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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文宾瞪大眼睛,再度摸摸苏安心的额头,眼底又冒出那抹惋惜的神情来,“看来你烧的真的不轻,居然连往事都忘记的一干二净了。
那年府的小公子年桐轩被剑宗的第七洞主明清真人看中了,钦定为亲传弟子,明年开春剑宗就正式来接人了。
年府虽为富商之家,但是一向善行,颇受大越朝君王喜爱,并且因为年桐轩被剑宗看中,大越朝君主许诺,以后待年公子修行有成,只要他愿意,大越朝护法国师一职随时随地任他予取予求!”
年!桐!轩!
这三个字如同惊雷一般的炸在苏安心的心里,她恨的牙滋滋直响,一把扯住洛文宾的衣领,眼里又冒出那种绿幽幽的光芒来,把洛文宾吓的脸都白了,还以为她又犯病了呢。
“你确定,他是叫年桐轩,他老爹叫年世荣是不是?”苏安心凶狠的盯着洛文宾,仿佛眼前这张清秀的脸已经变成了昔年那个两三岁的爱哭鬼脸庞。
洛文宾被吓的连连点头,像鸡啄米一般,不知道为何苏安心为何一听到年桐轩三个字就激动如此?
苏安心连吸几口气,才平静了下胸中的怒火,假装没事的笑道,“我,我只是太开心呀,那个侍剑小童是干嘛的,难道是给那个家伙当靶子练剑的吗?”
洛文宾看着她瞪着灵动的大眼,卷卷的睫毛扑闪如同飘动的蝶一般可爱,便不自由主的摸上她的头发,“当然不是,是陪年公子一起修习的侍童。
同时也会被教导一些基本的法术,表现好的,会被选中,明年陪同年公子一起前往剑宗,你要知道剑宗哎,可是传说中仙人的所在,我都不敢想了,如果能让我住在剑宗,哪怕没有机遇修仙,但是能在那样一个住满仙人的地方,此生于愿足矣!”
苏安心笑的贼兮兮的,“哥哥就尽管放心吧,你一定会被选上的,而且据小妹看,你的机缘可不止是能住在那些仙人住的地方,甚至有可能会被剑宗收为弟子,和那年府公子成为师兄弟,一道修习剑法仙术呢。”
洛文宾抓了抓头发,嘿嘿傻笑两声,“心儿居然学会打趣人了!”
苏安心可没打趣他,那半碗魑魅魍魉肝里的灵之晶给他服用了,修练基本的法术算什么,就算是那什么劳什么子的剑宗法术也照修不误。
只是他自己不知情,苏安心亦不会说破,因为凡人对鬼怪的恐惧相当大,如果让他知道他曾在昏迷时被喂过精怪的精华,不知道他会不会现场就把隔夜饭吐出来。
“那年府甄选应该还有几日吧?”苏安心瞟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破烂衣裳,怀里的玉碗跳动不安,心里隐约有一个主意。
“是的,下月初一开始,今天已经是二十八了,不过是这两三天的事情。”洛文宾一说到年府便精神振奋,兴致勃勃!
“心儿是绝对支持哥哥去的,只是当务之急,我们是先找份工作填饱肚子。”
“心儿放心,这两天,哥哥也会去找活干,不会让你挨饿受冻的。”洛文宾站起来拍着胸脯保证。
他很高兴的看到苏安心和他讨论未来的事情,至少说明了一点,心儿不再想要寻死了,只要活着,什么都好说,若是死了,说再多也是无用的。
从八岁起娘亲撒手人寰,他沦为乞丐中的一员,到今年已经十三岁,感受最深的一点便是活着才是硬道理!
苏安心站起来在破庙里来回踱步,嘴里轻声嘀咕着,“若是能从哪里弄两整套干净衣裳就好了!”
