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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这事儿到底成还是不成,您倒是给个话啊。
陆纯彦这么一沉思便是良久,十爷性子躁,眼巴巴地等了一阵子,也没见陆纯彦有所反应,登时便急了,不管不顾地便嚷嚷了一嗓子。
“此事本身说来不算大,关键须得看圣意之所向。”
陆纯彦并未去计较十爷的态度,神情淡然地捋着胸前的长须,言简意赅地点出了事情的关键之所在。
“嗯,先生所言甚是,今,仁郡王得宠,却恐皇阿玛不看僧面看佛面,若真如此,怕是难有着力处,不知先生可有何良策否?”
陆纯彦未来之前,八爷其实也已想到了事情的关键处,只不过他却是猜不透老爷子的心思,这才无法作出一个有针对性的应对之方案,此际听得陆纯彦言语间似乎已把握到了圣心,八爷的精神立马便是一振,紧赶着便追问了起来。
“王爷所虑不无道理,此案若是早发半年,必无风云,至于而今么,却是大有可为处也。”
或许是太久不曾遇到可以一议的大事之故,陆纯彦还真就存了些好生露一手的心思,并未急着道破根底,而是卖起了关子来。
“嗯?先生之意是……”
八爷到底不是寻常之辈,只一听陆纯彦这般说法,心中当即便滚过了一阵明悟,只是并不敢完全确定,这便迟疑地问出了半截子的话来。
“王爷明鉴,去岁寿诞之际,陛下耍了一手瞒天过海之策,算是骗过了所有的阿哥,一举将朝堂大权尽皆收回,看似威势无比,皇权巩固,实则陛下对朝政却是有心而无力,以致政务糜烂不堪,朝野怨声载道,似此情形下,陛下又不愿再看到诸阿哥掌权之局面重演,唯有抬仁郡王出来理政,此固然有心向三爷之意味,可更多的不过是无奈之举措罢,大体上看重的是仁郡王乃龙孙之身份,由其理政,既可保得朝局不乱,又可防止阿哥专权,当不致有玄武门旧事重演之虞,若是陛下龙体始终不见好转,事情或许也就这般持续下去了的,偏偏休养生息了一年半之下,龙体已是日趋见好,如此一来,问题也就出现了,以陛下之睿智,又岂能容得皇权长时间旁落他人手中,当年的太子胤不成,眼下的仁郡王同样也是如此,若是半年前,陛下或许会顾忌到政务繁重之碍难,可而今么,积压之政务既已不存,仁郡王理政之根基亦自不复矣。”
陆纯彦这回没再卖关子,而是详详细细地将个中之蹊跷解说了一番,顿时便听得八爷等人尽皆眼神狂闪不已。
“先生是说皇阿玛会以此案为契机,一举拿下老三父子?哈,若真是如此,那敢情好!”
十爷此番怂恿陶彝上本弹劾梁绪文,本是想着恶心一下三爷父子的,倒是没想到会引发太过重大之变故,可这一听陆纯彦这般分析,十爷当即便乐了,一拍大腿,兴奋无比地便嚷嚷了起来。
“十爷误会了,陆某所言并非如此,陛下只是要收权而已,错非三爷父子有行差踏错处,若不然,断不会重处也。”
十爷这么句话一出,陆纯彦不禁为之哑然失笑,但见其摇了摇头,略带一丝苦涩之意地解说了一番。
“啊,这……,唉,没重处,那能有个甚搞头来着。”
一听陆纯彦如此说法,十爷登时便乐不起来了,哀叹了一声,有若泄了气的皮球般,瞬间便没了精神。
“呵呵,那就设法让三爷行差踏错不就成了?”
