心底莫名的愉悦,脸上却不动声色,口吻也是淡漠而凉薄,“你的自我感觉良好太过了。”
“……”
红灯转换为绿灯,他重新启动车子,刚开出去,右边拐角忽然冒出一辆黑色的轿车,直接撞了过来。
陈眠忽然低喝一声:“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温绍庭瞬间快速打转方向盘,惊魂一线地堪堪避开了直接冲来的车头,并且在同一时间,他一手抱住了陈眠直接将她压住,一起匍匐下来,陈眠几乎是出于本能地伸手紧紧搂住了他的腰身。
砰的一声响,有玻璃哗啦啦碎落的声音,那声音似乎很近,又仿佛很远,陈眠只觉得浑身一震,胃里难受得几乎窒息,然后整个是世界安静下来。
陈眠的心跳声几乎响彻了整个胸腔,她搂住男人腰身的手攥住了他的衣服,力道大得骨节泛白,短暂的时间里,两人都没有任何举动,她趴在他的怀里,耳膜能听到属于男人一阵一阵有力的心跳声,鼻息间是一阵薄荷烟味,男人的气息浓烈灌进呼吸里,她觉得全身发冷,那是恐惧引出来的冷意,唯有温绍庭身上的温热让她感觉到微微的安心。
温绍庭抬起头,左边的车窗玻璃七零八落的碎了,他坐起来,身上的玻璃悉悉索索地落下,然后把陈眠拉起来。
温绍庭是部队里出来的军人,又是一等一的敏捷身手,所以两人并没有大损伤。
陈眠抬头看着他冷峻的脸颊上有划伤的痕迹,沁出了一丝鲜红的血丝,微微一顿,抬手帮他擦去,等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时,呐呐地收了回来。
温绍庭倒是神情淡漠,没有在意她的举动,不过那温凉的指尖,触碰到的地方,隐约留下了一些触感。
两人隔着极近的距离,他看着她的脸,眼眸幽暗而深邃,甚至在深处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伤着哪里没有?”他凝望着她,清缓低沉的嗓音伴随着凉风灌来。
陈眠忍住呕吐的欲望,轻轻摇头。
温绍庭这才推开车门率先走了下去,然后绕到另一边给她拉开车门,陈眠依旧有些后怕,刚那一瞬间,一种覆灭的黑暗笼罩过来,她甚至感觉到了窒息,脚踩着水泥地板上,身子有些发颤发软,差点就跌倒在地,幸好温绍庭快速伸手扣住了她的腰,将她抱住。
“谢谢。”缓了一会,她从他怀里出来,扶着车身呼吸着凉透的空气。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温绍庭说完拿着手机打了个电话,低声交代了几句,然后迈开长腿往那掣事车辆走去。
那掣事司机瘫软地推开车门爬了下来,趴在车上有些神志不清的模样。
温绍庭看了一眼那车,车头陷了进去,若不是开得是一辆安全系数高的车,估计掣事者这回已经血流满面了。
这会儿路面上的车辆并不多,他们的车祸事故并没有形成交通阻塞。
温绍庭一把揪着男人的衣领,冷峻的面容暗沉如雾霾满布,眼底闪着阴鸷的光,极冷极寒,菲薄的唇更是冷若冰霜,“谁指使你的。”
奈何那掣事司机眼睛混沌模糊,身上还有一股浓浓的酒味,根本就是有些神志不清的样子,压根就无法回答他的问题。
陈眠走到温绍庭的身后,看了一眼那个男人,眉头深锁,“没用的,交警来了,交给他们处理。”
大概也是猜测到某些事情,然而既然对方敢动手,又怎么会轻易留下把柄,就目前这个男人的情况,最多也只是属于酒后驾驶。
宋江很快就赶到了现场,温绍庭见陈眠脸色发白,便和宋江交代,“这里交给你。”
宋江点头,“都没事吧?”
