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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外的雪簌簌地下个没完,殿内也陷入了一片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顾长澜才缓缓地出声道:“皇兄,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他的声音里隐隐带着一丝颤抖,似乎正极力抑制着自己的心绪,稍不注意,就会失控。
原来如此。
他一直不明白一封书信为何会令先帝当机立断,他以为是太子从中作梗,才令沉迷于炼丹的先帝如此雷厉风行。
原来伏龙珏的背后竟然是鲁班书!
一股腥甜从他胸口蹿起,溢满了唇齿之间,他脸色苍白的压了下去,浑身如同针扎一般痛楚起来。
短短两****竟然再次毒,若是再寻不到制药之人,只怕他再难撑过两年了。
厚重的官服压在他身上,如同细细密密的钢针一同压下,眼前细腻的青花白瓷茶杯成了虚晃的影子,他抖着手想去拿,却看到颜照用澄净的眼眸看着他,对他说:“你能带我去看明月吗?”
“长澜,长澜......”
顾长澜回过神来,额头上冷汗淋漓,艰难道:“皇兄,我毒了。”
“什么!”穆釆惊慌地站起来,自他自己解毒之后,已经许久不曾亲见过顾长澜毒,此时见他面色煞白,目无神彩,自己也仿佛回到了从前的日子,他一失神,便伸手想扶顾长澜一把,却飞快的缩回了手。
这毒的时候连丝绸都觉得是裹了刀一般,更别提他的手还带着力,他连忙朝殿外喊道:“贺闻!贺闻!快宣云满!快拿药来!”
“是!”贺闻早已听见里面的慌乱,顾不上自己太监总管的身份,同从前在皇上跟前做小太监一般,连忙一溜烟跑了出去。
“怎么只有一颗药了,不是六月的时候才制了十颗吗?”穆釆从云满手上取了药让顾长澜吃下,问道。
“回皇上,昨天夜里也了一次。”云满忧心忡忡地回答。
连着两日,这是五年来从未有过的事,一时间穆釆的脸色也难看起来。
待顾长澜渐渐缓过神来,他便吩咐道:“制毒的人,朕会加派人手去找,叫沈太医再替你配一盒药,还有几天就过年了,你就在府里好好休养。”
“是,夜深了,臣弟不便在宫中叨扰,先行告退。”顾长澜撑着手站起来,退出了大殿。
殿外点着灯,影影绰绰之间,红梅更加的艳如血滴,仿佛黑暗中的野兽张着大口,吐出无数人的精血来,穆采送走了顾长澜,也疲惫起来,他看着殿外的红梅,想着顾长澜身上的毒,却没有一丝悔意。
成王败寇,向来如此,忏悔与眼泪,该是留给失败者日夜相伴才对,他做了该做的事,又有什么好忏悔呢?
他若是不做,那如今就该是他如同丧家犬一般四处逃窜。
顾长澜岂不知穆采心中所想,他出了宫,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深夜里空荡荡的街道更显萧瑟,他在马车上思付了许久,才对着赶车的云满道:“你明日去将颜照他们接回来吧。”
“主子,那您身边......”云满稳稳地驾着车,连声音也带着令人安心的厚重沉稳。
“叫唐起回来,左右只有一天,叫徐元卿明日不必来见我,等你回来后再做安排。”
“是。”
庄家口客栈里的颜照,正伴着锦钟睡的酣然,她皱着眉头,仿佛做着一场十分伤怀的梦,等她醒来时,梦里的景象都已经忘了,又成了那个顽劣难驯的颜照。
锦钟照顾的十分周到,找客栈老板要了小的食案放在床上,软糯的粳米粥配着一碟脆脆的咸菜,一碟子雪白的汤包,将颜照勾的从喉咙里伸出爪子来。
“咦,怎么你吃的是包子?”宋程吃了碗阳春面,剔了牙过来串门,一见桌上有包子,便伸手敏捷地从食案上取走了一个汤包。
“宋程,你竟敢虎口夺食!”颜照眼看着白嫩嫩的包子少了一个,气的伸手就去打宋程,宋程叼着包子,嬉皮笑脸地躲开了。
“尔等残废,还敢放肆,哈哈哈。”宋程歹着机会便要欺负颜照,他咬了一口包子,美味地叹了口气。
“宋先生,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开口的却是锦钟,她皱着眉头,放下手里的针线,义正言辞的看着宋程。
在她眼中,拿别人痛处来取笑这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容忍的。
“锦钟,你看他欺负我......”
