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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疑,”傅明水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突然,她低低的笑了一声,声音竟然渐渐恢复了正常,摇了摇头,道:“怀疑有用吗?”
师老板像是没有料到她竟然这么说,不由眼神又犀利起来,扫视着傅明水的脸:“你不相信我?我没有任何立场和理由来骗你。www.Pinwenba.com”
傅明水淡淡仰起头:“这些事情,我就算现在生气或者伤心,有用么?”
师老板蹙起眉头,似是没想到傅明水竟然是这种反应,又想起了之前的一些传言,他挑起眉:“傅家和你说了什么?那不可能,就算是傅大姑,也不会这样告诉你,用一个傅家的女儿来换取散脉的让步,这种事对于名门正道,本来就是不光彩的。”
“和那无关,”傅明水淡淡道,抬手试了试额上的汗水,这屋子里的温度有些过于炙热了,“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毕竟也是你的一家之词,就算京四派按你说的这样算计过我——我也要亲自问一问他们,和他们当面谈一谈才好。”
师老板一笑,笑容里竟是毫不在意,甚至还有些从容的风度:“看来傅家,或者整个京四派对你都很好,要不然你不会这么说,可是,他们对你的这种好,未必不是种掩饰了……听说你和傅镜止很好?”
傅明水一怔,眼里的光渐渐止住了,她扬了扬眉:“怎么?”
“明水,镜止,明镜止水,正是当年傅老太爷亲自给你们起的名字,”师老板轻轻叹了一口气,“当年你还在傅夫人肚子里的时候,傅老太爷就安排要给你们成一门娃娃亲,毕竟傅家子嗣单薄,就连名字都是起的一对,可是后来发现你是结怨体质,又发现傅镜止天赋卓绝,杜家在内堂的人就打了主意,和傅大姑说,反正以后你是要到散脉来的,和解怨不是一路人,你的婚约就此作罢。”
“现在,你来到棔城,京四派依照当年的约定,把你送到我手里,帮助我完成我计划的最后一步,”师老板一字一句的道,“傅镜止可曾对你透露一星半点?若是他真有心对待你,怎么会让你一个人来这里,散脉与京四派为首的正道,向来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会愿意让你来一个和他从此再没有可能的地方?”
“还有,我刚刚收到消息,他和杜晓晓的订婚典礼,也就在下个星期六举行,”师老板若无其事的道,从衣袖里拿出一张请帖:“就连我也收到了一张请帖,你毕竟在傅家呆过,这请帖是真是假,你不会分不出来吧?”
他手指一抬,那请帖就像是有了生命,如一页刀片般,泛着锋利的,血红色的光芒,向着傅明水这边旋转而来,傅明水伸手去接,那请帖在她手指尖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血涌了出来,她却毫无感觉一般,打开了请帖。
傅家惯用的家训与吉祥纹路或许可以造假,可那熟悉的字体却是万万不能造假的,傅明水越往下看,心里就越冷,傅镜止的字体,她在熟悉不过,因为傅镜止交给她的那些资料,大部分,便是傅镜止亲手抄写然后交给她的。
因为是心中挂念之人,傅明水便对他的字迹格外在意,她撩起眼,一字一句的看着那请帖,到最后竟然读出了声。
以傅镜止的身份与地位,以他那样,连师老板都要赞叹的修为……有谁能逼着他写下这东西?傅明水的眼越来遇冷,手中的请帖似乎变成了一块炙热的烙铁,在她的眼里心中烙下了血肉模糊的印记。
回想起往日种种,竟是如此可笑。
她的脑海里回想起两个人昔日相处的样子,傅镜止的眼神,他喜欢静静的望着她,黑色的眸子里有温柔,有隐忍,却也有她看不懂,看不透的东西……事到如今,傅明水忽然想到了什么。
她本身是恣意之人,虽然性情清冷,但昔日种种,也足够乖张,如今到这样的地步,竟然半晌没有反应,只是木木的站在那里,就连泪水也没有掉下一滴,只是心中惊涛骇浪,一时半会都没有停歇。
师老板站在一旁,望着这样的变故,嘴角浮现出一缕淡淡的笑容。
傅明水幼年父母双亡,在喻家长大饱受冷眼,除了喻明雅偶有温情外,大部分亲人对她都是视若无睹,这导致傅明水性格冷淡,意志也极其坚强,只是人无完人,必有弱点,而她的弱点,便是若有人对她好上一分,她恨不得拿十倍以报。
先是喻明雅,后是傅镜止,两相失去,由不得她心境不乱。
而正是这心境的纷乱,给了师老板可乘之机!
长长的袖子中,他合起双手,手中印结不断变幻,口唇中也溢出长长的口诀,空气中的气氛骤然有了变化。
傅明水心绪大乱下,完全没有感觉到身边有什么变化,等到她猛然感觉到自己的修为凝滞,全身流转的“势”也开始变的缓慢起来之后,她才意识到不对,抬眼对师老板喝道:“你要做什么!”
