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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伽从来不轻易喜欢一个人,也从来不轻易厌恶一个人。二姐思仟,虽然知道她曾经好长一段时间把自己作为对手,现在,比夫家比丈夫,侯爵对公爵,从七品对从四品,从明面上来看是无法较量的了,思伽还是相信,要是将来情势逆转到相近的地步,她依然想要力压众姐妹一头。思仟就好比上辈子,思思的一个同学,明明资质一般,却是心心念念要考年级第一,为此看着别人就是不断的比对,这样的心理对自己的心绪何尝不是一种虐待,不过是自己不以为然罢了。所以,思伽对思仟,无所谓喜欢,也谈不上厌恶,好歹一父所出,同嫁在京城,日常按着礼节走动,有事彼此通个气,见面的场合,也有个亲姐妹的样子。
“四妹,刚才没看见你,我听表弟妹说姑母请了信国公府上太夫人,大夫人,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思仟结束了和几个人的攀谈,转头看见思伽进来,显得极热络,拉着思伽的手往一边空着的位置上走。客未到齐,现在是众位女眷在花厅喝茶吃点心,随意叙话的时间。
两个走到一处还没有被人动过的位置坐了,中间一张黑漆蝶纹的小四方桌几,上面摆着一个填红漆番莲花纹的八宝果盒。思伽接过丫鬟奉上来的茶道:“不巧了,我家老太太被太后召入宫了,至于太太,大暑天的,身上不爽利。”
思仟用帕子掩嘴道:“我家太太过来路上也是略微有些不适,在偏厅卧着歇息。”
思伽有些口渴,看着茶太烫却不马上喝,放它凉着道:“那,姐姐不用去亲家太太身边伺奉吗?”
思仟眉宇间自在的表情放下来:“太太爱清静,身边不喜欢留人,不要我守在边上伺候,又说今天是我们表亲家的好日子,让我出来看看。偏巧,姑母家封爵的好事,大姐生孩子,赶上坐月子,出不来了。”
思伊几天前生下了第三个孩子,是个儿子,月份不太足,比预计的提早了半个多月,因着不放心寻常的大夫,孩子落地后半天,曾拜托思伽请个好太医诊诊。何家的地位是没有请太医的资格,思伽当然义不容辞,当天上半夜请到了太医过去,孩子不足月,万幸的是没有什么大毛病,照顾精心些,能养回来。好在只是早产几天,孩子健康就不是大事,因着不是好事,为了孩子着想,这件事情就没有告诉别人。
思伽笑道:“大姐人不到,礼到,心意到就成了,再说了,大姐稳重,就是没这么几天,月份那么大了,必不会出来。”
思仟皱眉道:“我恍惚算着,大姐的孩子生得有点早,特意备了双份的洗三礼,哪儿想大姐那里不办了,得,到了满月的时候,我再尽尽当姨母的心。不过,我几天前去瞧过哥儿了,长得虎头虎脑的,份量不轻,看着也机灵,就是天太热,大人孩子都不好过,我特意问了我们府上积年的老嬷嬷,虽说月中不好用冰,也不是完全不可以用,万一捂出病了,越加不好,因此,我每天让人送一桶冰过去,只在一天最热的时候,放在屋内背风的角落,再用屏风挡一挡,取些凉意,大姐和哥儿都能好受些。”
说到最后,思仟用帕子掩了掩不住翘起的嘴角。崇安侯府家大业大,三房共居,加起来二十多口正经的主子,就算冰窖再大,也架不住人多,因此,往年除了侯爷侯夫人,大爷大奶奶之外,各房用冰都是有定例在,今年,家里看着自己娘家得势,借着三爷在外面当差辛苦的由头,提上了待遇,和大爷是一样的,冰敞开了用。不像前两年,用得紧巴巴的。
思伽重新拿起茶碗,轻吹着茶碗,道:“朱雀胡同一带,是独门独户的小屋子,造冰窖是没有条件,不过,那一带的住户非富即贵,想用冰也不是难事。”
燕京什么东西没得买,大夏天骡车包着棉被子出来的,就是买冰,送冰的。何家不缺银子,想用又不是用不起,何必去占思仟的便宜,远远的从崇安侯府运冰来。思仟不怕麻烦愿意天天送,思伊怕是还不想天天接这份人情呢。远香近臭,思伊明白这个道理,再加上夫家不显,和姐妹们的夫家又不同道,平时少出来应酬,轻易也不向娘家开口。就是早产了,也是自己挺过来,孩子生了才告诉出去。一年多来,就麻烦了两回,一回为了丈夫读书找房子,一回为了孩子找太医,直接找上自己。思仟怎么殷勤的给思伊送冰,是殷勤吗?