这一见十爷怅然无比,陆纯彦登时便逗得笑了起来,伸手捋了捋胸前的长须,不紧不慢地点了一句道。
“嗯?先生可有甚良策么?赶紧说叨说叨,爷几个一体听您的。”
被陆纯彦这么一说,十爷当即又来了精神,兴致勃勃地挺直了身子,紧赶着便追问了起来。
“十爷莫急,此事说来并不甚难,唔,这么说罢,陛下既是起了收权之心,自会在此案上做些手脚,逼迫仁郡王下令彻查乃是必然之事也,如此一来,仁郡王必陷两难之境地,此无他,投鼠忌器耳,不查?陛下那头通不过,查么?三爷名声、势力皆必然遭损,势必引得三爷大不满,只是两难归两难,某料仁郡王纵迟疑,也断不会久拖,彻查乃是必然之举也,若如此,我等应对之道也就呼之欲出了,不外三策也。”
陆纯彦显然很是享受这等久违的议事风格,满脸笑容地一摆手,示意十爷不必急躁,而后么,一边捋着胸前的长须,一边慢条斯理地分析着时局的可能之演化。
“哦?还请先生教我。”
陆纯彦这等自信满满的话语一出,八爷也不淡定了,赶忙朝着陆纯彦便是一拱手,很是谦逊地求教道。
“王爷客气了,容陆某详细道来,此头一条便是着人即刻散布流言,将仁郡王将下令彻查梁绪文一事大肆宣扬出去,此事须得越快越好,此无他,概因三爷父子看似一体,实则已分两府,彼此各有统属,势力其实已分明矣,流言一起,三爷必乱无疑,纵使不致与仁郡王冲突迭起,也必心存疑虑,无论是在此时还是将来,都有妙用哉;至于其二么,让阿尔松阿、纳兰揆叙尽皆上本,以求把握审案之主动权,将此案往深里挖了去,能牵连到三爷最好,即便不能,也可在舆论上造些势,纵使不能拿下三爷,也可令其清誉不再;最后一条便是等,等着三爷犯错,但消其一露出关说此案之行迹,则可将计就计,一举将三爷也卷入此案之中,待到那时,陛下纵使不想重处三爷,怕也不可得了。”
面对着八爷的礼数,陆纯彦自是不敢坦然受之,而是恭谨地拱手还了个礼,而后方才正容将所思之三策详详细细地解说了一番。
“唔……”
八爷对陆纯彦所言自是信然,只是心中却还有一丝疑问,并未急着下个决断,而是捻动着胸前的长须,眉头微皱地思索着。
“先生,若是老三不出面关说,那又待如何?”
八爷虽是尚在沉吟中,可九爷却是一口道破了八爷心中之所思。
“三爷其人格局小,怕是见不得心腹之辈受难,担心的无外乎是不帮衬着,恐下头人等尽皆起离心之意,从此一条来说,三爷出手干涉此案的可能性不小,当然了,若是其真能忍得住,那也无妨,散布些三爷见死不救的流言,便足以令诚亲王府一系阵脚大乱矣,总而言之,无论三爷做甚反应,于我等来说,都是好事,乐观其成也就是了。”
陆纯彦显然早就将方方面面都思忖过了,回答起九爷的疑问来,自也就迅捷得很,言语间满是自信之意味。
“嗯,那好,就这么定了,九弟,十弟,您二位辛苦些,就按先生所言,即刻办了去好了。”
陆纯彦既已是将道理分析得如此透彻了,八爷自是不会再有丝毫的犹豫,这便一击掌,毅然决然地下了最后的决心。
“哈,成,这事儿就交给小弟了!”
“八哥放心好了,小弟这就去安排!”
……
八爷既已有了决断,九、十两位爷自是不敢多有迁延,各自应了诺,就此起了身,匆匆便奔出了暖阁,自去安排相关事宜不提……
“奴才叩见小王爷!”
冬日的天黑得快,这才申时末牌而已,天便已是全然暗了下来,处理完一日公务的弘晴出了畅春园之后,本想着直接上马车,却不曾想人才刚走出园门呢,边上侍候着的侍卫人等中便窜出了个人来,也没管地上泥泞不堪,纳头便拜。
“嗯,墨雨?”
弘晴眼神好,借着边上侍卫们手持着的灯笼之亮光,一眼便认出了来者,眉头不由地便是一皱,一股子不甚妙的预感便就此涌上了心来。
“小王爷,王爷请您即刻回府一行。”
弘晴没叫起,墨雨自是不敢站将起来,忙不迭地磕了个头,紧赶着禀报了一句道。
“嗯,知道了,尔且平身罢。”
一听果然是三爷有请,弘晴的心头立马便是一沉,此无他,只因弘晴已然猜出了三爷相邀的用意之所在,无非是想了解梁绪文一案的处置罢了,以三爷与梁绪文之间的关系,三爷着紧此案本身并不为奇,真正令弘晴忧虑的是三爷从何得知的此事,要知道陶彝的本章是今儿个才上的,还是直接上到了老爷子处的,就连弘晴这个总揽政务之人都没能第一时间看到这么份弹章,而弘晴对此案的批复虽已是签了,却并尚未转呈到老爷子处,更不曾下发诸有关部分,换而言之,此案理应尚未传播开去才是,可三爷居然就已经知晓了,这其中要说没有蹊跷,又怎生可能!
“小王爷,您请,王爷已是等得急了。”
墨雨礼毕之后,见弘晴兀自不曾动身,自不免有些心急,赶忙小声地从旁提醒了一句道。
“嗯,去诚亲王府!”
被墨雨这么一打岔,弘晴立马便从遐思里回过了神来,也没再多唣,大步便行到了马车旁,一哈腰,钻进了车厢中,语调微寒地便下了令,须臾之后,大队人马便簇拥着弘晴所乘的豪华马车一路疾驰地向城中赶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