洛文宾虽然不明白苏安心要干净衣裳干什么,但还是屁颠屁颠的跑到破庙的某个角落,像狗刨洞一样刨了半天,在砖头缝里掏出一个灰色的布包。
苏安心好奇的跟过去看他里三层外三层的掀开,还以为是什么奇珍异宝,却只是两件普通的青布衫子罢了。
不过聊胜于无嘛,她立即拿起其中一件放在身上比划了下,这衣服是男式的,而且很长。
苏安心今年才十岁,穿在身上就跟穿了拖地的裙子似的,她一定神,从芥子袋里摸出金黄色的剔骨尖刀,对准那袍角就划了过去,卟哧一声清脆的响声。
尖刀削铁如泥,划布自然不在话下,随便两三下,袍角就已经裁短,不再累事,虽然有些不伦不类,不过相较于之前的乞丐装,实在是好太多。
洛文宾捧起地上的断角,嘴唇颤抖了半天,苏安心正好转过身来看见他的行为,便问道,“哥哥怎么了?”
他连忙擦了擦拭眼角,转过身去,声音有些哽咽的说道,“没事,没事!”
苏安心轻轻一笑,跳了过去,握住他的手,毫不在意的说道,“哥哥可是心疼这衣裳,等妹妹赚到了钱,买十件,不,一百件比这更好的袍子送给哥哥!”
洛文宾抚、摸着袍子的针脚,尤如面对着最至爱的人,“就算那些衣裳再华丽昂贵,也及不上这件的万分之一,这是娘临去前捱着病体,对着煤油灯,一针一线为我缝制的,我都舍不得穿,只有在实在想娘的时候才拿出来看看,原本是打算去应选那天才穿的。”洛文宾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苏安心的胸口一窒,有一种难以言状的感觉弥漫在胸口,让她感觉鼻头酸酸的,眼底也涩涩的,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流出来,她用手抹了抹,竟是眼泪。
【安心原本也依旧在看笑话,但是就在苏安心流出眼泪的那刻,异变突起。
她竟是发现,从苏安心的眼角,飞起一颗白色的水滴状的星星,朝着她的神识飞了过来,她感觉这水滴状的星星,并没有恶念,应该不会对她的神识造成伤害,便抬起手,接了。
当她接入手中后,水滴状的眼泪星星,直接与她的神识融合,她的神识,竟是微微壮大了一小圈。
这,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这些已经远远超出了安心的认知范围。不过,她却是知晓了,苏安心的眼泪,于她的神识有好处!
我去,小妮子,快,多哭一点,你要是能哭一缸泪,姐姐,我就能和你沟通了。】
苏安心,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很想说对不起,但是那三个字在舌间缠绕了几圈,竟是难以说出口来。
她深吸一口气,假装生气道,“如果哥哥的娘亲知道了一定会生气,我想哥哥的娘亲缝制这件衣裳,定然是想要哥哥穿着他活的好好的,而不是收藏着它独自伤神。
它是心意,但也是东西,既然是东西,就要把它用在该起作用的地方,如果你再这样下去,哥哥娘亲的心意可不是要白托付了吗?”
洛文宾怔怔的抬起头来,眼角还带着泪花,半晌才吐出一口气来,面色一红,“心儿你说的对,倒是我糊涂了,竟是看的没有你通透。是哥哥的不是。只是征选的日子还没有到,你要穿这干净的衣裳做什么?”
苏安心看见他想开了,心里才松了口气,胸口那被大石头压住的胸闷感觉才稍稍好些,把衣裳小心的从身上脱了下来,又收藏回布包里放好,然后拉着洛文宾的手往外面跑去。
天空里又飘起了洋洋洒洒的雪花,她深吸一口气,冬天都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洛文宾看见苏安心在山野地里采摘了许多奇形怪状的叶子,还砍了一截碧绿欲滴的青竹带回了破屋,捡了许多干柴火,生起了好大一堆火,让整个室内暖洋洋的。
苏安心用一个破瓦盆装了雪水融化,在柴火上加热,然后命令洛文宾把头发散开来,托住那一把乌黑的发,轻轻放入盆中用水打湿,然后将那怪叶子放在头发上揉搓,竟是冒出许多白色的泡沫来。
第一遍洗了过后,苏安心笑着指着那乌黑的水让洛文宾自己看,他不由羞红了脸,当了那么久的叫花子,谁会在意这些,身上自然是脏的,只是心儿这是要做什么呢?
