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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代,婚姻制度是一夫一妻多妾制。妻是明媒正娶的,“男主外,女主内”,内宅的管理权利、女儿的教养权利在正室手中。小不点儿是庶女,要在嫡母手中讨生活,六岁的她哪里还会有童年。
嫡母分很多种。像谢老太太那样坦荡的女子,她不喜庶子是放在明面儿上的,并不会腥腥作态的装贤惠。可她心地善良,为人公道,不会、也不屑于暗中作什么手脚陷害庶子,该给庶子的份例,她绝不会刻扣半点。
谢家大太太则是里里外外都很贤惠的样子。自己已育有嫡子嫡女,和丈夫又琴瑟合谐伉俪情深,她偏偏还许萧姨娘生下庶女。五小姐瑞年一幅天真娇憨模样,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没吃过苦头的,“是个有福气的姑娘。”嫡母宽厚。
于是,谢家大太太的名声极好。
谢家三太太就太蠢了。明打明的虐待庶女,“贱人生的贱种,天生的下流胚子”。呃,一个女人生得出孩子么?当然不能。这个“贱种”是她丈夫和另一个女人合作的产物,骂这个“贱种”,也是打她丈夫的脸。是非对错且不提,并不明智。
谢家三太太连装样子也不会,以至于名声不佳。她的长女谢绮年小姐受声名所累,并没有在世家大族中寻觅到门当户对的亲事。
谢家四太太是什么样的嫡母呢?解语跟四太太打过交道,觉着她和岳霆的妻子韩氏颇为相似。相貌美丽,仪态娴雅,手腕圆熟,谈吐得体,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至于心胸是否宽阔,心地是否善良,性情是否豁达,待人是否真诚,可就难说了。表面太周到、太完美的人,内心往往不可测。
这个时代的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就是所谓的包办婚姻。包办婚姻可能产生很恩爱的夫妻,也可能产生很冷漠的夫妻,或者貌合神离的夫妻,都是正常的。不过夫妻是否恩爱,对妻子的地位并没有决定性的影响。规矩礼法保证了正室的地位,不管丈夫是不是爱她,都要给她足够的尊重,都要给她管理内宅、教养女儿的权利。
嫡母若真想为难庶女,法子多了。小不点儿,你遇到的是什么样的嫡母?解语想到那个乖巧可爱的小姑娘,心生怜悯。可怜的孩子,她并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其实这个时代的女子都是可怜的,无论正室还是妾侍,无论嫡女还是庶女,各有各的无奈。
前些时日小不点儿还在南宁侯府开开心心玩耍过,往后,怕是难了。不说别的,四太太会不会带她出来?若带她出来,会不会约束她?即便四太太不约束她,她还会有玩耍的心情么?可怜的小不点儿,她要学会看人眼色,学会奉承嫡母,她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再做无忧无虑的小女孩儿了。
“可是小不点儿才只有这么一点点大。”张屷不愿意了,“才这么小为什么童年便过去了?不要,娘亲,我要替小不点儿把童年追回来。”
解语本有些落寞的心情,因小儿子这真情流露的话语雀跃起来,阿屷和无忌一样有长性,一样有颗赤子之心!“好啊,”解语笑盈盈说道:“咱们想法子,把小不点儿的童年追回来!”
黄昏时分张雱回府,闻言摩拳擦掌,“让我儿媳妇受委屈,那可不成!”摸摸张屷的头,慨然允诺,“儿子放心罢,爹爹和娘亲定会想法子的。”张屷红着脸点点头,“嗯。”
晚上沈忱和岳池也回来了。岳池殷勤询问张雱,“爹爹,从前我才学骑马的时候,您怎么没带我去看看绿萼梅花?”要是去看了,没准儿我也能遇上一个小不点儿,从小看着自己媳妇长大。
沈忱扬扬手臂,笑道:“我也是。”张雱面有得色,“这个可怪不得我,你们两个骑马都不是我教的!”老大是阿爹教的,老二是爹爹教的,没我什么事儿。
“偏心!”沈忱和岳池同时义正辞严的指责。张雱哈哈大笑,“下回罢,下回罢。”沈忱和岳池都瞪他,下回?您就是真能带我们去看绿萼梅花,真能遇上个小不点儿,我们也来不及等个奶娃娃长大呀。
唉,还是阿屷最好,小不点儿比他小上五六岁,等到阿屷弱冠之时,小不点儿正好及笄,什么都不耽误。沈忱、岳池都拍拍弟弟,“用不用哥哥帮忙?”要打架,哥哥们可都是好手。
“用!”张屷想了想,下了决心,“大哥二哥会不会飞檐走壁?你们穿上夜行衣,替我去谢府打个人。”小不点儿不快活,是因为她娘亲被人欺负了。四太太几回发作都是因为被人挑唆,就是她的陪房费嬷嬷。
“四太太是谢世叔的妻子,益之兄的娘亲,打她终归是不大妥当。那便打费嬷嬷罢。下手也甭太狠,打个半死不活的便好。”张屷认真交代。
沈忱和岳池也认真应下,“好,半死不活。”应下后两人庄严肃穆的走了出来,确定张屷看不见自己,仰天狂笑起来。小阿屷,哥哥肚子好痛!