温绍庭颔首,然后转身看着一旁的陈眠,二话不说弯腰将她打横抱起来,惊的陈眠反射性地圈住他的脖颈,双眼瞪大盯着他。
宋江在听到怀孕的话之后,对于现在这种画面倒是表现得很淡定,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但笑不语。
陈眠挣扎着要下来,低声呵斥着:“你干什么!”
“别乱动,否则掉下来我可不负责!”威胁的口吻,毫无商量的余地。
一旁的宋江看着他们的背影,心中给自己的老板点了一个大大的赞!
温绍庭把她抱上车,又低头帮她扣好安全带,然后才坐到驾驶座。
陈眠的脸红得能滴血,毕竟这辈子,她最亲密的男人袁东晋也没有在大庭广众下对她做过这样的事情,窘迫得她想死。
温绍庭却若无其事,泰然自若。
车子在城市里穿梭而过,陈眠的隐约觉得肚子有些不适,刚受惊过度,一根筋绷得太紧,这会松懈下来,她才觉得肚子越来越不舒服,脸色也开始越来越白。
她转过头,冰凉的手握住正在开车的男人的手臂,眼底露出浅浅的惊恐,“温绍庭,去医院,开快点!”
温绍庭本就在去医院的方向上,听到她的话,微微侧目,往她投去视线,见她一手捂住小腹,顿时脸色一沉,尔后一脚将油门加大,车速一路飙升。
他沉郁的脸紧绷着,双手握着方向盘,力气大得骨节泛白,车厢里寂静得可怕。
车开进医院,一个急刹停下来,他用力推开车门,快速将陈眠抱下车,一路冲了进去。
陈眠能感觉到下身有一股温热的液体,她纤细的手指死死攥着温绍庭的衣服,眼睛蓄着泪水,却强行不让掉下,咬着牙根忍着,声音微微颤抖,“我的孩子……”
温绍庭的脸色并不好看,甚至阴郁得可怕,他脚下的步伐没有停顿,低头看了她一眼,低声的嗓音带着无形的力量,“不会有事。”
——
港城。
周旭尧看着对面位置上的美艳不可方物的女人,唇边挂着浅浅的笑意,眼底的眸色凉薄而深沉。
“秦大小姐,你约我出来,就是为了喝咖啡?”
秦桑抿了一口咖啡,抬起一双勾人的凤眼,似笑非笑地说:“难道约周公子一起喝杯咖啡都不行?”
她天生不但只有好皮囊,还有一副好嗓子,这回她调笑的嗓音愈发的软糯,那眉眼生动又俏楚楚的模样,勾得男人心痒痒。
周旭尧睨她,眉宇间有些疏淡的闲适,唇瓣的笑意深长悠远,“我以为你应该很讨厌我才是,不是吗?嗯?”
秦桑挑眉,单手托着下巴,长而微卷的浓睫轻轻眨了下,粉嫩的唇勾勒着极深的笑,漫不经心的口吻,“嗬!原来你都知道啊?”
那傲慢又娇软的态度,叫你心痒难耐,欲罢不能。
周旭尧身边有过不少女人,来来去去,燕肥环瘦,哪一个不是出色的美女?然而她们和秦桑一比,似乎都黯然是失色起来。
男人都是视觉动物,他周旭尧更是。
看着秦桑身上自然而然的娇媚,又带着几分清纯,眸色又深了一层。
秦桑活到二十八岁,自然也是看得懂男人的眼色,最起码周旭尧的眼底现在就是赤裸裸地写着“我对你很感兴趣”几个大字,毫不遮掩,甚至坦荡自然。
“周公子,您可是有未婚妻的男人,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可不是你家娇滴滴的未婚妻,喜欢当别人的第三者,我很有道德人伦观念的。”
周旭尧的脸色蓦地一沉,脸上的笑意悉数敛去,薄唇抿陈一条线,眼睛微微眯着,语气凉薄带着几分冷冽,“你想说什么?”
