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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正院堂屋出来,早不见了日头,房檐上残留下一圈昏暗暗的黄晕,暮色浓浓。年根儿了,天越来越短,尚不到晚饭时候就黑得只余灯烛下孤寥寥的人影,夜越是难熬。
挽着拉噶的手,雅予裹着斗篷低头踩着廊下的残雪,口鼻中凉气清新,惬意地呼吸着带了远处炊烟、温暖熟悉的味道。府中各处已陆续挑起了灯,新光朦朦与残阳别着最后的风头,彼此映了,都不够透亮,落在人脸上只照得那未尽的笑意,却掩住了双颊上热热的红晕。今儿实在弄得晚了,再错一刻又要等回了乌恩卜脱,与他一桌用饭总会让雅予想起当年在宫里陪姑母,再是亲近,手脚也拘束得紧。幸而娜仁托娅早一步回来为她解了围,否则真不知要被巴图那个小东西给缠到何时。
今年六岁的小巴图是六兄弟中老四苏赫的大儿子,自雅予病愈能起床走动就被他额吉送过来习汉字,从此便再无一日安宁。缠着她一个又一个地说故事,不操心吃、不操心睡,精神十足。雅予原是根本没有元气出声,可怎奈得那吧吧不停的小嘴甜出了蜜,“六婶儿六婶儿”直叫得人脸红心软没了脾气,更是那一头毛绒绒的小卷发下小鼻梁挺挺、扑闪着湛蓝湛蓝的眼睛实在是个漂亮的小东西,一不留神她就看痴了去,搂在怀中再不知松手……
雅予自己是一股子劲头撑着不觉,可娜仁托娅在一旁却生怕耗乏了她再生出事来,斟酌再三还是传了话给小巴图的额吉:只许隔两日来一次。这原是情理中的事,更况亲妯娌之间哪里还如此外道,可当话传回来说那边应了的时候娜仁托娅还是悄悄松了口气,笑说,“这可真是给你面子。”雅予听了也是笑,那一位,可当真不是好招惹的主儿。
这一年在北山过得没天没日,时候多得用不完,两人围了烛灯多少的体己话。雅予本是个安静的性子可不知怎的窝在他怀里就叽叽喳喳地没个住,恨不能把自出娘胎的时时刻刻都让他知道,连老爹爹的文章、兄长的剑术,兄嫂之间的情//事也要咬着耳朵嗤嗤笑着说给他听。他虽是话少,可只要她问,他就答,从兄弟六人建功立业到各自的家长里短,种种情形也说了个遍。
雅予记得那时说起四哥苏赫,赛罕道他少年之时便以神箭手之誉名扬草原,且心细如发、极有担当,十六岁就做了大汗的近身侍卫,如今更是金帐护卫军的首领。可说到四哥的家眷亲事,他立刻一脸促狭的笑闭了嘴。雅予哪里肯罢休,左右缠得他没了法子丢出来一句:“四哥啊,四哥是被四嫂强了的”,说完就大笑,而后死活也不肯再说原委,最后就连那位嫂嫂姓字名谁雅予都不曾知晓。
他一向话粗,雅予哪里肯信,知道这一班狼虎兄弟皆非等闲之辈,能俘获君心已是不易,能“强了”男人的又岂会是个平凡女子?只是,已然见识过草原霞光耀眼的风采,遂于这位嫂嫂雅予心里多是觉得有趣,想瞧个新鲜。谁知,来到金帐真真是一日惊过一日,原来这位四嫂竟然是宗王族里先汗的嫡传血脉:大公主娜沁儿!