“这里原来是一处问斩的牢房,抗战时候又做了几年的集中营,当时迷梦在这里选址时,我就挑中了这一点,”师老板念完最后一句秘诀,抬起手,淡淡笑道,“这个法阵,我布置了三十年……”
墙上的火把猛然熄灭,傅明水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奇怪的阵法里,说是八卦五行,却又不像,她凝眸看去,发现这地上点的竟全是白色的蜡烛,只是那光不对……竟然是白色的磷光,青白阴森的颜色,在地上不住的跃动,星星点点间,她的眼前,竟然出现了无数的魂魄!
仔细一看,这些又并不是完全是魂魄,前面几个扭曲着的,半透明的或许是,而后面那些东西,或者不如是说,是死人留下的力量!
傅明水天生结怨的体质,竟然不受她控制一般,突然爆发出了强大的吸引力!
她尖叫一声,那些魂魄与力量,源源不断的,进入了她的身体!
房门里传来一声女孩子骇人的惊叫声,苏妍这才回过神来,望着关闭的门,心里一瞬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眼泪顺着面颊,一点点的流下来。
这时后面传来一个年轻男子低沉的声音:“夫人,你的东西掉了。”
苏妍赶紧用手擦掉眼泪,低下头,原来是从傅明水那里拿来的骨骰掉在了地上,白色的骨骰,血红色的梅花结,她现在也没有什么心思去想这东西了,便对身后那年轻男人道:“你拿走吧。”
那正是刚才审问叶量的那一个,年轻男人嗯了一声,拿起了解怨结,又对她道:“夫人还有什么指示?”
“没什么了,”苏妍痴痴的道,随后又回过神,镇定了自己的情绪,道,“你去南边牢房看看,万一师老板又有什么需要的。”
年轻男人嗯了一声,转身便走下了台阶。
他走的并不快,步履慢而稳健,只是他没有按照苏妍说的,去南边的牢房,而是一转,走到了极北边的牢房。
散脉在这里作恶已有多年,但师老板尚算有良知,在这牢房里的,没有什么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人,而是些被遗弃的人,自愿把自己的命和运出卖的人,甚至还有不少疯子……年轻男人走到了极北边,这里关着的,都是散脉的叛徒,是一定要处死的人。
他在一处牢房的门前犹豫了片刻,推开门进去了。
这房间里有种浓重的血腥味道,稻草的垫子对于阴冷的地面来说几乎就是一个摆设,一个栗色大卷头发的女孩子正蜷缩在垫子上,身上的黑色裙子已经破破烂烂,身上的伤口很是可怕。
长长的头发盖住了她的脸,似乎是听到有人进来,她勉强抬了抬头,头发从她的半边脸上滑下去,露出了一张美丽的面容,甜蜜而慵懒的气息从她脸上消失了,这张脸是苍白而毫无血色的,但是依然不能掩盖她的美丽。
真安眯了眯眼睛,长时间在黑暗的环境里,她的眼睛并不能立刻看清面前人的长相,那人又是逆光而站,她轻声道:“阴师叔叔让你来送我上路?”
“也好,”她有气无力的道,“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我惦念之人,活着……也是苟延残喘罢了。”
那人久久没有说话,突然低声道了一句:“你这又是何苦。”
那声音,那声音……真安猛然呆住,她不顾全身的伤口,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但是因为太过虚弱,她始终站不起来,但是声音却是惊喜而嘶哑的:“你是不是明雅?明雅……明雅……这是我的幻觉么!”
“不是幻觉,”那人点起一只打火机,蹲了下来,让她看清自己的脸,“我没有死。”
真安欣喜若狂,她颤抖着伸出一只手摸向喻明雅的脸,眼泪不停的流了下来:“真好,真是太好了,我本来没有想到,是啊,你怎么会死,柳慕和我爸爸没有杀掉你,真是太好了……”
“我本来应该死在他们手上的,”喻明雅静静道,“师老板救了我,抹除了我的记忆。”
他低下头,望着真安:“幸好我之前做了准备,留下了线索和东西,”他晃了晃手中的解怨结,“阿水一定会来找我的,从重新拿到这解怨结的时候,我就解开了师老板在我身上的一切禁制。”
“术法里有一种解术之法,就是取自己一骨,”喻明雅道,“在这骨上施以术法,交到一个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手里,在这骨骰上凝有足够的修为、力量与魂魄之后,再回到骨头主人的手里,便可以解除他身上的一切术法。”
他笑了笑,将解怨结握回到自己手里,将真安轻轻扶了起来:“怎么样,现在还能走路吗?”
真安却没有什么笑意,在最初的惊喜过后,她突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她迟疑的望着喻明雅:“明雅……我怎么感觉你身上有些地方不对,你并不是那种生性凉薄的人……”
“我当时的魂魄被柳慕击碎,师老板重新拼凑了起来,”喻明雅解释道,突兀地,低低笑了几声,“其实,现在的我,和重生也所差不多了。”
真安凝视着他,忽然道:“我爱你。”
喻明雅半晌没有回答,而是伸出一只手,轻轻摸着真安的头发,回答了一句:“我知道。”
“你为了我,忤逆了你的父亲,”他收回了手,眼睛平静的望着真安,“忤逆了阴师与散脉,我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