秦桑不慌不忙地从一旁的手提包里抽出一个牛皮纸袋,放在桌面上,纤细的手指摁住一边,缓缓推到他的面前。
“看看,你就懂了。”说罢,她搅拌了一下咖啡,低头轻啜了一口。
周旭尧视线凝住她的脸,那精致而标致的脸蛋上,淌着浅浅的笑意,她的目光毫无遮挡的瞅着他。
他拿起牛皮纸袋拆开,将里面的东西抽了出来,一张妇科检查报告,和几张照片。
秦桑有些漫不经心地盯着周旭尧,看见他垂着的眼睛微微动了动,挽起唇角,吐息如兰,“我只想跟你确认一下,她怀孕,你知道么?”
周旭尧眸色深深地瞅着她,过了好半响,他才从喉间溢出两个字:“知道。”
“你的?”
周旭尧轻笑一声,“秦小姐,这与你何干?”
“嗯哼!自然是有关,若是你的,我也放心了,但若不是的话……”接下去的话,她没有继续。
“不是的话,又怎么样?”周旭尧有些不屑地笑了笑,眼底甚至有着一丝轻蔑的味道,“陈眠都没有说什么,你这么积极作甚?”
秦桑也不在意他的蔑视,镇定自若地坐在位置上,细细研究其她的美甲,反反复复的看,“嗯哼!难道周公子不知道么?港城秦明华的女儿刁蛮任性,看谁不顺眼就是除之而后快。”
“是吗?”意味深长的一句话。
秦桑用食指一下一下,富有节奏地击敲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你只需要告诉我,是或者不是,就行。”
“无可奉告。”简单的四个字,表明了他的态度。
秦桑没有生气,脸色平静看着他,蓦地笑了,那璀璨的笑容仿佛冬日暖阳,耀眼得很,“我明白了。”
随后她拿起一旁的手提袋,从位置上站起来,居高临下地低头,见他老神在在地靠在位置上不动声色的模样,秦桑忍不住微微弯腰,俯身过去,漂亮的唇线微勾着,“我原本是准备好红包,想好好谢谢你收容了那个贱人的,不过估计是用不着了,真可惜。”
顿了顿,又说:“当然,也有可能,我会要多准备一份红包,毕竟你可能喜当爹。”
不重不轻的抛下一句,秦桑踩着高跟,步伐优雅离开。
周旭尧盯着她均匀白嫩的小腿,在那红色风衣下摇曳着,露出了浅浅的笑意。
——
江城医院。
陈眠躺在病床上,已经疲倦地睡了过去,温绍庭站在一旁看着,等医生忙完便一同出了病房。
温绍庭今天穿的是浅色风衣,刚在抱陈眠的时候,袖子上沾染了一些血,一小片红色,那医生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送来得及时,孩子没事,不过这一周都需要住院进行保胎,她身子本身就很虚弱,现在又受到惊吓,所以才会出现流产的现象,不用太担心,这周内不要下床走动,有事的话再叫我们。”
“好的,谢谢。”
医生走了以后,温绍庭并没有第一时间进去,而是透过门上的小窗口往里看了一眼,然后去了吸烟区。
他站在窗边,靠在墙壁上,指间夹着一支点燃的烟,并没有抽,煋火明灭地闪烁着,青白的烟雾往上缭绕飘着散,模糊了他英俊的轮廓。
不知想到了什么,凉薄的眼神雾霭沉沉地。
眼前闪过陈眠刚憋着眼泪咬着牙根强忍着情绪的脸庞,嘴巴含住了烟,狠狠吸了一口,烟雾从唇齿和鼻息间弥漫出来。
回到病房的时候,陈眠还在睡,他站在床边看着她苍白又削瘦的脸,沉寂多年的冷寂胸腔,升腾出一种缠绵的怜惜,那心中又像填满了棉絮,似软而塞,模糊不清。
站在看了一会,他索性拉了一把椅子在一旁坐下来,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女人。
半响之后扯了扯唇,淡淡地笑了笑。
喃喃自语道:“倔脾气。”
天色渐渐暗下去,黑色的云,像卷积的浪,层层叠嶂地压在天空中,直至天空彻底黑沉过去。
陈眠是被一阵轻微的说话声给吵醒的,睁开眼,刚动了一下,一张俊脸就映入了眼帘。
“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温漠凉薄的口吻,十分低沉,带着几分柔和。
陈眠怔了怔,脑袋有些空白,眼睛定定看着温绍庭微蹙的眉宇。
“孩子没事。”他说了一句。
陈眠抿着的唇松了松,说:“谢谢。”刚睡醒的原因,她的声音温婉的嗓音有些暗哑。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温绍庭又重复了下。
陈眠摇头,想坐起来,温绍庭却摁住她的肩膀,“医生说你要卧床休养。”
陈眠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浅褐色的眸子凝住他,“我想喝水。”
“躺着。”说完他就转身给她倒了一杯微烫的开水,然后又把她扶起来,单手圈住她,让她靠在自己的臂弯里,“喝吧。”
陈眠对于这样的亲密不习惯,但现在病房里只有他,自己又浑身无力的,不适合在这矫情,便乖巧地低头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开水。
被滋润过的喉咙终于舒服了一些,“谢谢。”
温绍庭没有理会她的答谢,帮她帮床摇起来了一点,依旧是让她躺着。
“医生怎么说?”