当年先汗在位时,瓦剌正是渐成气候,储君早早归位于大妃长子。无奈血腥征战、世事无常,英勇果敢的太子英年早逝、战死沙场,膝下只留下两岁的小郡主娜沁儿。先汗与大妃悲痛万分再不曾立储,从此埋下众子争储的隐忧。几年后,先汗病逝,汗位传给了如今的大汗,大汗为了纪念早逝的大哥,更为了安抚宗王族,将娜沁儿收为女儿,当即封为公主,并将先汗身边的侍卫长、二十岁的苏赫派去近身护卫。
渊源都是从娜仁托娅口中得知,故事也该从这里才开始,可提起那些年,娜仁托娅竟是无奈地摇了摇头,雅予心里小猫挠似地痒痒,却也不敢问出谁强了谁的话,只试探道该是日久情深?娜仁托娅苦笑笑,说情不情的不知道,只知道当年十岁的小丫头把七尺男儿给生生为难哭了。又说老四真真作孽,一个人成了她全家,从小跟着他,缠着他,折磨他,作贱他,长大了又非要嫁给他。偏他这一辈子重情重义,这一个更是撂得下却绕不出去,死活栓在了一起。
娜仁托娅的口气似是对这刁蛮公主实在头疼,可雅予闻言却抿嘴儿笑,因为她知道那“一个人成了她全家”的感觉,依赖,舍不得,他就是天,就是地,如今……自己又何尝不是一样……
想起娜沁儿,耳边就是那风铃铛般清亮的语声。娜仁托娅美,秀外慧中,一举手、一投足,都是精致修饰;而娜沁儿的美却是如此灿烂、张扬,素眉净面,漂亮的颜色、天成的做派。若说草原霞光幻在天边、不可企及,她就是那草地上欢快奔腾的小野马,那遍地跳跃的颜色。那么实在,那么明朗,马鞭从不离手,一身雪白的骑马装,高贵,清朗,逼人的朝气。偶或一时,太师夫人那持重的光芒也要在公主面前略略暗下一些。
按说一脉相连兄弟二人共效金帐、同居中城,两家眷该是常走动亲近才是,可雅予看着这两位嫂嫂之间似不大对付,究竟是因着脾气性子不合,还是那隔在中间的宗王族不得而知,毕竟,绍布可是娜沁儿的亲叔叔。更许是因着这一层,当时情势危急,乌恩卜脱会派苏赫往边疆镇守,可见借的不光是苏赫带兵之力,更是公主牵制宗王族的力量;只是,借可借,明面上却不可用,赛罕那身陷囹圄的绝境,兄长们想到了劫法场也不曾提及要利用公主与驸马的身份,可见不是他们不用,也许根本就用不得。
同为嫂嫂,雅予知道赛罕与三嫂更近,她自然也随着男人与娜仁托娅更贴心;可娜沁儿却经常是毫无遮拦的一句话正中点子,虽说偶尔也会让人局促,那话却是留在了心坎儿里。从赛罕言语中未听得他与四嫂的亲疏,可从娜沁儿那里听来两人似曾有过私交,说起老六,口中的话尽无遮拦,恨说他这么痛快想死,何必拖上那么个东西,也不嫌臊得慌!大难脱险,落在公主口中竟是:逃得了这回逃不了下一回,是我,也定饶不了他。
一路往后院走,雅予脑子里都是两个特别的女人和她们背后更特别的男人,想着成亲后不知家要安在何处,中城的生活安逸富贵,亲人们也近,只是,这其中的关系却是让她一时半会儿理也理不清楚,这么想着竟不由得想起那孔小窑来,彼时觉得清苦,此刻想来那清静竟是最难得的……
想起他,雅予脸上的笑与红晕慢慢冷去。总是这样,不管是想什么、做什么,稍稍一丝念头就会牵到他身上去,这便再也解不开。半个月前就听说赛罕被从地牢里转到了单帐中囚禁,这显是大汗的格外开恩,更是两方力量的彼此妥协。只是,这恩典落在雅予头上依旧不够,见不到他,她永远都是一只靠了不岸的小船,恶风险浪是飘,浪静风平也是飘……
余辉落尽,灯笼映照着小院勾出门前廊下暖暖明亮的光晕。只是一眼瞧过去只见窗子上白惨惨的窗纸看不到灯光,拉嘎嘟哝了一句怎的还不知点灯?雅予倒不经意,只道累了,先不掌灯,我歇一会儿。
退去拉嘎,雅予独自走进房中。相与正院,这间卧房略小却是布局相当,套间外头是日间用的桌椅、柜子并暖榻,月亮雕花门里头才是绣床。房中果然未点灯,当地下的暖笼烧得热烘烘,火光跳跃透过镂空雕花的铜炉壁仿佛一颗夜明的珠,映出一屋子暖暖的光。
雅予边走近边顺手褪下了斗篷帽子,正是想弯腰烤烤手,意识中是光晕之外那暗处的影子,忽地觉得不对,人一激灵猛一抬头!
