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回

似是故人来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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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唯走后便不再过来,姜糼容暗暗奇怪,心中不相信他突然守规矩不来找自己的。

    姜糼容才想找借口出府去寻季唯打听他问大夫的结果,传来惊人的消息,孟沛阳与吕风发生口角,失手重伤了吕风,被季唯关进大牢了。

    这是怎么回事,糼容满脑子疑问,薄李氏比她更焦急,扯了姜糼容要她带自己去吕府。

    她便是自己去薄太医也不会有闲工夫管她,姜糼容被纠缠不过,知季唯这段时间住在吕府,自己也得找借口去见季唯,便应下了。

    吕风虽贵为二品官,因没有女主人又没有亲族同居,下人也没几个。

    吕府的门房说季唯去衙门不在府里,指点了主院的位置,让她们自己寻过去。

    吕风就居住主院中,进了粉壁院门,一排过去五间宽敞明亮的房屋,简朴平实。

    姜糼容敲了敲院门,里面迎出来的,却是粉妆。

    粉妆穿着桃红缎子长裙,裙裾绣着清雅的白花绿叶,翠绿腰带用一只亮莹莹的玉蝶勾扣着;姿容本就艳丽无匹,配上这么一身抢眼的衣裳,亮悠悠明闪闪的更加妩媚动人。

    “糼容,你来看吕大人?”粉妆朝姜糼容奔过来,眉眼堆满笑意。

    姜糼容嗯了一声,见她一副主人作派,却正眼都不瞧薄李氏,有些尴尬,只得道:“我和姑妈来看望吕大人,不知吕大人方便见客吗?”

    “吕伯伯刚歇下。”粉妆斜了薄李氏一眼,道:“薄夫人怎么没有和薄太医一起来呢?糼容是晚辈,来看吕伯伯无碍的,薄夫人身份攸关,就不怕人言可畏吗?”

    她怎么变得这么尖酸?不会真是爱上吕风和薄李氏吃醋吧?姜糼容有些头疼,看薄李氏脸涨得通红眼眶里水珠滚动,正想打圆场,吕风出来了。

    “冉冉,不可对阿芙无礼。”吕风轻斥,声音满是宠溺。

    “我不喜欢她,吕伯伯,她是有夫之妇,还在尚书府出入,于你声名有碍的。”粉妆回转身走到吕风身边,拉着他的袖子猛摇撒娇,模样既像是女儿,又有些亲昵得过了、

    姜糼容一时间也猜不透粉妆的心思,薄李氏却怒了,大声道:“吕风,你怎能和她纠缠不清?”

    “阿芙,别胡说。”吕风尴尬地看姜糼容,轻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转头对薄李氏道:“过些日子得便了,我就要公开认冉冉为女儿。”

    “染衣才是你的女儿,她算什么?”薄李氏尖叫,便是没有男女之情,她也不容许吕风身边有旁的女人。

    薄染衣是吕风的女儿!姜糼容先前还不知,不觉呆住,片刻回神,吓得脸都白了,急忙四处看,还好只是她们几个,不见下人。

    “没脑子。“粉妆低哼,却不再和薄李氏抬杠,拉了姜糼容的手往外面走。

    “阿芙,你别生气,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我对冉冉有责任,我得好好照顾她。”

    “我不管,有她没我,有我没她,你自己挑一个。”薄李氏撒泼大哭。

    姜糼容无力地靠到院外围墙上抚额长叹,薄李氏岁数一大把了,怎么如此糼稚?

    粉妆也不走了,静静站着,神情却很专注,显然很在意里面的说话。

    “阿芙,我找了冉冉这么多年,现在找到她了,我不会舍下她不管的,你若是不能原谅我,我也没办法。”吕风的声音很是痛苦烦恼,姜糼容看粉妆探头往里看,也悄悄伸长脖子看。

    吕风两手捧着头,眼睛紧闭着,因是重伤初愈,脸色苍白如雪,配着半头华发,让人看了感到说不出的心酸。

    薄李氏扶着廊柱一直哭,也不听吕风的解释。

    情侣闹脾气,外人最好别渗和的,姜糼容叹了口气,半是侧面劝解半是叙述事实,对粉妆道:“吕大人为情所困半生坎坷,真是可怜。”

    粉妆默默点头,轻咬唇道:“薄李氏任性刁蛮,既不温柔又不体贴,也不知吕伯伯喜欢她什么。”