思仟有些不悦,马上压下心绪随即笑道:“我家三爷不比四妹夫的本事,朱雀胡同的房子,大姐夫想买怎样的,就能有怎样的准备着。我只能就我力所能及的,在大姐那儿尽点当妹妹的心意。哎,大姐也过的不容易,刚刚和外家冰融,贾老爷子就过世了。”
思伊的母亲是贾氏,贾氏一门,掌舵的贾老爷子当过两任的布政使,得太宗,仁宗器重,可惜晚年为政有些力不从心,不然,凭着贾老爷子的资历是能进内阁的,两三年前从布政使位置上致仕,一直在老家养病。当年,贾家为了长孙的前程着想,推了和沈家的婚事,当初的条件的确是齐大非偶,沈家没有怨怼,不过,和贾家的关系也是淡了。思伊对外家,是存了不小的心结,只是几年下来,时过境迁,思伊心境开阔了,还有很重要的一点,贾家是科举立身的,族中包括贾老爷子在内已经出了四位进士,如同二叔沈节有妻族的帮衬一样,自己的丈夫要从科举出来少不得有人指点,所以渐渐的主动和外家来往起来。贾家本来就对小姑奶奶有亏,自然接着思伊的善意,没想到贾老爷子现在就过世了,没有熬到下届春闱,虽然思伊舅舅们有好几个,比起贾老爷子,能力差了不止一点点,看退婚就知道,情分也是比不得,老爷子一去,贾家集体守孝,出孝之后,风光绝对是不如从前的了。
思伽没有见过一个贾家人,对贾家的事情无感,平静的道:“大姐夫在国子监读书,里头多少优秀的博士,助教,能把他们教授的摸透了,来年大比,不怕没有好成绩。”
“我也是这么说的,看看二叔,大姐夫才几岁,一个进士,还怕没有,早晚的事。”思仟抿嘴而笑,“我倒是有件正经事和你商量。我们家现在是一等伯了,府上虽然不用如姑母家一般大肆操办起来,也应该选个日子出来热闹热闹。”
思伽点头道:“父亲是一方大员,晋爵的大事,再低调也是有得庆贺呢。”
思仟看思伽是还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少不得说得敞亮点:“我是说,在京城的沈府,也应该找个好日子摆几桌酒宴庆贺一番。我们家在贵州才几年,大头都在京城里,请一请以前经营下来的故交,才不算失了礼数。”
思伽笑道:“二哥才几岁,镇不住酒宴,家中又没有女眷,操办起来多有不如意的,不是说了不摆酒嘛,府中多赏两个月月例,故交之家礼来礼去一遍就挺好的。”
思仟心切的在桌子下跺脚,面上确实不显,认真的说道:“二弟妹没有进家门,不是有你我嘛,就是二弟那里,一个人撑不起场面,叫上三个姑爷,还怕应付不周全?”
思伽对大张旗鼓的请人吃饭真没有兴趣,道:“我们出嫁了,就是外姓人,娘家有事,回来帮个忙可以,可是现在沈宅没有主母,我们过去,就是喧宾夺主,哪有客人招呼客人的道理。”听思仟的意思,就是要男客女客都请。
出嫁的姑娘在娘家就是客了,思伽觉得没这个必要,也没有这份意愿给沈家搭场子。当然,每个人爱好想法不一样。思仟从小就喜欢甚至是热衷各种宴会,聚会,也愿意投身到迎来送往的交际之中,小时候,在严州府,再大点在贵阳,思仟都积极的参加这样的场合,思伽早就发现思仟爱好此道。现在想要借沈家晋爵整个排场出来,也不是全然的虚荣。要是思仟能办成了,是成功的一次在夫家彰显了自己在娘家的地位,同时把沈家的故交都拉出来溜溜,趁机还能为丈夫多铺排几条人际关系,可谓一举数得。不过,思伽无意在夫家展示自己在娘家的重要性,对沈家的亲朋没有拉拢的兴趣,当然,必须承认,能看淡这样,和思仟一嫡一庶,心态不一样绝对有关系。反正,对于娘家晋爵一事,自己是不主张大力的庆贺。
思仟知道,没有思伽的支持是不能成事,还想进一步说服,迎面永嘉侯府大奶奶范氏过来,只好暂时打住。
大嫂的娘家嫂子,见面了是互相敬着,思仟示意了身边的位置请范氏来坐,范氏谢了好意,却是在思伽的身边坐了,解释道:“冯三奶奶别介意,我有事要和思伽说,这个位置说话方便。”一句话,就毫不客气的拉开了亲疏,思仟极力掩饰尴尬,抓果盒里的干果出来剥。
“我家爷托我问句话,府上二爷是不是有心求娶周王府的姑娘。”范氏直接了当的问。
惟俊要娶个什么要的媳妇,是沈家内部的大事,陆家无权指摘。不过,陆家的姑奶奶陆瑅是沈家的长媳,要是,惟俊成功的求娶了周王府的姑娘,就是嫡次女,身份也比永嘉侯府的嫡长女来得高贵,进门做妯娌,陆珞和陆瑅兄妹情深,少不得关心一下。女人在内宅,一生当中,可能和妯娌在一起的时间比丈夫还多,当然想要来个容易相处的。
思伽理解陆家关切的心情,据实以告:“周王府的姑娘,一女百家求呀,家中父母是有心,也要看周王府看不看的上二哥。不过,嫂子放心,我们家是最重规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