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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再遇
路旁开满了各色菊花,**有金芍药、莺羽黄;白菊有月下白,玉牡丹、貂婵拜月、一团雪。紫菊有碧江霞、双飞燕、和紫罗繖。还有美人红的红菊,淡红色的佛见笑、桃花菊,品种名贵,如云霞的菊丛中,邓绥一张比花还娇美的面庞,笑得十分灿烂。
玉儿跟在她的身边,一边为她打伞,一边小声的嘀咕着:“小姐,这花又不是我们种的,干嘛费心思去弄它,好端端的把手都弄得粗了。”
邓绥眼中闪着柔和的光芒,小嘴微张,那素白的小手上已粘了泥土,她却不去管它,还在将一棵玉楼春扶正,培上了土,然后才满意的站起身来。
“玉姐姐,这花和人是有感情的,我刚来时,花还未开,如今是开得满园了。一会我们就要走了,怎么能看着它倒于路旁,若是别人没有看到,踏上一脚,不是可惜。”
她转身回屋去洗手,待将手洗得干净了,却见阴璃自外而入,便笑道:“怎么,我要走了,你才来送我?有什么礼物要送我?”小脸俏皮的仰着,一双眼睛却晶亮有神。
阴璃走过来牵了她手,只感触手冰冷,正自诧异,却见阴璃眼中含泪,竟滚滚的落了下来,啜泣不已。
邓绥一愣,便柔和了语声道:“我知你不舍我,却又不是永生不见,怎么竟落泪了。快擦擦,脸上的胭脂要变成条了。”
这一说,倒把阴璃逗得“噗嗤”一声乐了出来,用力打了绥儿一下,说道:“绥儿,你倒是没生那个心思,这些日子在我这里,走了便不想我!”
绥儿打趣道:“我回去画了你的画像,日日看着,念着可好?”
阴璃甩了她手,“你啊,这是要把我当成个菩萨了,我可不要,只是不知,这一别,何时再能相见。”说罢叹了口气,她心中虽知,两人日后定有一番争斗,只是如此时光,怎么又平白想着以后的日子呢?却是父亲告诉她,自绥儿走后,不可再相往来,只是日日的朝夕相处,这份不舍,却来得自自然然,全无一点做作。
邓绥将她头上的发丝抚了抚,柔声道:“璃儿,我会给你写信的,离得也不远,你想我了便来看我,我想你了,便来看你,又无缘无故说这些伤感话做什么?”
阴璃的脸色变了变,说道:“我过些日子要随父亲去上任,不知何时回来,故有此一说。罢了,也许以后我们都入了宫,共侍一夫也说不准呢!”说罢用眼睛去看邓绥,见她神色如常,微觉诧异。她却不知,绥儿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将来要入宫之事。
邓绥笑道:“我才不入宫,绥儿将来必会嫁一个一生与我相爱之人,携手走遍天涯,白头不相离。宫中又岂是我们女儿家相与之所吗?不过以璃儿的美貌,若是入得后宫,也是三千宠爱于一身吧!”
这一说,阴璃不由得面红耳赤,一张俏脸臊得如红布一般,小声啐道:“你不要胡说!”
邓绥暗自好笑,却不点破,只打趣道:“璃儿害羞了!”
两个人正说笑,赵玉从外面进来道:“小姐,车已准备好了,可以走了。”
这样一说,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更觉依依不舍,邓绥沉吟片道:“璃儿,我要走了!你若是与父亲远行,也可告知我地点,我们还可以通信。”
阴璃假意的点了点头,心中暗叹,她怎么会与父亲远行呢?只是此时又不能说破,只轻挑眉道:“那是自然,绥儿,你一路小心!”
邓绥点头,又握了她手,依依别道:“我走了!”
