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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礼监里面,梁芳正一脸憋屈的斜倚在罗汉床上,边上几个服侍的小内侍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出。底下的人心里有些奇怪,听说司礼监和东厂的死对头雨化田惹恼了皇贵妃,被当众揍了一顿廷杖,是被抬着出去的。可是为什么梁公公却是一脸的不高兴呢?韦兴挥手叫一屋子的小内侍都出去,他亲自倒上一碗茶捧着过来:“干爹先喝点茶润一润,这个是今年的新茶。其实儿子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雨化田那个猢狲不自量力,把自己的靠山给得罪了。眼看着西厂是兔子尾巴,如何我们不趁机出手呢?”
梁芳看一眼这个跟着自己时间最长的干儿子,他伸手接过来茶杯,翘着兰花指捏着盖碗慢慢的撇着茶杯上的浮沫:“哼,你的脑子白长了。皇贵妃娘娘一箭双雕,你们背后做的那些事情打量着我不知道?你们是活腻了,敢在背地里说那些话。皇上嘴在乎的是皇贵妃,你们这样埔风捉影的编排她的种种不堪,这不是把皇上也给捎带进去了。也是皇上没抓着你们的短处,等着皇上知道了,天上的神仙也救不了你们。”
韦兴被梁芳说中了心事,吭哧着辩解着:“奴婢冤枉死了,全是尙铭的主意。干爹是没见着那个雨化田的得意样。他竟然当着尙铭的面讽刺他无能,还说咱们被一个刺客给吓坏了,和缩头乌龟似地躲在城外面的大觉寺。皇上白养着咱们了,还说咱们不该占着位子不干活,与其这样不如去的中都种地。”韦兴添油加醋的描述着雨化田的狂妄和对东厂的蔑视。
梁芳一抬手制止了韦兴的絮叨:“你的嘴和碎嘴子老婆子的一样了。你个糊涂东西,皇贵妃娘娘是教训雨化田给皇上看的,她洗清自己和宦官亵昵的嫌疑,皇上是个疑心极重的人,他对着我们这些做奴婢的不放心,对着内阁也不放心,皇上要的是内阁和司礼监东厂西厂互相监督,他老人家才能安心呢。你以为皇上还和先帝一样好说话呢。以后叫手下的孩子们都谨慎些。手不要伸得那样长。你们谁要是还敢做那人家银子抽出御史弹劾奏折的事情就小心些。”
韦兴一听自己的财路要断了一半,忙着说:“干爹,你开恩心疼心疼孩子们。咱们司礼监自从设立以来一直两个祖传的生路,一个是给那些官员们透个消息 ,一个是那人钱财□。这样一来咱们的银子少了一半了,孩子们都是残废人,现在不积攒些银子傍身,以后可要是在京城的大悲寺里面了此残生了。可怜我们全是些六根不全的,没有儿子送终,死后一卷席子裹着埋进了义地里面,连个哭几声的人都没有啊!”说着韦兴也不知道是演技太好了,还是触动了愁肠,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呜呜,呵呵……若不是当初眼看着要饿死了……谁愿意割了命根子做这个差事啊……”韦兴哭的动了情,一张圆脸上鼻涕眼泪抹的一塌糊涂。
梁芳看着韦兴哭的样子,沉默了,半晌他叹口气:“起来吧,小不忍则乱大谋,你眼光要放的长远些。皇上今天看见尙铭没来已经是脸色不好看了,最近皇上对着司礼监也是爱答不理的。你们还不肯收敛可是自寻死路了。今天挨打的不是雨化田是我们这些人,皇上是要警告我们不要忘记了身份。咱们是什么人?咱们是皇家的奴婢,你记着咱们的沉浮荣辱全在皇上的一念之间。皇上现在不过是用雨化田来整司礼监和东厂,等着咱们老实了,接下来就是雨化田了。放心我也不能白叫你们这些孩子没着落的,下个月是太后的寿诞,皇上要给太后上徽号,到时候又是一场大热闹。你叫尙铭……”梁芳示意韦兴靠过来,在他耳边面授机宜。