张家人一向奇葩,沈忱和岳池当晚真的夜探谢府。谢府内宅守门、巡夜的只有婆子们,沈忱和岳池根本不用把她们放在眼里,真是来去自如。还别说,这一探,真探出了些阴私之事。
“大哥,还打不打人了?”
“先不打。回去禀了爹娘,再商议。”
“好,不打。”打个老婆子,本来也没劲,可“若阿屷闹腾呢?”臭小子常常不讲理。
“……小小惩诫一番,也无大碍。”
第二天,四太太的心腹陪房费嬷嬷告了病假。“病了?”四太太有些诧异。费嬷嬷身子壮实的很,这些年来留在京中打点自己的陪嫁产业,一人管三个庄子七个铺子,从来都是生龙活虎的,并没生过病。
自四太太回京后,费嬷嬷真是她的左右手一般,如今费嬷嬷告了病假,四太太颇觉不便。命丫头去探了病,赏了几样珍贵药材,命费嬷嬷“好生养着。”
四太太这一天过的非常之不顺利。上午躺下一个心腹陪房,下午迎来一位袅娜妩媚的绝代佳人:袁昭。袁昭穿着秋香色盘金顾绣小袖掩衿银鼠短袄,水红灰鼠皮裙,脚踩掐金挖云红香鹿皮小靴,俏生生走了进来,娇美华贵,楚楚动人。
她怎么来了?不是特特的把她留在太康老家了么?四太太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磕头的袁昭,有些愣神。这女子身姿如杨柳,下拜行礼如舞蹈一般好看,真让人恼火。
“太太命我在家中养病,我自是不敢违。”袁昭恭恭敬敬俯伏在地,“只是四爷命人星夜兼程到了太康,要接我一同进京。四爷的令,我更不敢违。”你是正室你厉害,还不一样要听男人的?有本事你管着四爷。
饶是四太太涵养好,这会子也是怒不可遏,眼中似要喷出火来。袁昭俯伏良久,缓缓抬起头,美丽的杏眼渐渐有了水光,“太太,四爷的令,我真是不敢违。”声音渐渐哽咽。
不光袁昭爱哭,她的丫头也是一般爱哭。袁昭身后跪着一个身段苗条、相貌清秀的小丫头,跟着掉下了眼泪,“姨娘,您身子本就娇弱……”这大老远的赶了来,再跪上这半天,怎么吃得消?
袁昭哭,小丫头也哭,四太太气得发抖。大丫头怀风忙上前为四太太顺着气,揉着胸,计嬷嬷站出来厉声斥道:“嚎什么丧?太太跟前,有你们放肆的?”
袁昭跟小丫头抱在一起,籁籁发抖,颤声说道:“我并不敢。”她身材婀娜,线条柔美,泪水似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不断滑过晶莹的面庞,惹人怜爱。
计嬷嬷冷笑一声,“不敢?你连太太都敢顶撞了,连太太的话都敢不听,还有什么不敢的……”话才说到一半,门帘挑起,谢四爷徐徐走了进来。计嬷嬷脸色一僵,怎么四爷今儿回的这么早?忙急急收了怒容,换上笑脸,“四爷!”不过她不是表演系专业人士,转换表情难免不到位,很是生硬难看。
计嬷嬷已是人到中年,难免有些发福,便显得人高马大的。因是发着怒,训着话,更增威仪。袁昭却是如一枝柳条般娇嫩脆弱,一强一弱,一站一跪,无论谁看到这情形,大概都会以为袁昭受了欺负吧。
四太太镇静心神,款款站起身,“四爷回来了。”迎了上来。谢四爷面色似有不悦,没说话,默默在官帽椅上坐下。四太太亲手递了茶过来,谢四爷点头致谢,还是没说话。
四太太也在官帽椅上坐了,内心中劝了自己无数遍,方才对着跪在地上流眼泪的那一对主仆温言说道:“袁姨娘远道而来辛苦了,先下去歇息罢。”
怀风机灵,忙上前搀扶起袁昭,“袁姨娘,我送您去侧间歇息。”袁昭委委屈屈的起来,站都站不稳,小丫头在一旁抹眼泪,“可怜的姨娘,跪了这么久,腿脚都麻木了。”
袁昭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的走后,四太太微笑问道:“玉郎使人接她回来的?却没告诉我。”这可怪不得我,你没跟我商量。
谢四爷淡淡说道:“阿离笨拙,服侍不好你。阿昭伶俐多了,我接阿昭过来,为的是服侍你。”这不是有两个妾侍么,一个不好,再换一个。你不喜欢阿离,再试试阿昭。
四太太胸口发闷,真想大声说一句“我宁愿要丫头们服侍!”谁想要妾侍服侍了?看见她们娇滴滴的模样不够闹心的。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己,她从小所受的教育让她无法理直气壮说出这话。
四太太笑笑,温柔说道:“玉郎想的真周到。”谢四爷淡淡一笑,声音也很温柔,“若是阿昭能服侍好,便罢了。若依旧服侍不好,我也不能委屈了你。这几日倒有三五位同僚硬要送妾给我,却之不恭,挑好的抬两个进来也使得。这些女子出身良家,知书达礼,定比阿昭、阿离懂事。”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后天争取双更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