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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明鉴,由此番朝议便可见众阿哥已是有了暗中联手之意味,若不早做提防,事必危殆矣。”
齐世武此番前来,为的便是要与太子就时局进行紧急磋商,故此,尽管被骂得个狗血淋头,也不敢稍有懈怠,一听得太子问起了正事,赶忙便跪直了身子,语速极快地提点了一句道。
“那又如何?本宫还真怕了这群鼠辈不成,哼!”
太子之所以暴怒如此,其实怕的便是诸王联手到老爷子面前告御状,不过么,当着齐世武的面,太子却绝然不肯承认其事,但见其冷哼了一声,一派不屑状地嘴硬着。
“殿下说的是,只是诸王势大,须得防备其等鼓惑朝臣群起上本,若是陛下见责,那……”
齐世武跟随太子多年,自是清楚其色厉内荏的本性,唯恐其为了所谓的面子,而胡乱死撑到底,不得不将话挑明了来说。
“哼!”
太子就是属鸭子的,哪怕肉都炖烂了,可嘴却始终是硬的,明明担心就是此一条,但却愣是不肯当着齐世武的面承认下来,但见其怒视了齐世武一眼,重重地哼了一声,有若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书房里急速地来回踱起了步,良久之后,猛然立住了脚,面色阴冷地瞥了齐世武一眼,声线低沉地发问道:“尔对此事可有甚章程么,嗯?”
“这……”
齐世武乃是宦海老手了,又跟随太子日久,自是听得出太子这么句阴冷问话背后的隐喻何在,毫无疑问是要他齐世武出头当一替罪羊,而这,显然不是齐世武所能承受之重,当即便被吓得个汗毛倒竖,不得不赶紧开动脑筋,以谋求脱身之策,好在其脑袋还算灵光,心念电转间,已是有了个主意,但却并未急着说出,而是目光游离地逡巡着四周,作出一派欲言又止之状。
“尔等统统退下!”
太子此际已然冷静了下来,自是能看得懂齐世武此举的用意何在,倒也没甚含糊,一挥手,已是冷声下了令。
“喳!”
张德高等一众大小宦官们本就不想呆在这危险之地的,没旁的,就太子那好迁怒于人的性子,万一要是跟齐世武谈不拢,回过头来,一准又是一通子大发飙,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被太子发作了去,那后果须不是好耍的,正因为此,一听得太子如此下了令,诸般人等哪有不赶紧应诺的理儿,一溜烟便全都走了个精光。
“好了,你可以说了。”
太子心中已是有了决断,打算牺牲齐世武,以换取群臣的谅解,不过么,他却是并未急着说将出来,而是想先听听齐世武能有怎样一个出奇制胜的办法。
“启禀殿下,而今事态紧急,唯有快刀斩乱麻,方可防患于未然。”
事情干系重大,尽管书房里已是没了旁人,可齐世武还是下意识地左右张望了一下,方才一咬牙,低声地提议了一句道。
“嗯?尔有几分把握?”
尽管齐世武并未明言怎个快刀斩乱麻法,可太子却是一听便知根底,但并不去追问详情,而是眉头一扬,声线阴冷地发问道。
“老臣自当竭力而为之。”
齐世武虽是刑部尚书,可要说到对刑部的掌控么,却是没影的事儿,论及暗中做手脚的把握性,实在是高不到哪去,奈何形势逼人,他若是不想成为太子祭旗的替罪之羔羊的话,那只有冒险行事一途可走了,正因为此,哪怕心中发虚不已,可齐世武还是作出一副毅然决然状地表态道。
“此事本宫不预与闻,爱卿且好自为之,去罢。”
太子从来就不是个有担当之辈,压根儿就不想为齐世武承担任何的失败之风险,甚至不愿去追问个中之细节,仅仅只是敷衍了一句,便要打发齐世武走人,很显然,若是齐世武此番行动不成功的话,太子一准会毫不怜悯地将其当成替罪羊抛了出去。
“是,老臣告退。”
齐世武来前就知道太子正在盛怒之中,之所以宁愿被迁怒也要硬着头皮来觐见,为的正是取得太子的支持,这番用心不可谓不良苦,可惜遇到了太子这等薄情寡恩之辈,齐世武的算盘自也就打到了空处,心中的不甘之意自是不消说的浓,有心再进言上一番,可一见太子已是不耐地皱起了眉头,齐世武自不敢再多啰唣,也就只能是万般无奈地告辞自去了……
亥时过半,夜已是有些深了,偌大的京师已是漆黑一片,仅有零星的灯火还在寒风中闪烁着,原本就阴森的天牢此际就更显森然了几分,加之狂野的北风呼啸不已,有若鬼哭狼嚎一般,搅得人心烦意乱,纵使是早已习惯了天牢之阴暗的牢子们此时此刻也无丝毫的睡意可言,大多三三两两地凑在值守处喝酒拉呱着,以此来打发无聊的时光,甲字监牢里同样也不例外,大半个时辰的畅饮下来,几名当值的牢子们都已是酒酣脸热,嬉笑间颇有些忘了形状,这等情形落在了领着数名戈什哈行进了值守处的齐世武大为的不悦,忍不住便重重地哼了一声。
“小的王弼叩见大人!”