月亮门里的绣床上,高大的身躯斜靠在被褥上,皮靴长袍懒散散地点着地,让那张床显得那么的小。此刻头枕双臂正冲着她,依稀的火光将那张英俊的脸庞映得越发勾人魂魄,看不清眸中那朝思暮想的颜色,只看到嘴角弯起的笑那么坏、丝毫不掩饰那想一口吃了她的贪婪。
目光怔,雅予的心砰砰砰地似是要撞出了胸膛,男人那张扬的味道穿过昏昏的黑暗毫无防备地将她笼住,气不能匀,人一时竟是僵在当场。
“不认得啦。”
懒懒沙哑的语声传来,那生怕梦境被打散的屏持一刻就在她心中溃去,雅予抬手一把扯下了斗篷。
见她一声不吭竟是不管不顾地扑了过来,赛罕赶紧坐起身,彼时人已经冲在了身上,力道狠竟是将他撞得向后一仰,双臂紧紧将她揽住。
一场死劫逃过,诸方事毕,他的心也落了地。阴暗的地牢里一百多个日夜再无旁的牵挂,一刻一刻都熬在思念里,睁眼闭眼都是那娇滴滴的模样,敏感的耳中是软软的气息、嗤嗤的笑语,呵在耳中,存在心窝里,一想就化。有时想她实在想得狠,他便轻轻吹了口哨忆她那首曲子,薄纱下曼妙的曲线便仿佛缠在他身上,一时更是难熬。只是,那苦却是苦得有滋有味,他非但忍得,还十分享受。只此刻人在怀中,冷静的心绪一刻就乱,身子里那野兽一般的欲//望腾地燃了起来再也把持不住,一翻身将人狠狠地压在了身下。
摔躺在被褥上,实实在在的重量毫无收敛完全压在了身上,她的骨头和肉都要碾碎了,身子里的气息似也被挤干净,快要窒息的眩晕,让她不觉就艰难地哼了一声。
她的呻//吟似一剂召唤的迷药,朦朦薄光的黑暗中,他的唇寻过来蛮横地堵住,将那软软香甜的气息贪婪地吞噬在口中。久不相亲,彼此的熟悉与舒适都被疯狂的渴望冲散,齿唇相磕,两舌相绕,绞缠中,是不当心的碰撞、是把持不住的啃咬,天地不见,彼此也不见,只有那抵死的纠缠,他疯了,她也溃在一线。
他越压越紧,舌越探越深,几乎要将她吞吃了去。只此刻,她感觉不到瘫软的身体,只能感觉到他那强壮的力量,气息薄,眩晕越是迷离,可她却失去了搏命的本能,双臂绕在他的脖颈,紧紧地抱着他,让那透不过气的碾压更深更重,让那紧紧的相贴切切实实地碾透衣衫、碾进皮肉中……
绞麻了舌根,一汪羞涩的津水。不顾这湿湿的不堪,她只管抱他,挣扎的无力中是狂喜不已,这总让她生死难辨的人才是她的男人,在这溺死的感觉里,愉悦无比……
口中泛了血腥,身下的人气息孱弱,他才在狂乱中寻得一丝理智,抬起头,朦朦的火光中看那小脸煞白,大口大口喘着气。他又伤着她了,支起肘将身子悬起虚拢了她,轻轻抬手扶着那小头巾,抚过光洁的额,唇不肯离了半刻,一寸一寸、在那小脸上反反复复地啄着。
“赛罕……赛罕……六郎……”
“鱼儿……还是气不够?”