    “正好是他喜欢的,那便成了。”姜糼容摸摸自己的包子脸,不自觉地想,自己站在季唯身边,就像狗尾巴花与天仙,季唯还不是喜欢自己。

    看出姜糼容心中所思,粉妆不满地道:“薄李氏拿什么和你比,你温婉可爱,慧黠灵秀……”粉妆滔滔不绝,恰似是高夫人赞姜糼容的白包子脸一般,总之,连任性也是调皮可爱,怎么着都是好的。

    姜糼容给粉妆夸得有些脸红,不好意思地打断了她,问道:“外面传言孟沛阳伤了吕大人给慎之下大牢了,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粉妆摇头,警觉地看姜糼容,“糼容,你喜欢的不是季大人吗?怎么那么关心孟沛阳?”

    “我……”姜糼容脑子转了转,胡诌道:“我跟孟沛阳生死相关啊。”

    “什么叫生死相关?”粉妆脸色微微变了。

    这个……姜糼容扯不出,脑子里念头胡乱转,半晌,讲了自己的足给孟沛阳抓住就发生异常的事给粉妆听,愁眉道 :“那厮跟我似有莫大关系,说不定他死了我便得跟着死呢。”

    “哪有这样的事?瞧你胡思乱想的。”粉妆轻嗤笑了一声,袖管里的手却微微颤抖。

    姜糼容不说话只连连叹气,粉妆笑道:“薄夫人总这样哭闹不是事,我不进去了,你进去劝一劝,我去灶房安排弄几个酒菜,你们中午留下来吧。”

    薄李氏哭得捶胸顿足的,吕风苍白的脸已呈了死灰,不劝还不知要闹多久,姜糼容点了点头。

    粉妆看着姜糼容进去了,急步离开,却不是去灶房,而是直出了吕府大门。

    尚书府走不远便是京城最繁华的主道,粉妆奔上主道后,拦住过路的一辆马车。

    她生得极好,眼眶红红说了几句,马车主人便让她上了车,马车朝刑部疾驰。

    京畿提刑办公理事的地方仍在刑部,季唯坐在办公房里,搓着手,有些紧张地紧盯着门外。

    孟沛阳被下大牢的消息已传开,韩夫人闹闹嚷嚷来看过,孟滔却还没露面,他在等孟滔露面,同时,也在等粉妆动手杀孟沛阳。

    昨天,他带着孟沛阳去看吕风,孟沛阳故意在吕风面前说了些鄙视律例的话,吕风廉洁刚直,忍无可忍训斥孟沛阳,两人大声争吵,孟沛阳还拍起桌子,拍完桌子后故意哎哟大叫我的手流血了。

    季唯只和孟沛阳说要做个样子能抓了他关大牢,故而,孟沛阳演戏演得不是很像,季唯不知粉妆会不会上当。

    按姜糼容说的,上辈子孟沛阳受伤后中了一点红晕死过去然后遇害的,他已诱了孟沛阳装出受伤的样子给粉妆知道,不知粉妆会不会通过她的合谋人另一个疑犯从薄太医处要了一点红送牢里来,若送来了,追出谁从薄太医那里端的一点红,粉妆背后的另一个疑犯便能确认了。

    再安排粉妆和孟滔无意中见面,看看粉妆的神色,若粉妆的仇人真是孟滔,细查孟滔,便能追查出隐情,若孟滔犯了国法,则将他绳子以法,使粉妆再无处可寻仇。

    “大人,牢房那边有人来了,要见孟公子。”差役来报。

    是自己等着的人来了吗?季唯站了起来,不自觉提高了声调,问道:“来人什么模样?有没有带着一盆像花又像草的东西?”

