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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天的年假就这么在迎来送往中不知不觉地过去了,正月初七的大朝一过,朝堂又恢复了往日的繁忙,诸般人等都忙乎上了,弘晴同样也没能闲着,工部的事务得管着,天牢的案子也得接着审,当然了,这等审讯不过是装模作样罢了,仅仅只是在拖延时间而已,没旁的,案子的结论早就有了,之所以没急着往上报,那是因为弘晴在等着八爷那头将许诺的好处腾出来,不等那些个刑部的实缺到手,弘晴可是没打算结案的。
弘晴不急着结案,八爷那头就始终不得安生,时时刻刻都得提防着弘晴下黑手,道理么,很简单,不止是阎吕氏等三名重要证人都被弘晴扣在了手中,更有数名与此案有关联的八爷心腹也被弘晴请到了顺天府大牢里去蹲着了,只要弘晴愿意,随时都可以翻脸不认人,在这等情形下,八爷那头的动作自是不敢稍有迁延,这才初十呢,就已将诸实缺的文牒都交到了老十六的手中,任由老十六自个儿去任用相关人等。
八爷既是如此识趣,弘晴自是乐得好生配合上一把,不过么,倒是没急着结案,而是让中央银行行长沈河在行务会议上提出机构变革之动议,言明现有之机构难以适应当前经济蓬勃发展之需要,须得加以调整,对诸般官员将严加考核,能者上、庸者下。
沈河的动议一出,作为管部阿哥的九爷立马便附议,并言明将在近日内就此事上本,以明章程,诸中央银行官吏们一片哗然之余,却也没谁敢当众说不的,没旁的,管部阿哥与行长在中央银行里虽皆是孤家寡人,可毕竟是两大巨头,这一联手起来,谁敢公然反对,那便是自寻死路,当然了,私下里却是一片的哀声载道,纷纷去找了弘历,试图保住自身之官位,仅仅一日之间,中央银行内部便已是一派草木皆兵之紧张。
中央银行的风声一起,四爷那头立马便作出了反应,一方面加紧彻查鸳鸯巷一案,将诸多有牵涉的将领们全都拘去问了案,另一方面又让人透出风声,说是死在鸳鸯巷的诸般人等中发现可疑人物,疑是与某王府恐有牵连。
四爷的动作稍稍一大,京师朝野间的谣言顿时便大起了,说啥的都有,闹腾得喧嚣不已,然则弘晴却是并未去搀和,而是煞有介事地拉上八爷、十爷以及老十六一道又开了一次堂,将迁延了近半个月的天牢一案正式审结了——阎吕氏以挟嫌报复、构陷阿哥之罪名被判凌迟,其夫家革除旗籍,流放雷州,张王氏、李陈氏出首有功,可抵知情不报之罪,不予处罚,天牢值守郎中阚宁以玩忽职守罪革职拿办,另有数名主事受此案牵连,或贬或罚,不一而足。
这么个结果一出,自是皆大欢喜——弘晴得了实惠,老十六得了清白,八爷一方虽是吃了不小的亏,然则能保住刑部的基本盘,也算是了了桩心思,自是不会对此案再有甚异议可言,欣然地在案件呈报上署了名,弘晴也没多耽搁,拿上诸人联署的结案报告便赶往了皇城,递了牌子请见,不多会,便已是得了老爷子准见的口谕。
“孙儿叩见皇玛法。”
一路赶到了养心殿,方才行上大殿,入眼便见老爷子面带疲惫之色地高坐上首,弘晴自是不敢轻忽了去,疾走着抢到了御前,规规矩矩地便是一个大礼参拜不迭。
“免了罢。”
所谓的一年之计在于春,可不仅仅是句俗语,而是实实在在的大实话,尽管老爷子几年来已是有些惰政了,可每到春季,还是忙得够呛,今儿个更是接连召见了十数位进京述职的地方大员,又与诸大学士们对紧要时务作出了些决断,这会儿天将近午,早已是疲得紧了,然则听闻弘晴有案情要禀,老爷子还是强打起精神,给了弘晴一个单独觐见的机会,只是又疲又乏之下,叫起的声音自不免便有些暗哑不已。
“孙儿谢皇玛法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老爷子既是叫起,谢恩自是题中应有之义,却也无甚稀奇可言。
“说罢,案子都审得如何了?”