“身体虚弱又受到了惊吓和幅度较大的撞击,孩子有流产的现象。”
陈眠听到他的话脸色一僵,温绍庭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不用担心,安分躺在床上休息一个星期,没有什么大问题。”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谢谢你了。”幸好有他在,不然她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病房里开着空调,温度适宜,温绍庭只穿着铁灰色的衬衫,风衣搭在边上的椅背上,他那独坐的姿态,保持着一贯清冷沉着的精英模样。
“这个事情冲我而来,你是被连累的,所以不用说谢谢。”她口中那一句句淡漠疏离的谢谢,就像是一根刺,像是在提醒他,他们之间的距离。
“调查清楚了?”陈眠愣了一下,搞不清楚他莫名的冷漠来自哪里。
“宋江查到掣事司机的户头,有一笔巨款汇入,但是查不到汇款人与容华那边的关系。”简单地把调查结果告诉了她。
陈眠轻笑一下,其实这样也是预料之中,那人有黑道背景,必然做事不会那么明目张胆,她忽然有些担心。
“温先生,你要不要约那个人碰一面?毕竟他是这边地产行业的龙头老大,这一次我们拿走的其实不单单是一块地皮那么简单,而是踩到了人家的面子。”
混黑的人,最讲究的就是面子、义气和利益,这种人容不得你在他头上撒野,否则逮着机会都会报复回来。
“这个事情我会处理好,你好好养身体吧,我已经和沈易航联系过,明天你的那个助理就会过来暂替你的工作。”温绍庭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有太过深层的讨论。
“你现在住院,除了沈易航,我并没有通知任何人,你自己看着办。”话刚落,陈眠的手机响了,温绍庭拿过手机递给她。
陈眠看了一眼,是秦桑,她没有犹豫的接起来,“喂,桑桑。”
“陈眠,你最好做好最坏的打算,陶思然肚子里的孩子,基本可以确实是袁东晋的种。”秦桑毫不含蓄,连铺垫都没有,就那么单刀直入。
陈眠一僵,喉咙有些发紧,她抿着唇看了一眼在一旁坐着的温绍庭。
温绍庭一眼便读懂了她眼里的意思,于是径直从位置上站起来,拿过衣服套上,低声说:“我下去给你买点吃的。”
秦桑听到有男人的声音,怔楞了一下,“你在哪里?刚是谁在说话?”
等病房的门合上,陈眠并没有理会秦桑的问题,淡淡的开口,“他们现在……”
“哦,根据最新的照片,他已经金屋藏娇了,刚从公司出来,又去了那藏娇屋。”秦桑不等她说完就打断了。
陈眠握着手机的骨节泛着白色,白皙皮肤之下的青筋都露了出来,她垂着眼眸,良久之后,说:“秦桑,我想要这个孩子。”
那端的秦桑沉默了很久,电话的两端都是安安静静的,“那袁东晋呢?陶思然呢?你打算怎么办?”