从皇贵妃拿着雨化田开刀开头,皇帝忽然下手整顿起来后宫的事情了,万贞儿趁机和小猪说:“宫中的侍婢里面有些年纪大了,她们在深宫中已经奉役多年,还叫她们在宫里有违天和,不如把那些上年纪的宫人放出去一些。宫中的内侍上年纪也该放出去。里面有些老病疲弱,无依无靠的也不能扫地出门。不如在京城边上的庄子里面安置个地方。这些人和宫婢们不一样,他们在宫中时间久了,知道的事情多。”
万贞儿的话正挠在了他心里的痒处,小猪靠在万贞儿肩膀上感慨一声:“都是做奴婢的,差了这么多。雨化田虽然骄横些,毕竟是小节,你有点小题大做了。他如今被打的够呛,还写了谢罪的折子上来,言辞恳切,请我把西厂的番役减少到比东厂还少。那个尙铭,自己躲起来称病不说,那天你叫各处掌事太监来观刑,尙铭也敢不来。梁芳倒是帮着他说话。看起来有些奴婢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尙铭越发的背谬起来了。就按这个你的想法办吧 ,把那些冗员减去。我的耳根子也能清净些。”
“既然皇上同意了,我就叫人拿着名册对齐人数,着手办了。宫人出宫回家团圆,也是一件善事,太后的生日要到了,正好积功德给太后上寿。”万贞儿决定趁着这个机会把那些平常不安分的宫人或者放出去或者调到别处。至少在目前几年,她不想看见朱见深身边花团锦簇,生出别的孩子和自己的儿子争宠争夺皇帝的关注。
灵济宫里面则是另一个场面,虽然是西厂督主得了不是被当众挨板子很没面子,可是皇帝依旧是把不少要紧的事情交给雨化田去办了。赵怀安出现在京城的消息这几天闹的甚嚣尘上,东厂的那些人一个个吓得整天缩在大觉寺里面,皇帝到时没把东厂叫来臭骂他们胆怯渎职,反而是把京城整个护卫都交给了西厂全权负责了。团营和京城九门门禁大权都在雨化田的手里了。
马进良从外面办事回来,刚进了灵济宫就见着门口停着不少的车轿,谭撸子正趾高气昂的对着一群官员们没好生气的指指点点着:“督主正在养伤,各位大人的好意在下已经转达了,督主叫大家请回,你们的心意他领了。”一个官员赶紧奉上个盒子:“这个是卑职一点小心意,还请将军转交给督主。”
“对这些都是我们的心意……”这些官员们一个个拿出来各自预备好的礼物,纷纷要的交给谭撸子身后的番役们。
谭撸子听着这些官员们嘴上说着都是些药物什么的,可是看着那一个个盒子都是沉甸甸,就知道里面内容绝对不是一般人参鹿茸这些送人的药物,应该不是金银就是珠宝古玩什么的。他虽然有些心动,可是想着方才雨化田一脸悠闲的翘脚坐在椅子上:“这些官儿们鼻子比狗还灵验呢。那些东西你不能收下,若是你收下一件,那只手接过来的,我就把它砍下来!“
对着送到了嘴边的肥肉不吃,谭撸子有些不明白了,其实雨化田也绝对不是个清廉自处的人,地上送上的孝敬钱也是笑纳的。只是他想不明白,这根本是皇贵妃和督主演戏罢了,怎么督主真的小心起来。以前督主对着这些巴结上来的官员们的一向是不客气的,可是今天怎么忽然礼贤下士了,这些龌龊官儿们的银子也不是好来的,不要白不要。只是雨化田的性子,一向是说一不二的,对着这些送上门的肥肉,谭撸子只能是银子咽口水了。正在他被纠缠的不能脱身的时候,一眼看见了马进良回来了,他眼前一亮叫道:“大档头回来了。督主正在等着你呢。”说着谭撸子对着这些人把脸一板:“各位达人,督主最近心情不好,你们吵嚷到了督主的清净,他的脾气……”
这些官员见着马进良黑着一张脸那双叫人不舒服的眼睛冷冷的扫视过来,也都作鸟兽散了。马进良和谭撸子一路上说话着进去:“你小子拿着我做筏子,这是个发财的机会你怎么推了?”谭撸子喜欢银子,怎么忽然变得清高了。
“大档头别拿着小弟取笑了,我是有那个心思,可是没那个胆子啊!督主吩咐的……那个人没了用处,是不是该——”谭撸子做个除掉的手势,马进良却是摇摇头:“督主吩咐要好好的给他诊治,看起来这个事情还没完。现在的风声很紧啊。”马进良望着天上的乌云,有些担忧的叹口气。“也不知道赵通把那群人抓来没有。”说着已经到了雨化田日常起居的院子了,老远的就听见雨化田的声音:“你们进来吧。”
