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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民大会之后,桃花村里又恢复了平时的劳作日子,积极地投入到了早稻播种准备插秧的农活里。可是,细心地观察还是有些不同的。
“哎,你说那事能成功吗?前个儿,村里每个人头交了30块,我可担心着打水漂,真能把桃子、竹子什么的卖到市里、外地去?”刚犁完了一趟水田,坐在田埂上休息一下抽根烟的村民甲,眉峰垒的能够夹死个苍蝇,不免担忧的问着身边的伙伴。
“担心啥,咱们就好好地种好我们的田,捯饬好山上的桃子就好。怎么卖都是卖,能多赚钱,就是好事。”村民乙吐了个烟圈,看着倒映着蓝天白云水镜似的稻田,眼波坚定的说。
“你们也别担心了,听我老丈人家的小姨子说,那城里还真的有一些人在卖咱们农村不稀罕的平常东西赚了大钱的。那价格可不是便宜的,但是人城里人还不嫌贵。”村民丙觉得自己得了第一手资料,揪了一把杂草,滔滔不绝的讲述自己昨天打听来的消息。
“呵呵,前段时间咱们□同志南下视察了,表示要加快改革开放的步伐,集中精力把经济建设搞上去。很多农村人都走出去创业致富了,政府也表示大力的鼓励、支持。咱们村这次的事一定能成,堂哥和书记已经去过县政府了,并得到了政府的帮助。工厂也在筹建,也要在不久之后建立了。而我们只要精心的伺候好山上的桃子,我保证7月份咱们一定能卖个好价钱。”挽着裤腿赤脚走上田埂喝茶的方大伯听了几个村民的话,舒展着不由解释。
“忠国,工厂真的在筹备了?”
“那一定成……”
“……”
桃花村里的人有担忧的,有半信半疑的,有坚信不疑的,但是每个人都是忙碌的期待的。桃花竹雕厂也正像水田里的稻秧一厘厘一寸寸的茁壮成长着。
“快到了吗?”一位坐在黑色桑塔纳里的老人询问前座的司机,声音低沉雄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与焦急。
“呃,报告老首长,现在我们已经到达N市了,再过一个多小时就能到了。”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满头银发,即使身穿便服,也仍旧正襟危坐,气势威严的老首长,瞬间挺起放松下来的胸膛,目视前方,朗声回答。
“嗯。”老人,也就是赵继祖转过了头,静静地望向车窗外不断后退的树木、田野、人群、村庄,“变得真快呀……”严肃的脸上有了丝松动,似是怀念,似是感叹,素来刚毅的黑眸里泛出点点迷离。
“方阿爷、方阿爷!村里有陌生人开着小轿车找您嘞!”田间小路上,一个10来岁的黝黑瘦长男孩,竹竿似的细长但是有力的双腿像装了马达似的旋风般跑来,一边扯开嘹亮的嗓子喊道。
“嘿,是晓光啊。”正弯腰插着秧的方爷爷听见有人叫自己,顺着声音抬头望去,见是老婆子年轻时闺蜜家的小孙子,高声应道,“晓光,什么事这么火急火燎的。”
“哎,方阿爷,您快回去吧,有人找您呢,就在家里。”晓光跑到田埂,喘着粗气急声催促,“就一个老人两个年轻的哥哥开着小桥车在找您,现在被村里人带到您家里去了。”方阿爷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小轿车?”会是谁?要是政府的也不会来找他,他也没有开小轿车的亲戚。
“老大、老五,我去家里看看,你们就继续插秧吧。”方爷爷涉过泥水走上田埂,在草堆里抹了几下满是泥土的脚,拿起放在一边的鞋子,也不穿直接唤过晓光赤脚向家里赶去。
“继祖,你快坐下,喝杯茶。还有……”方奶奶热情地招呼着多年不见的老朋友,脸上既惊又喜。
“嫂子,这是我大孙子赵皓轩,今年20啦!”看见老嫂子还记得自己,赵继祖心里就想夏天里喝了冰凉的酸梅汤,酸中带甜、通体舒畅的欢喜。
“方奶奶好,我是赵皓轩,很高兴见到您。”站在赵老爷子身后的赵皓轩,虽然还是一贯的面无表情,但是收敛了浑身的冰冷,语气刚毅尊敬的问候。
“哦,皓轩啊,你和这位小战士也来坐。呵呵,继祖,你来认识认识,这是你嫂子的两个孙女和孙子,方枫、方娜、方佳音。小枫、娜娜、囡囡,来见过你赵阿爷。”向站在一边的孙子孙女招了招手,“老头子在田里干活呢,刚叫人喊去了,你等等他马上就过来。”
“赵阿爷好,赵哥哥好,小叔叔好!”乖乖地站立在一看就气势十足,不似普通人的赵阿爷三人面前,恭敬的喊人。
“哎,小枫、娜娜、囡囡也好。”赵继祖也知道自己板着脸的样子太过严肃,自家的孙子们除了皓轩就没人不既怕又敬的。为了不在第一次见面时吓到老大哥家的孙子孙女,他不自觉地放柔了脸上的表情,控制声音轻声说道。
方佳音眨巴眨巴水润的大眼,瞧着眼前极力放柔却略显扭曲的慈祥笑脸,一派天真的咧开嘴角。
这个老人不错,虽然凛凛的官威十足,又从骨子里透出深沉的煞气,但是眉宇开阔豪放磊落充满正气。此时,他收敛了周身迫人的气势,试图表现慈祥和蔼,可是想来平日里定是个严肃刻板的人,如今面部肌肉运动不到位,表情倒是似哭似笑的。
“老婆子,谁来啦?找我什么事?”人未见声先到。
“大哥,是我哎!”赵继祖听得院门口远远传来的熟悉而陌生的浑厚方言,一下子站起身,跨过堂屋略带匆忙的走了出去。
“继祖?哎呦,老子没认错吧,你是继祖?”方爷爷刚步入前院,仔细打量了一下停在院里的黑色小轿车,微微皱眉。抬头看见从堂屋里大步走来的银发苍老但是精神奕奕的老人,不觉感到一丝熟悉,但是又想不起来是谁。正在回想时候,听见那口激动的湖南话,灵光一闪,他终于想起来了,不会是那老小子吧!?
