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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厚厚的落叶上,赛罕惬意地眯了眼睛,看着那午后的阳光一缕缕穿过飘摇的树影投入眼前这一片清澈的湖水,仿佛点进的石子,一个小小的光晕,不待泛起涟漪便没入这幽幽的蓝宝石中,只余淡淡的光泽一起安静地点缀着行将枯去的秋。
这是他每次来左翼大营都一定要来的地方,几十里的路,藏在密林深处。这里的水,夏日滋润,冬日酷烈,秋,最是沁人心肠的清凉。只可惜旧伤复裂,愈合的实在不好,任是他这铁打的身子也不敢再大意,此刻便只能这么看着饱饱眼福,吸两口带了湖水腥凉的清新。
手臂上的伤从昨晚一直撑到现在没舍得换药,那疼一跳一跳地传上来,赛罕很是受用。伸开手臂在眼前,那朵白色的小蝴蝶绽着漂亮的小翅,阳光透过来,薄纱轻盈,娇娇怯怯,真仿佛那小绒丫儿小心翼翼疼他的模样……
当时真不该打断她,急着包起来做什么?让她可着性子涂好了。再想那包好之后的情形,赛罕的心沉了一瞬就提起,此刻怀中依然存留着她软软柔柔贴弄的痕迹,唇齿间依旧缠绵着那回味不尽的香甜,钢筋铁骨的七尺儿郎一时只觉无力,打心窝里极柔软地舒了口气,说不出的满足……
昨儿不知道抱了她多久,一直不敢放开手,生怕她像上回一样伤心欲绝。直到又逗得她骂,逗得她发狠,挥了小拳奋力好捶了他一通,赌咒发誓今生要与他如何如何不共戴天,他才笑着将她放了回去。
她是他的,他从未如此笃定。
正一个人享受着天地安宁,忽闻林子里有细微的声响,这动静好似无意,却又断不是林中野生之物。赛罕那狼一样的神经立刻警觉,悄然起身。冲着不远处吃草的飞雪豹打了个手势,马儿会意,轻轻转身提了蹄儿没入林中。
赛罕从靴中抽出匕首,寒光一闪扣在腕下,寻着那声响,悄悄潜入林中,皮靴踏在草丛中只若蜻蜓点水,不着一丝声响。
走了不过数十米,那声响突然没了,赛罕一蹙眉,寻看左右。密林中一条小溪蜿蜒而过,溪水边花草虽败,仍是蓬蓬杂杂相互遮掩,几乎藏去那细细水流的踪迹。花草该是都倾向水边长才是,为何有的草七扭八歪倒得这么奇怪?赛罕走近,蹲下仔细查看,果然,那隐约可见的痕迹正是马蹄印,而且是打了马掌的蹄印。
寻着那蹄印,赛罕又往林中深去,树木交错、越走越密,却那前方突然有了开朗的光亮。赛罕估摸着将是要有空地出现,若他猜的没错此地便该是那马匹所往之处。遂离开那痕迹,迂回至另一端,上前几步,纵身一跃,展翅的飞燕一般轻轻落在一株老树上。粗壮的老树撑开结实的枝干稳稳将人接住,宽大的树冠将他掩得严严实实。举目望,那空地之上竟是一座六个哈那大小的帐篷。
看那帐篷的架木、围毡皆像是大营之中安扎不走拆卸的架势,外罩装饰也极是华丽讲究,赛罕一皱眉,此地断非贼人刺探之所,否则这也张扬得太过可笑了。可这又是哪个部落的?怎的把这样一座华帐建在如此隐秘的地方?难道说……
赛罕正独自纳罕,那帐中忽然有了动静。赛罕生就极为敏感的听觉,冬日狩猎,常能靠着听力辨别几十里狼群的方向。此刻仔细听,辨得是人的说笑声,有男人也有女人,再细辨,那声音……赛罕立刻咬牙,王八犊子!这么淫//荡!!
只当自己撞了晦气,碰上有那怪癖的富贵老爷在此风流快活,正是要撤,帐帘突然打起,跑出个只着了薄纱,几乎是半裸着的女人。赛罕赶紧往后撤身,心道,这女人看着面熟啊?低头仔细一想,哦!好像是五哥手底下一个副职的女人。不对啊?她家男人哪来的银钱撑得起这么豪阔的帐子?
赛罕这边想不明白,那边的女人已是娇滴滴笑作一团,两条光腿拖着皮靴,边假意跑着边往后看,直是勾引身后的男人。再一打眼,赛罕差点没笑出声儿来,那追在女人身后全身赤//裸的男人,分明是阿日善那厮!心骂道,好你个老小子,也不怕冻坏了那物件儿再行不得事!
赛罕一时想笑,一时要忍,脸上神色好是辛苦,不是撞上这丑事有多尴尬,只是想着阿日善这厮居然还有人愿意与他偷情??真是天大的笑话!