谭撸子算一下自己站的地方隔着雨化田的书房还有一射之地,督主竟然能听见他们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可见功力修为已经是几位高深了。他和马进良互相对视一眼,整肃了表情,站在门口大声的通报。
小内侍掀开帘子,两个人方小心翼翼的进去了,外面已经是天寒地冻,带着要下雪之前的阴冷了。可是一进来却像是到了春天,条案上供着个汝窑美人耸肩瓶子,里面供着的竟然是信息按开放的牡丹花,边上一个天青色汝窑笔洗里面养着水仙,底下的石子竟然是的拿着上好的田黄鸡血做的。整个书房摆设的很压雅致 ,可是随便一件东西都是价值连城。雨化田坐在窗边的书案后面,边上全是高高的紫檀书架子,上面摆着满满当当的书本。雨化田正拿着一本是有一页没一页的翻着。
“那些人都走了?”雨化田没抬眼皮,淡淡的问着。他脸上气色极好一点没受伤动不了的样子。
“他们想要孝敬督主,属下都回绝了。这些官员们倒是机灵的很,他们倒是没因为督主被责罚的事情和咱们赶着划清界限。”谭撸子躬身一边回话,一边悄悄地偷眼看着雨化田的神色。
“人家怎么都是十年寒窗出来的,要是连个苦肉计都看不出来还混什么呢,知道了你下去吧,大觉寺你要给我顶住,我就不信赵怀安不会出现。”雨化田一挥手,谭撸子忙着退出去了。
等着谭撸子走了雨化田对着侍奉的小内侍一个眼神,他们就全出去了。“风里刀的身世开龙去脉都清楚了?”雨化田看见风里刀那张脸心里忽然生出来一个很荒谬的想法,这个无赖难不成真的和他有点关系?因此生性多疑的雨化田特别派出自己的心腹去调查雨化田的身世。
马进良想一下说:“属下连夜赶到江南,把风里刀的身世摸清楚了。那个顾少棠其实是白龙帮的什么少帮主,因为她是个女孩子,老帮主去世的时候帮里火并,她身负重伤掏逃出来被风里刀给救了。那个风里刀从小跟着寡母过日子,家里还算有些田产,只他生性不喜欢读书,反而是喜欢和江湖上的人厮混。后来他跟着顾少棠夺回了白龙帮,成了白龙帮的包打听。江南赌场当铺青楼他都是熟客了。属下不放心还特别看了风里刀的户籍,他原名叫卜仓舟。”
雨化田沉默一下,迟疑着问:“他家里还有谁?”
“他家里没人了。他的娘十年前就死了,家里只剩下他一个人。”马进良隐约知道雨化田的心思,他看着雨化田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说:“属下找来当地的甲长问过,那个风里刀没有兄弟。也没很近的亲戚。其实天下这样大长得一样的人……”
雨化田挥挥手,眼睛里面的失望只是一闪而过,对着风里刀的出现他很矛盾,一方面他觉得和一个江湖上小混混长得一样,对他是种侮辱,另一方面,雨化田甚至有个疯狂的想法,若是风里刀是自己的兄弟呢?“这些事情你都忘记了吧,眼前我们也该做出来些成绩也好在皇上面前说得上话。”雨化田和马进良转换话题,说起来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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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少棠这辈子从没如此别扭过,她扯一□上的短襦,脚下的裙子差点把她绊个狗□,头上的双髻梳的紧紧地,扯的她的头皮都疼。“这个死太监!”顾少棠狠狠地盯着前面拿着个穿着银白蟒袍的背影,恨不得拎着自己的大刀把这个阴险狡诈的雨化田给剁成无数段。只是可惜,她身上几个要紧的穴道被封住了,功夫只能使出来三四成。根本不是雨化田的对手。她有些担心现在还躺在床上的风里刀,虽然雨化田叫人给他治伤,衣食也都是很好的。可是这样的生活,头上永远都悬着一把利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掉下来。顾少棠忍不住悄悄打量着周围的红墙黄瓦和远处巍峨的宫殿,一边在心里咋舌皇宫原来是这个样子的,一边狐疑的的想着死太监带着自己来这里做什么?莫非她也要被当成替罪羊挨揍不成么?