“怎么不是!”
等到方佳音等人走出堂屋时,看到的就是两个加起来都150多岁的老人,一个衣着整齐一丝不苟一个卷袖挽腿泥斑点点略显邋遢,又哭又笑的抱在一起互相拍打着肩膀和脊背的场面。
“娘,这是……”方大伯方爸爸在田里有些好奇担心,就没心思种田,等到插了一排的秧就提前回来了。
“没事,你们赵叔叔来了,两人高兴着呢。忠国忠仁你们两招呼下客人,我去做饭。囡囡你们过来跟阿奶去厨房。”既然两个儿子过来了,她也能腾出手来认真整治出一桌饭菜好好招呼继祖他们。
“哎,知道了。”赵叔叔?难道是……
“大哥,你知道?到底是谁?”方爸爸见自家大哥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觉得他有可能了解客人的身份。
“是咱爹年轻参军时,同一个部队的好战友好朋友。爹退伍归家那会儿,老三也才3、4岁,所以你不认识。”没怎么多话,他也好奇着呢,照赵叔叔的身份地位,不应该来的,都40年了。一头雾水的方大伯想不明白也就不再在意了,作为主人家去招呼赵叔叔的大孙子和警卫员去。
这天中午,方家小农院里提早进行了一餐丰盛的午饭,方家的老老小小都到场了。大家都是热情爽快的性子,也不拘束,在互相认识熟悉之后,饭桌上就上演了觥筹交错,劝酒夹菜的亲近场面。
“怎么想到来我这犄角旮旯的地方了?我想想啊,咱们好像都快40年没见面了吧?”一顿酒足饭饱之后,打发了其他人睡觉的睡觉,工作的工作,方爷爷拉着赵老爷子来到河堤旁的柳树下纳凉谈天。有些事还是不能随便被老伴他们听到的。
“嘿!你这还犄角旮旯?环境好着呢,适合养老!” 也不计较是否会毁了那一身名贵的衣裳,大刀跨马的坐在就近的石头上,赵老爷子打趣了一声。
倏然语带阴郁感叹道:“你还不知道那地方的水有多深?还是你老哥聪明,早早的退了下来。看你这样,不知道的都以为我是你哥呢。”瞥了一眼老哥依旧黑亮浓密的头发,皱纹极少的古铜色脸庞,又对比着自己斑白的银发,满是沟壑的苍老面容,赵老爷子不由惊讶外加羡慕嫉妒恨,他老哥都76的人了,比他都大3岁怎么还是这么年轻,看着也就4、50的样子?
“吓!咱农村别的不行,但是就山好水好环境好,吃的健康,心情就开阔无忧,人也就显精神年轻了。那……”方爷爷反手指了指北方,“其他都行,就心累。你也就明说吧,我还不知道你?”
“我那都习惯了,这不一时改不了了嘛。那地的人成天的转弯抹角的说话,一件事也是旁敲侧击,拐了七八个弯的来办,你说能不累吗?唉,我这次来,一件事是想着来看看你,顺便松快松快,躲躲那里的一堆烂事。第二件事,就是我那大孙子在部队里参加任务受了伤,来乡下休养一两个月,免得没养好就回部队了。嗨,这次还真是把我给吓坏了。”想起孙子救回来时的样子,他现在都还心有余悸的。
“你还真是舍得,能让你吓坏的,那得多重的伤势。不过你那大孙子不错,像个军人,就比我的囡囡差些。”这世上就没人能比得过他家囡囡。
“你家囡囡?是那个最小的孙女儿?哎,我咋记得老哥你不是重男轻女的吗?”他老哥的小孙女还真是粉雕玉琢的,爱的人都想偷回家藏起来了。
“啥时候重男轻女了?我那是重女轻男知道不!你可别打我家小囡囡的主意啊!你这老小子眼睛一转我就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哪能啊……”
……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