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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奶奶,大奶奶给二姑娘添了一套十二件的白玉头面,私下给了二百两压箱银子,昨儿已经送过去了。”春燕去泊志院向冬莲问了事,回来禀道。
韩艳沚的婚事往后拖了拖,也到了最后核定嫁妆单子的时候了,家里人要添妆的,该送出手了。
一套头面是徐氏正经给韩艳沚的添妆,要登记到嫁妆单子里,成亲那天敲锣打鼓的抬到夫家去,是给出嫁的姑奶奶撑脸面。私下的二百两银子,是作为兄嫂对妹妹的心意了,不算在嫁妆单子里,是韩艳沚除嫁妆之外,傍身的私房钱。
思伽让春燕开了家里的银钱柜,取了二十个十两重的银元宝,装在一个黑漆匣子里,请于嬷嬷进来吩咐道:“大嫂给了二妹妹二百两压箱,我不好越过大嫂的次序,也给二妹妹压二百两,嬷嬷走一趟,代我送给二妹妹。”
韩家只有郑氏和信国公知道韩昭旭是怎么来的,或许一二者如沈家当家那样清明的,能窥探一些,但是谁也不会出来表白表白,所以,韩昭旭在韩家的身份就是信国公的次子,韩家的庶子。长幼有序,嫡庶有别,思伽以前没想过和长房争锋,现在也不会有想法,一切守着规矩和本分。韩家的公爵,是几代人拿命换来的,合该是韩昭曦的,至于韩昭旭,他将来的成就走到哪里算哪里。
于嬷嬷捧了匣子去了,思伽开始挑添妆之礼,徐氏既然送了一套白玉的头面,思伽就退一步,送一套赤金的,于是,挑练起来,就把所有的赤金首饰都翻了出来,选了一套赤金嵌翠宝的,拿出去让工匠们炸一炸,鲜亮些再送出去,顺便把一些样子过时,金色暗沉,形状有损的金饰熔了当钱用,以后再挑好的金子打造时兴的首饰。
选完了,没有淘汰掉的首饰,一件件的细心保养一遍,收回盒子里,半天的时间就过了,正打算摆饭呢,韩家收到一张讣告,消息传到苍擎院来。
定襄伯府的世子石颓当死了。定襄伯府石家,虽然府里二老爷还是浙江的都指挥使,在太子死后,权势大不如前,能不能做满一任还两说呢,石颓当本人,慈庆宫都封了,侍卫的差事也没了,身上背着的千户的品级也辞了,能引起苍擎院的注意,是因为石颓当是被景王府的赵厚昕打死的。打架的原因还是风流韵事,赵厚昕和石颓当争一个男戏子,失手就把石颓当打死了。
石颓当,思伽在聚宝坊见过一次,只一眼就不喜欢,因为他看韩昭旭的眼神太过阴翳,石家和韩家,邱家,沈家也是面和心不合,暗中过招好几回了。石颓当本人,也算勇武之人,一对一单挑的话,赵厚昕在石颓当面前就是一只弱鸡,那必定是借了打手群殴了,还争男戏子,思伽因为秀儿之故,是知道赵厚昕只爱慕一个男人的,其他的人,他都是纯欣赏的。
有什么迫不得已的理由,要赵厚昕明目张胆的至石颓当于死地,而让自己陷入囹圄?
棒声响过戌时,韩昭旭才回来,晚膳也没用,就着小菜吃了两碗卤肉面才饱。
“我明天想去景王府看看姜姐姐,你看行吗?”思伽看着韩昭旭吃好了才道。
韩昭旭漱了口,拿帕子擦着手:“缓几天过去,景王妃,世子妃都倒下了,姜氏忙不过来,怀玉下面好几个庶出的兄弟闹得厉害,现在王府里乱得很。”
石颓当是伯府的世子,不是随随便便被人弄死了,告状无门的冯渊之流,景王府的承孙打死了他,也是要付出代价的。官司必然打到御前,大理寺,燕京府尹,刑部,宗人府,还有好几个御史,都开始上奏章了,弹劾赵厚昕杀人的,弹劾景王府教子不善,还有要求罢免景王世子宗人令之位的。
思伽点头,又小心问道:“他……应该不会赔命吧?”杀人偿命,只有地位平等的双方相互殴杀才会偿命,赵厚昕的命,怎么的也比石颓当的高贵。
“不会,皇上觉得石家引诱坏了先太子,早就想灭了石家了。怀玉杀了石颓当算是给皇上出气了。”
此事关乎先太子之死的秘辛,思伽不想知道其中丑陋的真相,也不问了。
韩昭旭自叹道:“怀玉自己把失德送到皇上手里,皇上也不会放过他。景王的王爵,怀玉没有机会了。”
思伽心里还牵挂着另一件事,秀儿一家官奴,是赵厚昕名下的财产,赵厚昕要是失去了景王府承孙的地位,他名下的东西就要收回去,重新分配。要是姜氏还能立在景王府还好,要是姜氏连着也被毁了,秀儿一家得要回来。