她摇头,紧紧环着他,“不是不是……抱我,抱我……”
“这不是抱着呢么。”
“不是……不是……”身上没了他的重量,她的心好空,像突然醒了那相思的梦,又恨又怕。双臂勒紧,得了自由的双腿也就了他留出的空隙抬起缠在他腰间。
暧昧的姿势如此主动,赛罕只觉口舌发燥,“鱼儿,你……”话音未全,大手已是隔着绸裤寻了那,顺着膝窝抚到柔软的腰肢,轻轻揉捏。
“赛罕……六郎……”任是她挺起身子,任是她手臂用力,却再寻不到那碾压的力量,明明还在他怀中,两个人却似是已分离,心慌得厉害,她只管口中喃喃,“我,我找不着你……人呢……”
“在呢啊,鱼儿。”
“不在……不在!赛罕!”
娇柔柔的语声突然发颤,竟是那么委屈,赛罕听得了异样,抬手去解她的手臂,“鱼儿,怎的了?嗯?快让我瞧瞧。”
面对了面,看不清那水润的双眸,却是看得到那嘟起的小嘴,不知是当真赌了气还是被他啄咬得狠,娇嫩的唇微微红肿,看得人心疼。他低头,鼻尖轻轻地扫扫,嗅到那酸酸的委屈,原来,她是太想他。他笑了,挑起那不满的小下巴,牙齿轻轻咬住那领口的盘扣。
不见她的模样,却是感觉到那小脸上顿时化出的笑。赛罕的心不知为何竟是狠狠紧了一把,再顾不得与她逗耍,抬手去解那扣子。正是急切,感觉那小手覆了上来,当是她要矜持拦阻,却原来她只是握了他、随他去解,寻着他力道的踪迹感受他迫不及待、剥开她的衣襟……
暖暖的体香扑面而来,他只觉整个人都是一颤,轻轻咽了一口,身子把持不住就往下沉,一把扯开她的袍子埋进她怀中。
终是又感觉那沉沉的重压,感觉到他把握不住自己的力量,她闭了眼睛,仿佛痴痴地睡去,魔怔了一般。
大手探进衣袍下,手太凉,她的身子太热,所过之处激起微微的颤抖,顺着那光滑触摸钻进他冰凉的掌心,仿佛要融进他的血中,将他暖化。他抑制不住地吸着气,摸到那特意为他而做的胸前一抹,手下用力,抓捏,身子里的欲//望随着那指缝中揉挤的娇柔突然膨胀,一把将她捞起紧紧相贴,“……想死我了……”
一句沉话在喉中他压也压不住,灌入她耳中又是那美妙的眩晕,气息窒,小腹随着他的动作越来越热,那熟悉的感觉撑胀仿佛在怦怦地跳动。回去了……他们回去了北山,一切……一切都会重来……她睁开眼睛,看着头顶帐子上那被火光扩大的黑影,一晃,一晃,晃得她神智迷离,手轻轻揉进他发中,身子早已是为他绽开,花//心枯等,为的就是那人间极致的蜜糖。如今,隔在中间的只有他的棉袍,她抬起手去褪这最后的障碍。
“鱼儿……不行,”他的喉哑,身子张扬,神智却是不得不清醒,“我还不是自由身,外头有人跟着呢,鱼儿……”
她不言语,解开他的袍带,摸进他怀中轻车熟路寻到领口的暗扣。
“鱼儿,不行,听话……鱼儿……”怀中的两只小手毫无羞涩地抚摸着,软软的小舌舔吻在他的脖颈那么痴迷,周遭的一切都仿佛再不在意。他口中无谓地劝着,身体实在难耐,不得已大手就势将她扣在颈间,“不行,啊?鱼儿,等……”
话不待说完,脖颈上狠狠的一口。赛罕顿时倒吸凉气,不是疼,是这力道真真吓了他一跳。她的念想怎的……这么急,这么狠?
身上的他没了动作,没了话,渐渐冷下的头脑才当真听懂了他的话,她慢慢松了口,抬起头,正看到他微笑的脸,轻轻捏捏她的腮,“丫头,我真是把你给养野了。”
本是逗她,她却没笑,蜷缩在他怀中,像是忽然灭去的小烛,不见了光亮火力,只有袅袅的余烟,意兴阑珊。赛罕索性自己敞开袄将人儿裹进怀中,一翻身躺倒让她匍在身上,下巴轻轻揉揉那小头巾,“不急,啊?”
雅予蹙了蹙眉,没吭声……
作者有话要说:
大过年的,该团圆的都会团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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