笑归笑,不管怎么说阿日善头上顶着一堆的衔儿,虽说他断不敢跟前线打仗的人挣高下,可实则赛罕的名头还是扛不过他。想那厮荒淫无度何时在乎过旁人的耳目,能躲到这僻静之处,那跟他鬼混的八成都是有男人的主儿。能不撞上尽量别去触那霉头,遂赛罕不动声色,悄声离去。只是那帐子像设在此地有些日子了,一看就是撑着过冬不打算拆卸的,原本还想下次带着鱼儿来瞧瞧,逮只兔子给她玩儿,如今都不提了。赛罕心恨,这地方真算是让他给糟践了。
出了林子,一路马儿悠闲,待回到大营中已是下晌过半。赛罕刚扔了马鞭,阿木尔就迎了上来,低声禀道,“主人,大姑娘在帐里等着您呢。”
“哦?”赛罕听着新鲜,他与诺珠虽十分熟识,却断没到了私下互访的地步,遂问,“来了多久了?”
“晌饭后就来了。奴下回说主人不知何时回来,还请大姑娘先回。可大姑娘不应,只叫了茶,一个人坐着,两个多时辰了。”
“哦。”
进得帐来,就看到桌边坐着的女人面色郁郁,与那一夜的高歌热舞状若两人,显是有心事。赛罕轻轻嗽了一声,她竟还无察觉,直到人走到跟前儿,这才醒了神。
“找我何事啊,五嫂?”
诺珠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叫错人了!”
赛罕撩袍子落座,不置可否地笑笑。
赌完自己的气,诺珠再打量这虎狼兄弟中最狠的角色,不觉咬牙,看这一张阴冷的脸、看这一副目中无人的德行就能想得出为何沦落给兄弟们打杂的是老五不是他老六!这些年,不知那钦是如何忍耐,也不知那些哥哥们都是怎样高看老六,什么好事都先紧着他,什么遭罪的事都是老五顶!旁的军机大事也就罢了,女人家她不懂,可如今他好容易有个可心人,这厮竟又来了!这可还要脸不要脸?!
这么想着,诺珠的气就不打一出来,张口就是冲,“你跟那哑丫头是怎么回事??”
赛罕一挑眉,“什么怎么回事?”
“你少跟我装!”诺珠厉声道,“昨儿夜里我亲眼瞅见她从你帐子里出来,回去后,悄悄儿蒙着被子哭了一夜!老六,你明知道她是与你五哥定了亲的人,按理就已经是你嫂嫂,你怎的这么不知尊重?!”
赛罕被这一通抢白略是莫名,微微一笑,“五哥好福气,这是五嫂替他来讨女人了。”
“老六!”
赛罕抬手斟茶,语气极淡,“你何必在我这儿贤惠。出门往后营去,找到五哥,该嘘寒该问暖,才好使劲儿。”
“你怎的这么不知羞耻??那是你的嫂嫂!你……”
赛罕终是不耐,“什么嫂嫂!我这里如何不关你事,往后少往我这边儿哨看。”
“你!”诺珠知道这六狼不近人情,却万没想到他竟然这么无赖!“那天你大哥大嫂的话你没听着还是装糊涂?你五哥好容易有个可心之人,你就这么不知尊重,先不说你可于那哑丫头有半分真心,就是这正当口,弄得不清不楚,他二人若是因此生了芥蒂,你如何安得下心?”
“他二人的芥蒂?”赛罕摇摇头,笑了,“诺珠,你是不是想学三嫂啊?”
“什么学她,逢了你们这兄弟,不过都是可怜的女人罢了!”
“可怜的是你。学反了。”
“你说什么?”诺珠一头雾水,她之所以有今日之举,心疼那钦是一则,金帐那边的太师夫人也确是行下了榜样,体贴男人体贴到了心窝里、骨头缝儿里,他看上谁,就给他谁,到了今日,他心里最重的还是她。这怎的到了这兄弟口中,竟是反了,什么反了?
赛罕亲自奉了茶递过去,“诺珠,你想跟五哥只管去暖他的心、疼他的人,旁的歪心思千万别动。”
“我疼他有什么用?他疼的是那一个。”诺珠脸色只略暗了一下,就又冲赛罕道,“老六,究竟怎样?我今儿来了就得要句实话,你倘若浑不知臊,别怪我给你捅到你大哥大嫂那儿去!”
“好,我告诉你。”双肘撑在桌上,赛罕略略前倾,一字一句道,“她是我的女人,当初五哥从我身边夺了走,现在,他得还给我。”
他的语声平,语气极淡,可那其中必得的气势却已是慑人心底。诺珠不觉心惊,她不是没有疑过,那哑丫头来的时候就神智散、心酸之极。那钦说是他的旧识,可人却是从探马营来,怎么说都说不通。如今看来,果然是狼在前,他在后。
心底深处,她自是盼着能独霸那个男人,可此刻听得旁的男人要夺去他心爱,诺珠还是有些懵,心里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
“诺珠,我知道这些年你等五哥等得苦,我不敢替五哥说娶你,我只能说我尽快带我的女人走。”
“老六,他们的婚事……”
“放心吧。”
话到此,诺珠知道多问无益,此刻的自己还不如赶紧退出这趟浑水。姐姐说大事不论,此番的亲事老五势在必得,可诺珠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既敢认就敢做,这结果实在难料……
起身告辞,未再多言语。走到帐门口,诺珠又回头。
赛罕在身后拱手,“五嫂,往后是妯娌亲,还望五嫂多照应。”
她艰难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盼肉的都是坏孩纸。o(≧v≦)o~~
谢谢亲爱的C!!手榴弹炸得鹊睡意全无。╭(╯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