对于天牢一案,老爷子虽说从不言及,似乎浑然不放在心上一般,可实际上却是关心得很,没旁的,内里的水太深了些,真要是闹腾大发了,朝堂动荡倒是小事,天家骨肉相残的消息传扬开去才是个真正的大麻烦,这可不光是脸面问题,而是有着社稷倒倾之危的,对此,老爷子可是有着十二万分的警醒,明面上不重视,可暗中却是没少让“十三衙门”那头密切关注,于此案的动态与进展自是心中有数得很,不过么,老爷子可不会在弘晴面前表现出来,此际问话的语调里满不在乎的意味当真浓得可以。
“回皇玛法的话,案子已然审结,现有案情奏本在此,请皇玛法过目。”
老爷子精明,弘晴也不是等闲之辈,又怎可能会不清楚老爷子对此案的关切程度,当然了,心中清楚归清楚,弘晴却是不敢胡乱说破的,也就只是一伸手,从宽大的衣袖里取出了份加蒙了黄绢的折子,双手捧着,高高地举过了头顶,语气平和地禀报了一句道。
“递上来!”
老爷子对案情的进展虽是心中有数,可显然是没料到弘晴居然如此快便结了案,一听之下,自不免为之一愣,不过么,却并未急着追问根底,而是一挥手,神情淡然地吩咐了一声。
“喳!”
老爷子既是有令,侍候在侧的秦无庸自是不敢稍有怠慢,紧赶着应了一声,疾步下了前墀,伸手接过弘晴手中的奏本,将之递到了龙案之上。
“嗯,晴儿这案子断得不错,只是判决稍严苛了些,阎吕氏虽是罪无可赦,凌迟却显太过了些,就赐白绫好了,秦无庸,此事尔这就去办好了。”
老爷子一目十行地将奏本翻看了一遍,而后一扬眉,稍加评论了一番,末了又对阎吕氏的判决做了些更改,看似宽大为怀,实则是在行灭口之道——凌迟虽是残忍,可终归是明邢正典,须得到秋日勾决之后,方才能动刑,可白绫赐死么,眼下就可以操持,毫无疑问,老爷子这就是在斩草除根,一举抹去天牢一案的翻盘与泄密之可能。
“喳!”
秦无庸哪可能猜得到老爷子的心思之所在,虽是纳闷于老爷子杀人的急迫,却又哪敢多问,也就只能是规规矩矩地应了诺,领着两名小宦官,自去天牢办差不提。
“晴儿这案子办得不错,朕很是满意。”
弘晴此番审案说起来是糊涂官乱断糊涂案,不过么,却是不折不扣地执行了圣意,对此,老爷子自是满意得很,夸奖起来自也就显得格外的和煦。
“谢皇玛法夸奖,孙儿斗胆,想向皇玛法讨个赏。”
弘晴此番如此干脆利落地结了案,可不仅仅是善体圣心那般简单,也不止是因着老八那头已将承诺兑现之故,而是有着别样的考虑,而今,趁着老爷子心情好,弘晴可就毫不客气地顺着杆子往上爬了。
“哦?你想要甚,只管道来,但凡皇玛法有的,当不致让尔失望也就是了。”
一听弘晴这般说法,老爷子不由地便是一愣,可好奇心却是陡然大起了,没旁的,弘晴一向以来行事虽是高调,可在面对功劳之际,却是总躲着走,推功之事也不知干过多少回了,这冷不丁地居然要讨赏,还真是破天荒第一回,老爷子当然是乐意成全上一回的,心里头早已有了决断,只要弘晴所提的要求不算太过分,那就由弘晴说了算。
“孙儿叩谢皇玛法隆恩,孙儿所求不多,只是想请皇玛法免了孙儿之妹伊哈娜和亲之议,除此之外,再无所求。”
老爷子此言一出,弘晴立马便跪了下来,言语诚恳地道破了根底。
“嗯?”
弘晴此言一出,老爷子的笑脸立马便是一僵,眼神瞬间便凌厉了起来,如刀般地向弘晴扫了过去,虽不曾出言呵斥,可冷哼之声里却已满是冰霜,显见对弘晴所提的这么个要求已是不满到了极点,这也不奇怪,一者公主、郡主和亲乃是祖制,轻易变更不得;二来么,老爷子此番钦点伊哈娜为和亲对象,乃是一番好意,是在为三爷找一强援,以确保三爷登基之际,边关不致有乱,可弘晴这等请求却显然是把老爷子的好意当成了驴肝肺,这等不识抬举自不免令老爷子为之火冒三丈的,若不是弘晴刚立了大功,老爷子早喝令将其乱棍打将出去了的。
晕,老爷子果然还是怒了!
尽管早在行此事之前,弘晴便已预料到老爷子可能会震怒,可真到了老爷子盛气勃发之际,弘晴还是为之心惊胆战不已,要知道天子之怒可不是儿戏,那可是生杀予夺来着,奈何事已至此,纵使心再慌,弘晴也只能是强撑下去了的,此无他,真要是露了怯,不单不能帮不到伊哈娜,便是连弘晴自己都少不得要吃挂落,至于能否达成预定之目标么,眼下还真就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