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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吸一口气,舒眉几番心理建设,才没让自己当场发怒。她望了一眼守在门边的番莲,对她吩咐道:“你将他带回院子里,先督促他将爹爹布置的功课做了,回头我要来检查的。”
几句话,她把儿子打发了出去。
番莲领命带着小葡萄离开了。
书房里最后只留下文家父女俩。
“这事你怎么看?”知道女儿自小有主意,文曙辉自得先问问她的意见。
疲惫地望了父亲一眼,舒眉怏怏道:“此事得从长计议,上次宁国公在宫里,怂恿陛下将端王府赐给女儿时,我就知道,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没错!”文曙辉叹了口气,安慰舒眉道,“这事是爹爹拖累你了!当初若没你嫁入齐府,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北上进京时,也不该让你和念祖跟过来的。”
舒眉摇了摇头:“不回京又能到哪里?江南已被薛家控制,南边肯定呆不住了。再说,将陛下一人留在京里,您老就真的放心得下他?”
文曙辉闻言,紧抿双唇,一副颓然无措的表情。
舒眉见状,有些心疼地望着父亲。他半辈子颠沛流漓,到如今都不能清闲下来,还要为儿女的事操心。
她觉得自个甚为不孝。心里念头一起,舒眉安慰文曙辉道:“爹爹不必操心了,您外孙那儿,我有法子那小儿掰过来的。他也该知道一些是非曲直了。”
倏地抬起头,文曙辉惊讶地问道:“你打算什么做?”
舒眉没有正面答他,只是反问一句:“爹爹,您觉得,念祖这孩子,质资如何?能不能听得进道理?”
不知女儿问这话的用意,文曙辉照实答道:“那还用说!这小子脑瓜子转得比别人快。又总喜欢寻根究底。有些时候为父都有些招架不住了。”
想到儿子被自己培养的,喜欢问“十万为什么”的爱好,舒眉不由抿嘴一笑:“那不就得了?!既然,他爹爹违背约定,想从孩子身上着手,咱们就放手让小家伙自个寻找答案。他祖母当初是如何对待他的,还有,回京以后,他那爹爹是怎样选择的……”
“这样妥当吗?”文曙辉脸上掠过一丝不忍,“这样一来。他岂不是会很伤心?”
舒眉沉默了一会儿,最后缓缓摇头:“曾现在他还没对那边的亲人,还没投入多少感情。趁早将事情撕撸开来,省将来痛苦。”
文曙辉思忖了片刻,随后点头同意了女儿的做法。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既然是他们先把主意打到念祖身上,不妨让他自个去辨别人心。好在,你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教导他学着自个思考,不然,以他现在七岁之龄,恐怕想不透这些事情。舒儿,你不会早想到会有摊牌的这一天吧?”
舒眉苦笑着摇头否认:“女儿又是算命先生,哪里会算得到今日的困境。只不过。女儿从小跟着爹爹,练得喜欢自己动手。我想着,小葡萄以后没什么人可以依靠。很早就打定主意,让他学着独立思考,习惯自个动手解决难题。”
舒眉的解释,让文曙辉倍感意外。
他怎么也想不到,以前赋闲在家。带着女儿四处游历,竟让她收益这么多。以至于不仅性子刚烈不喜欢束缚。还这般有主见。连自己都头痛的教育问题,被她四两拔千斤,轻松地一笑带过。
念及此处,只见他对舒眉道:“那为父就拭目以待了,看你如何反败为胜,将念祖那小子,从他爹爹身边拉回来。可别到时赔了儿子,又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舒眉微微一笑,调侃道:“爹放一百个儿。那小子再聪明,也是我手把手教出来的。他还能翻了天不成?”
虽然女儿自信满满,可文曙辉还是有些不放心,只听得他在后边提醒道:“你要扳回来归扳回来,可得小心处理跟齐府的关系。不然,陛下那儿没法交待。毕竟,宁国公如今势大,朝廷还需要他那边撑着……”
“知道了!”舒眉连连点头,安慰他道,“爹爹莫要担心了!宁国公虽然厉害,可女儿知道他致命的弱点,不仅不会跟他闹翻,更不会再着他的道了!”