见到有人帮忙,颜照立马找到了方向,期期艾艾的求助锦钟。
锦钟却转过头,对着颜照严肃道:“颜姑娘,你与宋先生情同兄妹,他吃你一个包子,你怎么能如此生气呢?”
“就是就是,那盘子里有五个呢,你一个人也吃不完,就叫哥哥帮你吃两个嘛。”宋程沮丧的脸顿时喜笑颜开,朝着颜照挤眉弄眼。
“我才没有你这种兄长呢,我的兄长一定对我好的不得了,就是有十个包子,也不会抢我的,而且谁说我吃不完。”
“吃这么多,你还是不是女人。”
“那你是男人吗,还抢别人的东西吃。”
“你要不要嫁给我看看我到底是不是真男人!”
“我脑子被门夹了才会嫁给你,要嫁也嫁个比你好十倍的,我看顾王爷就不错,回头就跟他提亲去,让你看看我是不是女人!”
“顾王爷会娶你才是脑子被门夹了!我看连昨天那个花心萝卜都不会娶你。”
锦钟有些无力的看着这两人毫无廉耻之心,你来我往,舌枪唇剑,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她暗自思索着,突然听到颜照问道:“锦钟,那个何伏玉怎么跑到这里来逛青楼啊?”
“切,肯定是京城里的都逛腻了呗。”宋程眼巴巴地看着碟子里的包子被颜照吃光,只觉得早上的阳春面白吃了,论饭量,他可跟颜照不相上下。
锦钟的教养不允许她在人前议论这样事,可是当颜照用小鹿一般湿漉漉的眼神祈求着她时,她只好组织着语言,让一切听起来不那么粗鄙。
“何公子娶的是工部尚书的女儿宋三娘,因为这位宋三娘有些爱吃醋,何公子又喜欢在外厮混,时常闹出一些事来,所以他就渐渐的不呆在京城了。”
“闹出些什么事?”颜照锲而不舍地追问,连宋程也听的津津有味。
“这、这......”锦钟显然难以启齿,脸颊上飞上两片红云,温婉清丽中透出一抹难言的娇羞,令宋程心中一动,差点看呆了。
“快说嘛说嘛!”颜照听热闹不嫌事大,兴奋的差点将粥都打翻了。
“这何公子花名在外,胡闹起来男女并蓄,宋三娘气不过,何公子宿在哪里,她便杀到哪里,久而久之,京城里他也百般没意思,所以经常借着差事的由头,到这里来厮混。”
“那这两个人是怎么过到一块去的?这一看就不是能好好过日子的两个人啊!”宋程有些奇怪的问道:“他爹不是兵部尚书吗,若是不愿意,也不一定非要娶吧?这宋家也没必要非得把宋三娘嫁过去啊!”
锦钟有些窘迫起来,不愿说下去,可颜照与宋程都眼巴巴地看着她,她只好敷衍道:“许是私下有些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吧。”
“我猜肯定是这个宋尚书和何尚书私底下有什么交易,两家成了姻亲才更能稳固。”宋程一拍手,肯定道。
“我猜是他们手里都有各自的把柄,为了谁也不出卖谁,干脆结成亲家,这样一家倒了另一家也跑不了。”颜照两眼放光的猜到。
“我猜是......”
锦钟听着他们两个越说越离谱,快要编出一本世代仇敌的话本来,心中松了一口气,她可不能告诉他们,是宋三娘害人不成反害己,将自己送到何伏玉床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