顾少棠有些忍不住了,“喂,你这个死太监,你带着我来这里做什么?”顾少棠说着没防备差点被脚下的裙子绊倒了。她踉跄着站稳身体猛的抬头就对上雨化田好像是寒冰的眼神:“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吩咐你的话都要乖乖的照做。你不是想逃出?西厂人手都出去办差了不够看着你的,这个地方最安全,你就好好地呆着吧。别耍花样,臭东西的命就在你的手上。你敢玩花样,他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说着雨化田扫视一样顾少棠穿着宫装的样子,鼻子里面发出一声很轻蔑的哼声。粗鲁乡野女子怎么装扮也掩饰不住她身上的土匪习气。
“我才不伺候人,我也不是宫女!你要是不想还被什么贵妃娘娘揍就把我留在这里好了。”顾少棠一向在男人堆里面混的,穿男装的时间比女装多多了,看着路上一些低着头踩着小碎步的宫女,顾少棠一向着自己要和小耗子的在这个地方伺候人就疯掉了。
“哦,不想伺候人?”雨化田忽然像是发现新大陆似地围着她转一圈,那个眼神好像厨师在挑选猪肉。顾少棠被雨化田的眼光看得浑身发毛,她梗着脖拿着行走江湖的做派一瞪眼叫道:“你看什么看,你这个死太监——”
手上寸关穴上的酸疼叫她顿时没力气叫嚷了,雨化田收回手拿着绢子擦擦刚才抓她的两个手指:“这是皇宫,你一个宫婢大呼小叫,只怕也想和那个臭东西一样挨板子了。你不想伺候人也可以,没想到装扮一下你还有几分姿色,正好去服侍皇上。没准等着那个臭东西好了,你已经是妃子了。”
顾少棠脸上忽然一红,她闭上嘴恶狠狠地瞪着雨化田不出声了。半晌她不服气的嘀咕着:“我宁愿扮成个扫地的太监!也不要被什么皇帝占便宜。”
“哼,那些扫地的全最低等的内侍,能成为太监是二十四衙门的掌事和掌印们。这些规矩你该记住,说错了话的下场会很惨的。你会被关进辛者库洗一辈子的脏衣裳。我就不信那个臭东西能等着你一辈子。”雨化田感觉这个顾少棠其实很好玩的,就像是河豚鱼,一吓唬就把自己胀成个小皮球,把这个新宠物送给万贞儿,她一定会高兴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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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着雨化田进来,万贞儿对着雨化田一个由衷的微笑,伸手拍拍身边的方凳笑着说:“你怎么进来了,伤的好些了?”语气像是在关心他的伤势,可是怎么听着都带着些调侃的意味。雨化田几步上前一撩袍子没坐在指定的椅子上,反而是坐在刚才给万贞儿捶腿的丫头坐的地方,拿过来那对美人拳轻轻地给她捶腿。
“多谢娘娘关心,已经没事了。为了感谢娘娘教导奴婢规矩,特别送给小玩意给娘娘开心。”雨化田一个眼神,门帘先开的地方一个小宫女跌跌撞撞的进来,很显然顾少棠是被推进来的。
万贞儿和雨化田交换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原来这个小姑娘就是风里刀那个小混混的心上人啊。
顾少棠正在适应着满屋子里的眼花缭乱,等着她看清楚了眼前的一幕脸上一下子红了。这个死太监绝对和什么贵妃的有猫腻,她看见雨化田正在拿着一双美人拳在给美人榻上的女人认真的捶腿呢!他脸上的神色仿佛自己在做最精细的事情,连呼吸也不敢重了。而榻上那个女子看着雨化田的眼神则是有些说不上来奇怪。
“你,你闷要做什么!想要杀人就直接来好了,这样折磨人算是什么英雄!”顾少棠豁出去了,反正她才不会在这个地方被关起来呢。
雨化田没有呵斥顾少棠的放肆,他反而是笑着对万贞儿说:“这个就是奴婢献给娘娘的小玩意,给娘娘做个开心果。”
“呸,你才是开心果。你们全家都是开心果!”顾少棠气呼呼呛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哎,春哥要被凉凉教坏了,为了风小贱默哀。</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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