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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天德点了点头,他现在不想动杜洪,毕竟杜洪当年能够抗住秦桧,说明赵构对其的眷顾,再说了礼部在他眼里不比其他五部,实在是没什么太大的价值。
“李大人,本国师就代表官家将朝廷船队交由你户部掌管,若是在你手中依旧无法盈利,那就别怪本国师到时候不客气了!”
李瑜心中一喜,他早就眼馋那只规模庞大的船队了,深知船队经营的好,能够给户部带来多大的好处,绝对能够大大缓解眼前国库空虚的局面:“下官定不辱命!”
“李大人,你记好了,本国师对你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赚钱赚钱再赚钱,有任何人胆敢从中作梗,你只管告诉本国师,本国师定叫他生不如死!”
秦天德铁青着脸说完这番话,冷冷的扫视了距离他最近的,也是官职较高的一些官员,眼中的杀机任谁都能看得出来。
眼看船队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赵鼎、张浚、李光三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就打算上奏参劾秦天德侵吞户部官银一事,哪知道被翰林学士院斜插了一杠子。
“国师大人此言未免有失体统!”站出来开口的是翰林学士院的官员。
秦天德眉头一皱,转头看去,他认得此人,翰林学士院的正三品翰林侍读学士王君晓。
千万说过,翰林学士院在宋朝时原本权利不小,是皇帝的心腹机构之一,可伴随着秦天德的独权,严重侵害了属于士大夫阶层的权利,更不要说属于这一阶层的翰林学士院了。
前不久翰林学士宋文连被秦天德逼迫奏乞骸骨,辞官返乡,使得翰林学士院一众官员对秦天德恨之入骨。
事后与宋文连关系较好的官员在送别送宋文连时,曾经多次言语试探,想知道秦天德当日在大殿上究竟跟他说了什么,可宋文连只是一脸苦笑连连摇头,只字不提,反而劝诫同僚千万莫要招惹秦天德。
宋文连在翰林学士院供职多年,威望颇高,他的话使得翰林学士院的官员谨记在心,在没有弄清那本小册子之前,他们的确一直忍着。
不过随着小册子频频出现在朝堂,而没出现一次,基本上都会官员被贬、被斥、被罚甚至被杀,慢慢的大伙弄清楚了那本“天书”中所记载的内容——应当是记载了朝中官员以往的罪行。
王君晓如今四十出头,建炎三年被赵构钦点探花,因年少有才,得到赵构欣赏。随后一直供职于翰林学士院,从从七品的崇政殿说书一步步做起,如今升至正三品的翰林侍读学士。
秦桧掌权时,面对秦桧的强势,他不卑不吭,据理力争,只不过他手中没有什么实权,起不到什么作用,而且得到赵构庇护,因此秦桧没有对他下手罢了。
他自认为为官多年来一直兢兢业业恪尽职守,没有半点恶行,不用怕秦天德手中的“天书”,因此听到秦天德在朝堂上,当着文武百官之面,一口一口“赚钱”,当下就生出了羞辱对方之心,要为翰林学士院争一口气。
他这么突然一开口,不仅让赵鼎等人错愕,就连秦天德也吃了一惊。
秦天德知道今日赵鼎一伙必定会针对前几日的大车运银一事大做文章,他也有了对策。在将船队从礼部手中夺回后,他已经做好准备面对赵鼎等人的参劾,哪知道王君晓先跳出来了。
“王大人?”秦天德的目光落在了王君晓身上。
王君晓却是不看他,而是冲着赵眘一拱手,说道:“官家,我大宋立国以来,太祖皇帝有言,愿与士大夫共天下。如今秦天德擅权于朝,擅杀大臣,败坏朝纲,私吞户部官银,架空官家,其心可诛!若是长此以往,难免会生出谋朝篡位之心,忘官家早做定夺!”
话音一落,朝中又是一片哗然。王君晓开头的一句话没什么杀伤力,可是这一席话却是彻底和秦天德撕破了脸皮,句句直至秦天德要害,大有不死不休之意。
这是翰林学士院要对秦天德展开报复么?
范同看了眼何铸,二人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
赵鼎张浚李光三人再次对视一眼,齐齐摇头。王君晓前面说的可以站住脚跟,但指着秦天德可能谋朝篡位这一点,纵然三人想要对付秦天德,也不认为秦天德会如此。
原因很简单,秦天德根本没有在朝中广收党羽,也没有染指兵权,包括临安城内唯一的驻军——三衙,三个副都指挥使都没有秦天德的心腹!