“如果我拿掉这个孩子,那我有可能一辈子都不能生育了,秦桑,我做不到。”陈眠的嗓音有些沙哑,她没有回答秦桑一连串的质问。
那些问题她回答不出来,也暂时没有想过要如何处理。
唯一清楚,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要这个孩子。
在进医院之前那一刻,意识到她有可能失去这个孩子的那一刻,她才真切明白,自己有多害怕失去这个孩子。
“行了,别搞得活似我要逼你流产似的。”秦桑低声咒骂了一句,有些烦躁地抓了下自己的头发,“跟着袁东晋的人,还需要继续?”
“继续。”
“那等你回来再说,别拖太久,毕竟越久越麻烦。”
“嗯。”
两人又嘘寒问暖了一下,陈眠没有告诉秦桑她住院的消息,按照秦桑那种做事不经大脑的冲动性子,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
挂了电话,陈眠低头看着手机很久,然后翻出袁东晋的号码,拨了出去。
——
袁东晋忙完公司的事情,看见手机上有信息,是陶思然发来的。
【东晋,我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怕,今晚能过来陪我吗?】
他起身踱步至窗边,抬头看了一眼外头的天,已经天黑了。整座城市已经霓虹闪烁,繁花似锦。
手里把玩着手机,一圈一圈地转动,思虑一番过后,拿起了车钥匙走出了办公室。
外头的秘书还在,他踱步过去,“给我找一个有照顾过孕妇经验的保姆,明天就需要。”
那女秘书心中虽然有疑虑,但十分敬业地点头,“好。”老板交代的事情,她只需要做好,不需要过问。
袁东晋还是开车去找了陶思然。
推开公寓的门,里面是黑漆漆的一片,他蹙眉,抬手在玄关上啪嗒一下打开了灯,就看见陶思然瘦小的身子窝在沙发上抱着一个抱枕在睡觉。
他换上棉拖,走到客厅,站在沙发边上,看清她清丽的脸蛋上面的泪痕,手里还握着手机,不由得叹息一声,蹲下身子,伸手轻轻揩去她眼角的痕迹。
“抱歉,公司最近比较忙,我刚看到信息。”温柔的口吻,带着愧疚的意味。
闭着眼睛的陶思然,眼睫轻轻颤了颤,又有眼泪从眼角溢出。
都说女人是水做的,袁东晋一点也不否认,在他眼里,估摸只有陈眠那个女人是木头做的,从来不会哭。
“怎么又哭了?嗯?”眼泪擦不完,他索性放弃了,大掌覆盖住她的头,轻抚她的长发。
陶思然掀开眼帘,盈盈的目光里,含着几分凄楚,几分隐忍,戳得袁东晋心口呼吸有些不顺畅。
“我以为你不想理我,也不会过来了。”委屈的口吻,十分的可怜,“这里太大了,陌生的环境,我自己一个人害怕。”
不管过了多少年,她似乎依旧是那么爱哭,又缺乏安全感,面对这样的她,袁东晋根本就毫无办法。
“不会。”他坚定的说,“我说了要照顾你,就会照顾你,相信我,嗯?”
“那晚上你会留下来?”
“嗯,留下来。”
陶思然坐了起来,搂住他的脖子,冰凉的眼泪滑进他的脖颈,沾湿了他的皮肤,他圈住她,大掌轻拍着她的背,“好了,别哭了,我肚子饿了,有什么吃的吗?”