隔了三日,事情有了圣裁。赵厚昕身上镇国将军的爵位没了,本人开除宗籍,削为平民,不再为宗室子弟。其妻姜氏和他们的儿子依然保留了地位,也就是说,赵厚昕一个人被逐出皇族了。景王世子自请辞了宗人令,皇上却是没准。景王府就折进了一个赵厚昕,皇上对景王府,也算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
芜湖会馆的格致斋,几个没有和赵厚昕生分的朋友凑了一桌,给从牢里放出来的赵厚昕去晦气。赵厚昕在席间依然是嘻嘻哈哈的,没有颓废之色,吃好喝好,尽散之时,留下韩昭旭说话。
赵厚昕把一个楠木盒子还给韩昭旭,韩昭旭打开盒子,把里面的匕首拿出来,当初韩昭旭给赵厚昕的时候,匕首是封着蜡的,现在蜡溶了,凛冽的匕首泛着寒光。
赵厚昕耸耸肩道:“就我们干的那么一点点事,我失去一个王位,石颓当失去一条命,你失去一个儿子,也算公平,对得起大哥了。”
“你有什么打算,尽管说话。”韩昭旭垂头,把匕首套回犀牛皮袋子里。
赵厚昕懒散的靠着椅背道:“我二十年圈在京城里,哪里都去不得,一动就有人知道。现在被削了爵位,可是自由了,我得先出去走走,逛三年五载的再说。”
韩昭旭笑道:“一得一失,当赵家的子孙,多没意思的。”
赵厚昕跟着笑起来:“你原来是这么想的?也是,我要不是没意思,也不会对……”赵厚昕向皇宫的方向抬了一个下巴,“有兴趣!”
“现在痛快了吧?”
“痛快!”赵厚昕拍着扶手,轻狂的道:“我不是你,靠的那么近总是会被诱惑的,那种诱惑就像腐骨之毒一样,煎熬呀。要么一步登天,要么跌入低谷,君强臣弱,君弱臣强,还是现在痛快,我又不是输不起。”说完瞄了一下窗口。
赵厚昕从开头到现在,过一会儿,眼睛就向窗口瞄。
韩昭旭知道赵厚昕期待什么,直接道:“他不会来给你送行的。”
赵厚昕表情僵直,揉了一把脸道:“我就是个笑话,要是我早点看透,早点痛快的把自己折腾的干干净净的,应该能和希文一辈子在一起吧。”
韩昭旭摆手道:“你以前奈何不了他,现在更奈何不了了,我不会来拉偏架了,你们的事情,于我无干。”
赵厚昕不甘的瞪了韩昭旭一眼,叹息道:“算了,不用你帮忙,我就不相信,我还活不过一个老头儿,看谁活得更久一点。家里面,父母是有准备的,我是无愧的,唯有姜氏,跟了我一场,还给我生了个儿子,我却是什么也给不了她,她遇上我,算她倒霉了,我自己拿自己都没有办法的,我走之后,你能帮我顾念的,就顾念些,他们母子,就和浩然以期似的了。也请小嫂子多去陪陪她,开导她,让她别老想着我。我明天就走了,不再辞了,你们别送。”
韩昭旭一一应着,赵厚昕孤单的仅带了一个伺候的随从离开了燕京。
沈家沈惟俊的婚事,当初相亲的对象是周王府周王之孙女,赵甯赵二姑娘,前后周王府考校了沈惟俊及沈家一年才答应了婚事,之后,沈葳官职调动没定,沈惟俊和赵甯的婚期也定不下来,又拖了好几个月,直到沈葳进京,确定了位置,才向周王府请期。同时,皇上宣周王进京。
皇上宣周王进京,是商议军国大事。
辽国连着三年灾害不断,再加上民族矛盾的激化,国内牧民起义割据不断,最终导致王帐崩溃,辽国割裂,一分为二,有一支复姓拓跋氏的党项族分裂出来,在辽国破败的国土上,建立了一个新的政权,国号‘大宁’
大宁和大辽划和林分治,大宁的疆域,西至阿尔泰山,北到额尔古纳河,东到和林鄂尔浑河上游,南嘛,就抵到了大梁的边界。甘州,兰州,银州,雄州,警州,一片都和大宁接壤。
辽国虽然还存在,却已经日薄西山,对大梁的边界构不成威胁,而大宁像一颗冉冉生起的旭日,充满活力,充满斗志。大宁的拓跋王族,一立国,就废藩礼,行汉化,给自己取了一个汉姓,钱。汉族大姓,赵钱孙李,拓跋王族取汉姓有何意图?一个人习武修文是为了功名利禄,一个国家废藩行汉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臣服大梁,还是征服大梁?
江山如美人,每一个野心勃勃的男人,都相信自己能征服美人。
周王进京,是谋求朝廷对西北边界重视。大梁在北界的防御重点,应该从辽东,宣府一带向甘州至警州一线转移,震慑住大宁的野心,消敌于无形,要是震不住的话,也要有御敌于外,不伤大梁寸土的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