若是秦天德真的有心谋反,在赵眘登基之时,他完全可以收拢秦桧余党,而且将三衙控制在自己手中,如此一来,才有可能谋反。
虽然枢密院的正副枢密使胡铨、韩世忠、王贵等人跟秦天德都有交情,但胡铨和韩世忠的人品他们太清楚了,若是秦天德胆敢谋反,这几人必定会铲除秦天德,而不会相随。
四大宣抚使虽然是秦天德任命,但那四人都是精忠报国之士,同样不会跟随秦天德谋反,至于说其余的御前诸军,跟秦天德之间根本没有任何交集。
所以他们从来没有怀疑过秦天德有谋逆之心,他们与秦天德之间最大的矛盾就在于士大夫阶层受损的权利。
王君晓今日恐怕凶多吉少啊!
三人也知道王君晓平日的品性,虽然跟他们关系不近,但也不愿意看着这样的官员惨遭秦天德毒手。
该怎么保下王君晓呢?这个问题在赵鼎三人脑中不停的盘旋。
秦天德也是恼了,不等赵眘开口,自己抢先呵斥道:“一派胡言!王君晓你如此污蔑本国师,可有任何证据!”
本以为会据理力争的王君晓却出乎众人意料的话锋一转:“若是下官有真凭实据,国师大人以为如今还可以堂而皇之的站在大殿中么?不过下官并不认为这是在污蔑国师,而是提醒国师,防范于未然,下官何罪之有?”
嘶,这读书人耍起流氓来,倒真是厉害。
秦天德叹了一句,正准备反唇相讥,王君晓却又开口了:“但是国师大人在朝会这种隆重场合,适才张口闭口皆是阿堵这种铜臭之物,难道不觉得有失体统么!
杜大人刚才说的好,圣人有云,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太祖皇帝当年正是因为看到我等读书人君子重义,因此才有比肩圣人之语,愿与士大夫共天下。
而秦天德满身铜臭,只知利而不知义,如何能够与官家共天下?下官斗胆,建议国师大人将朝权交还,好生替朝廷经营船队,将来增丰国库,说不定还有机会青史留名!”
这一回王君晓话音落下,朝中没有像之前那般哗然,而是都将目光集中到了王君晓的身上,对王君晓的手段大感佩服,就连赵鼎都不由自主的轻轻颌。
王君晓这一招的确出乎众人预料,就连秦天德都没想到对方的真正目的居然会是这个,而且说的还义正言辞。
在旁人眼中,王君晓的话说的很有水平,圈子绕的也很巧妙,借助秦天德口口声声的“赚钱”,将秦天德划作了重利的小人,不属于太祖所说的愿共天下的士大夫阶层。
其实从来没有人将秦天德视作士大夫,只不过秦天德毕竟是通过了科举,赵构钦点的状元,表面上还属于士大夫阶层,他们没法用太祖的这番话来攻击罢了。
今日被王君晓抓住了机会,除非秦天德耍无赖,否则就是违背太祖皇帝之言,到那时,就算赵构再是有心相互,都要反复思量了。
看着百官眼中闪动着的那种叫做蠢蠢欲动的光芒,秦天德回头看了眼高高在上的赵眘,觉赵眘的眼中同样闪烁着那种光芒,轻声一笑,说道:“太祖之言,本国师自当不敢违背。不过本国师乃是绍兴十一年太上皇钦点状元,如今官家年少,摄政辅国,有何不可!
尔等认为本国师重利,满身铜臭,说的没错,本国师眼中就只要银子!
你们如今一个个高坐庙堂之上,可知民间疾苦?我大宋官员俸禄之高,文官冗杂之重,历代少有,尔等可知,如今灾情严重,尔等一年的俸禄,足以平息这场灾情!
尔等重义,好啊,那就将尔等的俸禄捐出,用于赈灾之需,使得受灾百姓免于衣食无安之苦,成全尔等重义之举,尔等可愿否?尔等可愿否?尔等可愿否!”
连着说了三遍“尔等可愿否”,秦天德的声音一句比一句高,百官的脸上顿时变化各异,但却没有一人敢于开口应承下来。
“怎么?不说话了?”秦天德轻蔑的扫视了一圈,“你们这群酸儒不是说要重义轻利,彰显大宋礼仪之道么?
如今百姓受苦,缺衣少粮,好在严冬已过,天气回暖,只要粮食足够,绝大多数人都能够安然无恙。你们之中,有几个只靠俸禄过活,又有几个家境清寒?你们可知每年冬天,有多少百姓死于贫寒,而你们却能够安然无恙,为什么!让你们捐出一年的俸禄都不肯,你们的重义之举何在!
重利?重义?我呸!
本国师就是重利,眼中只有钱银,那又如何!若是能够因为本国师的重利,使得天下百姓免于贫寒之死,本国师重利又怎样!
太祖皇帝宅心仁厚,心系天下黎民百姓,就算知道本国师重利,也不会怪罪,尔等有什么资格大呼小叫!
王君晓,你可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