    “来人蒙着面纱,看不清容貌,衣裙颜色有些重,像是三四十岁的妇人穿的,身材窈窕,像是个大美人,没带花草盆,提着一个食盒。”

    身材窈窕像是大美人,穿着三四十岁妇人的衣裳,还蒙着面纱。

    这着装听着便是在隐藏身份,定是凶手无疑了,季唯沉声道:“放行,然后在她要离开大牢时把她绊住,我随后就到。”

    不能太早露面,太早露面凶手起疑了就不会有所行动了。

    孟沛阳没有受伤,不会闻了一点红晕迷,季唯仍有些担心,不知凶手前世是割了孟沛阳那物,今世除了送一点红使孟沛阳晕迷,接着做的是什么事。

    如今是在大牢里,应该不会是割孟沛阳那物,孟沛阳没受伤,闻了一点红的气味也不会昏迷着任人宰割的。

    勉强压下担忧静等了片刻,估摸着凶手进牢房要离开了,季唯起身准备往外走。

    “大人。”刚来禀报过的差役又回来了,“大人,那人没进大牢走了。”

    “没进就走了?”季唯诧异地重复了一句,难道哪里露破绽让来人警觉了。

    “是,走了。小的和她说可以进去,她要进去了,突然来了一辆马车,车里一个女人喊道‘我有话要说,上车来’,那女子略一迟疑就上了车,后来没下来,坐着马车走了。”

    竟是半途而废了,季唯往外疾奔到李府去。

    季唯在李府住了些时,季唯与门房已经很熟悉,进大门时他状似无意地问道:“府里现在有哪些主子在?”

    “只有夫人在,其他人都出去了。”门房道。

    都不在!这范广了些,季唯紧接着道:“怎么那么巧都不在?一起出去的?”

    “不是,姜家表小姐和姑奶奶出去的,薄家表小姐跟大公子走的,白姨娘回娘家了,薄太医进宫了,侯爷给孟国公派人来请过府去。”

    孟滔请李宗权过府?这么说他已回来了。

    既已回来,便不急在一时了,先看看一点红还在李府里面吗?

    宜兰苑静悄悄的,主子不在下人出去串门说话了,院子里不见那盆一点红,季唯各个房间和药房都看过,都没有。

    季唯不走了,在宜兰苑外面寻了一处花木茂盛的地方隐蔽起来。

    带着一点红回来的人,定然就是粉妆之外的另一个凶手。

    季唯没蹲守多久,有人朝宜兰苑走来,手里捧着花盆,赫然就是那盆一点红。

    看清楚来人竟是薄太医时,季唯愣住了。

    难道?他一直猜错了,杀孟沛阳的是薄太医。

    看起来沉迷药草与世无争不懂人情俗事的薄太医其实是凶手?

    季唯站起来走了出去。

    “你怎么从那走出来?吓我一跳。”薄太医吓了一跳,皱眉瞪季唯,白胡子一颤一颤。

    “方才好像有东西跟草丛去了,我追过去没看到什么。”季唯解释,看着薄太医手里的一点红讶然道:“薄太医,你怎么把这么贵重的东西搬来搬去的?”

    “染衣和她娘都不在,我怕丫头们不经心把我的宝贝弄萎了。”薄太医一个字不想多说的样子,也不招呼季唯进门,自己走在前面,进了药房后随手便关上房门。

    到刑部的是一个女人,薄太医曾经把一点红给了一个女人却不想说?还是那女人提的根本就是食盒自己弄错了呢?

    不,不可能弄错,那女人有个同伙,同伙的人坐了马车来把她喊走了。

    那女人的同伙为什么要把她喊走呢?

    先来的和后来的两个女人里面,应该有一个是粉妆。

    季唯有一刹那间想,把粉妆抓起来讯问,真相便大白于世。转念一想又摇头,在案子未发生前抓人,别说粉妆在风尘辗转莆柳之质却心硬如铁问不出什么,就是问得出什么,也无法将本还没发生的事定案。

    季唯失望地回了刑部,差役告诉他,孟滔并没有来过。

    孟滔不是已经回家了还使人请李宗权过府叙话吗?怎么连来看儿子都没有?

    孟沛阳在牢里,孟滔若没回府,韩夫人不可能在府里没有男主子时使人请李宗权过府的,孟滔肯定是回府了。

    回府了为何没来看望儿子,忙什么不得空连儿子都顾不上?

    季唯想起姜糼容讲的上辈子韩夫人令下人活活打死她的事,手足有些发冷。

    可别弄巧成拙,孟滔带了叶霜回府去,韩夫人把叶霜打死了。

    韩夫人的性子,完全做得出活活打死人的事。

    上辈子姜糼容是良家子,背后还有高夫人做靠山,她都敢把姜糼容活活打死,更不用说叶霜一个官奴了。

    孟沛阳只听季唯说得一句孟滔回府了,气得大叫大喊:“完了,你怎么不快点放我出去?叶霜要给你害死第二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