齐世武这么一哼,一众正自乐呵着的牢子们这才警醒了过来,赶忙离了席,乱纷纷地跪在了地上,由着班头王弼出面领衔唱了礼。
“嗯,前头带路,本官即刻要见穆春阿。”
齐世武虽对一众牢子们的玩忽职守极为的不满,可也并未发作出来,仅仅只是寒着声地下了令。
“喳!”
王弼不过一班头而已,连不入流的品级都够不上,哪敢追问齐世武这个刑部尚书到底有何事要见穆春阿,这一见齐世武没有追究自己等人玩忽职守的罪过之意,心中顿时大定,紧赶着应了诺,殷勤无比地哈着腰,领着齐世武等人便径直往关押穆春阿之所在而去了。
“齐大人,您请。”
甲字监牢很大,阴森无比,行走其间自然不是啥爽心之事,好在王弼熟门熟路,也没费多长的时间便已到了地头,待得打开了监舍门上的铁锁之后,王弼赶忙退到了一旁,点头哈腰地将齐世武往内里让了去。
“嗯,打赏。”
齐世武并未多理会王弼的殷勤,仅仅只是声线平淡地吭了一声,便即抬脚行进了监舍之中,自有边上跟着的戈什哈掏出了几两散银,将千恩万谢的王弼打发了开去,又将监舍门口牢牢地把守了起来。
“齐大人深夜来此,不知可有甚吩咐么?”
监舍开门的响动不小,原本迷糊入睡的穆春阿自不免被惊醒了过来,摸索着用火石打亮了身旁一张小几子上的油灯,而后揉了揉眼,这才发现来的赫然是刑部尚书齐世武,眉头不由地便是一皱,语调淡然地便发问了一句道。
“穆将军说笑了,本官哪敢有甚吩咐的,只是奉了太子殿下之谕令,前来慰问一下穆将军罢了,呵,不瞒穆将军,帝陵一案已是审结,再过几日,穆将军便可脱此苦海了,当真是可喜可贺之事也,本官便在此恭贺穆将军前途无量了。”
齐世武原本是东宫属官,与原本担任东宫侍卫副统领的穆春阿也算是老熟人了,尽管此际彼此间的位分相差悬殊,可齐世武并未在其面前摆甚上官的架子,而是轻笑了一声,温和无比地说了些慰问的话语。
“呵,那就托齐大人的福了。”
穆春阿压根儿就不相信齐世武半夜来此仅仅只是要说这么些无聊的话语,可也没去追根问底,仅仅只是冷淡地敷衍了一句道。
“好说,好说,这些日子可是苦了穆将军了,本官职责在身,实也难有周全之时,若有得罪处,还望多多包涵则个,今日么,本官且就置了些酒菜,算是为穆将军压压惊,来啊,上酒菜!”
这一见穆春阿满脸的戒备之意,齐世武心头不免有些发虚,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也就只能是干笑了两声,一脸歉意状地说了一通,末了,又提高声调断喝了一声,自有在外头侍候着的一名戈什哈恭谨地应了诺,提着个大食盒从牢门处行了进来,走到了穆春阿身边的几子旁,将盒子里的一碟碟菜肴一一摆在了几子上,又取出了一壶酒以及一只酒碗,搁在了穆春阿的面前。
“此酒乃是御赐之物,是太子殿下特意赏的,此等隆恩着实令人艳慕啊,穆将军请罢。”
穆春阿显然信不过齐世武的好意,哪怕酒菜都已上齐了,他也不肯动一下筷子,仅仅只是戒备地死盯着齐世武不放,一见及此,齐世武不禁有些个头皮发麻,赶忙干笑了几声,再次出言催请道。
“既是太子殿下所赐,那便请齐大人一并享用如何?”
齐世武越是殷勤相劝,穆春阿便越是疑心,怎么也不肯去碰那些酒菜,不仅如此,还反过来将了齐世武一军。
“嘿,此酒乃是太子殿下亲赐,只能穆将军独享,本官可不敢逾越,怎么,穆将军不肯喝么,那就请喝罚酒好了,来人,给我灌!”
这一见穆春阿如此警觉,齐世武当即便不耐了,唯恐拖延久了,会惹出麻烦,这便脸色一板,阴冷地断喝了一嗓子。
“喳!”
齐世武这么一下令,侍候在牢门处的几名戈什哈自不敢稍有怠慢,齐齐应了诺,便要就此一拥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