舒眉的保证,让文曙辉仿佛吃了颗定心丸。
别的女子说这种话,他或许还会怀疑一二,可他这女儿,自打十一岁离开自己身边,就再没有什么事,让他操心的了。要是换作别家养在深闺里娇娇女,指不定早就一蹶不振,寻死觅活了。
想到此处,这位历尽半世沧桑的儒士,不觉感慨万千。
他将女儿嫁进宁国府时,当年何曾想过,将来会有一天,两家走到这种地步。
想不通此事的,不仅仅是文曙辉,刚从法华寺归家的齐峻也想不通。为何他跟舒眉夫妻几年,对方给他的信任,竟比不过跟她萍水想逢,来历不明的葛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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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从窗棂外斜射进来,布匹一样的倾泄而进的光柱里,飘浮着纤尘和飞虫。舒眉呆呆地望着前方的先生,口若悬河地在讲着什么,她在想着自己的心事,一句都没能听进去。
“文姑娘!”突然姚夫子一声叫唤,将她拉回现实。
舒眉慌忙从座椅上站立起来:“先生?”
“唯上智与下愚不移,此句作何解?”姚夫子从《论语》挑出的一句,来考考走神的学生。
舒眉愕然,沉思了片刻,想起爹爹以前的教导,便试着答道:“只有最聪明的人和最愚笨的人,是不可改变的。天资禀赋决定的!”
“五姑娘说说!”姚夫子扫了一眼屋内其他弟子,看见齐淑娆跃跃欲试的样子,知道她想反驳舒眉,便也点她起来了。
“不对,只有高贵而有智慧和卑贱而又愚蠢的人,才不可改变的。”她解答完毕,挑衅地扫了舒眉一眼。
“孔子乃德行高尚之人,不会这样看低贫贱的人。”舒眉当即反驳她。
捋了捋颌下的白须,姚夫子带着几分笑意,朝这位思维活跃的新弟子问道:“何以见得?”
“孔子曾说过‘有教无类’。这里‘上智’是指‘智之最上’。最顶端的聪明人,‘下愚’就是愚之最下。”
姚夫子颔首嘉许,让舒眉和齐淑娆各自坐下,继续开始讲课。
齐淑娆的鼻子里轻哼一声,悻悻回到座位上。
带着丫鬟雨润,舒眉从静华堂一路往北。路过丹露苑时,她眼角余光,瞥见高氏坐在厅堂里,正在训斥什么人。跪在地上的女子,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在磕头求饶。舒眉心头一紧,忙加快步伐,穿过抄手游廊朝荷风苑赶去。
齐府的仆妇们,见到她这种状况,在后头纷纷议论开了。
“你知道不,文家这小姑娘,可了不得,竟然跟江湖人士结拜。一名大男人还派人送来只宠物给她。”
“唉,文家没落了。这未出阁的姑娘,跟人私相授受。这家教……文老夫人要是知道了,会不会气得从地底下爬出来。”
“还好吧?!文家姑娘才多大一丁点,还讲究这些?!”
“这你就不懂了,大户人家七岁不同席。她也有十来岁了吧?!啧啧……”
带着雨润回到荷风苑的时候,舒眉发现,姨母身边的丫鬟琳琅,守在卧寝外边。她正要出声禀报,被对方抬手制止了。
舒眉放轻脚步,悄无声息靠近门边,只听到施氏声音说:“……在怀柔我有处陪嫁的庄子……先上那儿住上一阵子,等这阵风头过了再说,省得闺誉被人毁干净了。”
“既然姨夫人决定了……我回头跟小姐说说……”是施嬷嬷的声音,语气里的失望和愧疚,掩都掩不住。
“……没料到她会这么疯狂……”齐三夫人的声音突然拔高了一些,“不过,婆母的意思,明年开春把事情定下来,好绝了她的念想……”
“您是她的姨母,这事自然是您做主。老爷那儿……”施嬷嬷有些犹豫。
齐三夫人连忙说道:“先不要告诉妹夫,省得他担心。”
“小姐那边,该当如何交待?”施嬷嬷又问道。
舒眉肚子的好奇虫子,再也藏不住,掀着帘子就进来了:“姨母,您来了?”
施氏脸上一惊,抬头望见了甥女:“下学了?姨母在这儿,等你许久了。”
舒眉眼角弯弯,腻到姨母身边,问道:“姨母等舒儿,定是有重要的事,您尽管嘱咐。”
齐三夫人神色微松,笑着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想请您帮一个忙。”
舒眉装着没听到她们刚才的谈话,歪着脑袋问道:“您有事尽管吩咐,什么帮不帮忙的。”
齐三夫人说道:“是这样的,每年十月,我都会带上你表姐,上怀柔的红螺寺礼佛一段时日,顺便给你外祖母的长明灯,添些香油钱。你表姐几年前生过一场大病,姨母在那儿的菩萨跟前许下的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