一连洗了三次,头发才算是干净了,而且还带着一股子淡淡的清香,苏安心让洛文宾凑到火边去烤干,否则冬天湿头会得头风的,而她也如炮法制。
洛文宾披散着头发,看着苏安心在火堆前面削竹片,真是奇怪,他明明就没有看到心儿身上有袋子,但是却多次看到那把金黄色的尖刀,而且好像很锋利。
心儿手起刀落,十分熟练,倒像是日日练习过似的,不消片刻,一样物事就举在了他的面前。
他惊讶的瞪大眼睛,若非是亲眼见证了过程,他是如何也不敢相信,眼前这根能以假乱真的碧玉绿簪只是竹子制成的。
他接过来细细把玩,绿意盎然,莹翠欲滴,表面被琢磨的十分光滑圆润,若非是亲眼所见,他倒真的会以为这是玉簪子了。
他不由再度审视起苏安心来,想起前一夜她说的话,她说他的义妹已经死了,她说她是另一个世界的另一个灵魂,到此时,他方能相信一点,或者苏安心体体内真的已经换了一个人。
苏安心摸了摸脸,奇怪的看了洛文宾一眼,“怎么老看着我,我脸上有什么?”
“呃,没,没什么,只是在想妹妹这一手好刀功是从哪里学来的?”洛文宾被拆穿立即羞红了脸,低下头去拨着火,有些语无伦次。
苏安心削完了一个,又削了一个梳子,让洛文宾坐在旁边,用竹叶来打磨梳头,让它变得圆润一些,而她自己又开始削,有些小得意的说道,“做为一个专业的美食家,不但要会吃,还要会做是不是,刀工就是其中一项咯。”
“美食家?”
“噢,就是你们凡人所说的厨子!”苏安心朝着洛文宾伸伸舌头扮了个鬼脸,继续她的削工大业。
转眼间,又一个小巧些的簪子也成形了,不过这次苏安心选择的是里面的白色表层,制作出来乍一看竟与汉白玉无二,洛文宾到现在都没明白她这是倒底想干嘛。
苏安心也不解释,只是吩咐他坐着,而他站在他的背后,轻轻替他拢起了头发,用刚制成的竹梳轻轻梳理着他的墨色长发,然后用那碧绿的假簪子固定住,虽然没有古铜照,但是在她眼里来看,洛文宾此刻已然是一枚翩然佳公子咯。
看着洛文宾疑惑的眼神,她拿过水盆,让他自己照,洛文宾就着水影一看,倒是怔住了,乌黑的长发被一根碧绿而又古朴的发簪固定住了,简洁又不失华贵,他简直不认识水中的自己了。
苏安心温婉一笑,随即为自己束发,亦是同样的高束扎起,然后以莹白乳色的发簪固定住,若不细看,还真的像上等的和田美玉呢。
两个人前后换了干净的衣服,彼此互看一眼,在对方眼里已然是两个俊秀的小公子了,虽然身上的衣服略显寒酸,但是头发上的莹然绿意又让人觉得那是一种低调而不张扬。
苏安心张开手在原地转了一圈,歪着头道,“好像少了点什么?”
“我记得那些公子哥要么手里拿着纸扇,要么拿着剑的。”
“纸扇么,太过寒酸迂腐,我不喜欢,再说这些材料也不多了,不如我制成乐器的模样吧。”苏安心说干就干,挽起袖子,手脚利落的将多余的材料变成了一管碧色的洞箫。
她将那管洞箫递给了洛文宾,“这碧绿色倒与你头上的发簪很相衬,就送给哥哥好了,反正我年纪小,手里拿不拿的也无所谓。”
“好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我们走吧!”苏安心笑嘻嘻的去拉已经一肚子疑惑的洛文宾,脸上满是没心没肺的欢快愉快神情,哪里有半分凄苦。
“心儿妹妹,我们去哪里?现在天色已晚,怕是找不到活了,不如明天天亮了再去寻活来做?”
苏安心竖起白嫩的小手指,“非也,现在华灯初上,正是酒楼生意好的时候,哥哥切记,一会看我眼色行事。
我没有叫你说话,你无需多话,不管别人问你什么,你只管拿冷漠的眼神瞟他一眼就挪开,可记住了?这关乎我们明天晚上是否有美味佳肴可吃,是否有高床软枕可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