转身便与玉儿向门外走去,阴璃没有送到门口,只倚在门侧,看着邓绥穿过院落,向外走去,长叹了一声。
绥儿的随身物品不多,只一辆马车,李夏又特意来接,赵玉便来了兴趣,想起在草原上骑马驰骋的情景,便要李夏跟在车的后面,非要骑上马不可。李夏见马车走得慢,也便由得她胡闹。绥儿便车中探出头来,看着赵玉骑在马上,只有几分羡慕,又想自己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家,怎能当街骑乘?便兴致勃勃地对赵玉道:“玉姐姐,待出了城,换我来骑一会儿吧,好久没有骑马了。”
赵玉吐了吐舌头,“小姐,一会问过李大哥吧,他若是允许,我可没意见。”
赵玉看了一眼跟在后面一脸严肃的李夏,只得叹了口气,心中暗忖,李夏时刻担心自己的安全,自是不会允可自己的。只得缩回了头,闷闷地坐在车中。
眼见车子出了城,却见几名孩童在草地上放风筝,便叫停了车子,看着风筝越飞越高,清脆的笑声如风铃般在天空回荡,心中多了几分艳羡。想起幼年时,家中练习女红,被母亲责骂,哥哥便带着自己出去放风筝,往事如潮,涌上心头,顿时来了兴致。
下了车,走到那几个孩子的身边,接过了他们手中的风筝线,小脸仰望着看那天空中越来越高的小黑点,似乎天地万物都变得空旷高远,明媚的笑容如一缕阳光,连那几个孩子都看得傻了,竟忘了手中的风稳线,一松手,竟遥遥挣了出去。
那孩子见了,发了急,哭了起来,绥儿一愣,忙道:“别哭啊,姐姐去帮你找!”便提了裙子,向风筝飞过的方向跑去。
柳条的嫩叶泛成了烟绿,渐渐遮住了她的身影。眼见风筝落处不远,却不知不觉竟走了许久。却见风筝落在一棵树顶。还好树身不陡,她看看四下无人,便提了裙子向树上攀去,只攀到一半,却见下面马蹄声响,一人骑马从下面经过,脸上一红,竟松了手,直向下落去。
立时吓得花容失色,双目紧闭,暗道不好。
落地却不甚痛,但觉额上一热,似是人的呼吸,淡淡的,如风儿一般轻柔。偷偷的睁开眼看去,却迎到了一又乌黑的瞳仁,温润如墨玉,却极尽温柔,眸中映出自己红红的脸颊。她也沉迷于那双眸子中,移不开视线。忽听到远处有呼唤之声,才“啊”了一声,羞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略挣扎了下,才发觉自己在马背上,被那人抱在怀中。
她低垂着臻首,低声道:“放下,快放我下来!”却不敢再去看那人一眼。
“你告诉我,你是谁,我就放你下来。”那人语声略带着一丝童稚,却有着压迫人的威严。不由回过头去,好奇的看去,脸儿羞得更红,竟不知如何应对。
那人正是出来打猎的刘肇,他和袁赏追赶一只獐子,分了开来,却正遇到邓绥攀到树上去拿风筝,他一看到那绝美的容颜,就认出她是他心中想念的女子。于是便停了马来看她,谁知却惊了她,让她从树上落下。幸好,自己接住了她,却也吓得心儿直跳。
待见到她就偎依在自己怀中,一颗心跳得更加厉害,竟不舍得再松开手。
两个人就这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肯说话,耳听得马蹄声越来越近,却是李夏赶到了。邓绥急了,小声道:“快放我下来,我叫绥儿!”挣扎了几下,终于从马上滑落。
“哎!”刘肇叫了一声,心中不舍,却见绥儿小跑了几步,迎向了李夏,回头向着刘肇一笑,笑容美妙得如一道划破流云深雾凌于春色之上的耀目金光,竟让刘肇又愣住了,只觉一池春水般又被搅动了,浪花般翻涌了起来。
李夏拉了邓绥上马,看向刘肇,眼中露出一丝诧异,却没有说什么,带过缰绳,转身带邓绥而去。
刘肇望着二人一骑离开,低声吟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此时袁赏和任隗赶到了,问道:“陛下,出了什么事?”
刘肇笑道:“那女孩是阴家府中的女儿对吧?是叫绥儿吗?”
任隗一愣,突然想起那日的事,不知道他为何今日又提起,忙答道:“她叫阴孝和,是不是有小字,臣便不知道了。”
刘肇点头道:“好,朕等着,就等到那一天,绥儿,绥儿,我等着。”
三人转了马头,向林中跑去,袁赏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陛下,那个人我看着眼熟,以前到我家里来过,似乎姓李。但是我记得他来见清河王的,他与王爷是有一些关系的,怎么他却在此地出现?”
刘肇奇道:“你说他认得清河王刘庆?”
袁赏点头,“臣没有记错,对了,他叫李夏,当时因为刘畅一案,他来见过在我家府中居住的清河王。当时,我也没注意过,是怎么回事,陛下要是感兴趣,臣回家问问家父。”
任隗道:“笨啊,当然得问啊,不过陛下,臣却觉得不如直接问问清河王爷比较好。”
刘肇皱了皱眉头,停下了马,静思了许久,才喟然叹道:“却不知他与她是什么关系,绥儿似乎十分信任和依赖他。明日,朕去兄长那里问问,或者可以多知道绥儿的情况。”
心中却想着,刘庆会和绥儿有什么关系呢?那李夏又是什么人?都乡候刘畅一案,兄长怎么又会参与其中?他自小虽与自己一同长大,却还是有事瞒着自己?越想心里越乱,虚虚实实,不可捉摸,心里又如泉里涌上来的水一样,乱蓬蓬的喷溅了出来,四下里没有一个着落。不由得长叹一声,只望着林中绿树荫蔽的景色,呆呆出起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