陶思然这才松开他,抹了一把眼泪,“我去给你做。”说着就从沙发上起来。
袁东晋却一手压住她,“不用了。”
她却难得固执,“没事,很快就好,你等我一下。”
厨房里有水声传来,他坐在沙发上抽了一支烟,眸色有些深沉,想起陶思然怀孕,他起身将落地窗打开,冷风灌进来,吹散了一室的尼古丁味道。
这个公寓从来没有来女人,上一次陈眠过来也只是帮他拿了一些东西而已,更别说一个女人在厨房里做饭了。
很多年前,现在的这一副光景就是他期待的,只有他们两人的家,他下班回来,她在厨房忙碌做饭。
岁月静好。
然而下午他坐在办公室里,拿着和陈眠签订的那一份协议,回忆起这几年,全部都是陈眠站在他身边的影子。
尤其是那段昏天暗地的日子里,他们两人忙起来,就在办公室里,趴在堆满资料的桌面上将就地睡一会,甚至很多回,他在睡意朦胧之间看见她低头认真忙碌的模样。
为何事隔这么多年,这些画面会忽然清晰起来,是因为他愧疚她,还是其他,分不清理不透。
“东晋,好了。”陶思然温柔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他转身,脸色的情绪已经全部收敛。
“外面那么冷,你怎么跑出来了。”
袁东晋走进来,顺手拉上落地窗,淡淡地说:“去抽了根烟。”
陶思然皱着眉头,“少抽点。”
袁东晋忽然愣了一下,眼前猛地浮现陈眠那张不咸不淡的脸,然后伸出手一把掐断他的烟蒂,冷冷地说:“呛死了,别抽了。”
“东晋,你怎么了?”他忽然走神,陶思然小心翼翼地看下。
“没事。”他低笑一下,挥去那些莫名其妙的情绪,“我肚子饿了,去吃东西。”
袁东晋的面食刚吃到一半,放在沙发那边茶几上的手机响了起来,陶思然主动起身,“你吃,我帮你拿过来。”
她拿起手机,看见屏幕上显示的备注——老婆。手机差点就从她手里摔了下去。
袁东晋见她拿着不动,问了句:“谁的电话。”刚说完,他猛地意识到什么,筷子啪一下放下来,一把推开椅子,力道大得差点将椅子掀翻,然后大步走来,一手拿过陶思然手里的手机。
来不及多想,他接起来的同时转身走进了一旁的卧室,顺带合上了门。
陶思然怔怔地站在原地,愣了很久很久,垂在身侧的双手攥着衣服,忍了很久还是忍不住那酸涩的眼泪。
房间里。
“怎么忽然想起给我电话了?”袁东晋拉开窗帘,靠在墙壁上。
陈眠轻笑了一下,声线温婉,“你在哪里?”
袁东晋心头莫名一跳,他总感觉陈眠似乎知道了什么,但她又一直没有问,所以他不敢贸然。
他故意痞着语调,吊儿郎当的说:“怎么?袁太太这是查我行踪?”
陈眠也用调笑的口吻说着,似真似假,难以分辨,“你该不会又和那些野鸡或者戏子在鬼混吧?”
袁东晋脊背一阵凉意蔓延上来,故作镇静,继续调笑,“袁太太!吃醋了?”
陈眠咯咯一笑,笑得袁东晋都楞了一下,然后听见她说:“袁东晋,你知道我不会吃醋的,不然这些年我早被酸死了。”
不知为何,听到她这么一句话,袁东晋心情没由来的堵住,喉咙卡着一根刺,不上不上下的,有些烦躁。
他勉强地笑了笑,“什么时候会回来?”
“怎么?是想我回去呢?还是担心我回去啊?”
今晚的陈眠,说话总是意味不明,袁东晋听得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不会,她不会知道的,必须镇定!
“好了,在那照顾好自己。”他扯开话题。
陈眠盯着白色的天花板,眼底的冷意一点一点蔓延开,宛如淬了冬日的寒冰,她微微泛白的唇上扬着一个完美的角度,“我是想提醒你,周旭尧和陶思然的婚礼过几天就到了,我是回不去了,到时你多准备一份红包过去吧。”
袁东晋,你到底,要不要坦白些什么呢?我给你机会,一个坦白的机会。
然而,片刻的沉默之后,只听见低低沉沉的一个字:“好。”
唇边的笑意坍塌下来,抿成线,陈眠温淡的语气没有任何情绪,“没事就这样吧。”
“陈眠。”袁东晋忽然叫住她,陈眠拿着手机等待他接下去的话,最后他说,“照顾好自己。”
不痛不痒的一句关怀。
在他看不到的病房里,陈眠躺在病床上,与消毒水作伴,她唇边噙着一抹冷然,“你应该知道,我在任何时候,都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