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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京,大梁政治权利的中心,各方势力角逐,是个最容易出头,也是最难出头的地方。崇安侯冯家,落寞十年,想要重新赢回圣心,居于要位,前途艰辛。出孝两年多,各处专营,在去年的大规模洗牌中也没有占到什么好位置,而冯顺等着五城兵马司的出缺等了两年都没有到,当然不是没有缺,只是看哪家有本事能跑通门路罢了。冯侯爷不到五十,有个爵位在身,还没有到退休的年纪,自己也在求表现。冯顺前面有两个嫡兄,家族有实力总是紧着出身好的使力,官场上,若自身没有压倒性的实力,嫡出总比庶出容易冒头,是以,冯顺一直在待业中,这不是冯家有意打压庶子,冯顺的父兄如果前程挣出个样子来了,五城兵马司的缺还不是随传随到。女人的命运寄予男人的前程,而男人的前程寄予家族的兴衰,这是世俗常理。
思仟给嫡母行礼,坐于赵氏的下手,成熟明理的面庞粉妆涂得厚重,一件枚红色孔雀纹团花褙子,是今年新流行的款式,一只亮澄澄的累丝衔珠金凤攒,是陪嫁单子上的首饰。
“祖母时常念起你,如今你公公,大伯已经重新启用了,很快便会轮到女婿。去年伊儿都生完二胎了,也儿女双全了。祖母还说起,你们小夫妻也该有动静了。成家成家,有了子嗣才像个家。”赵氏温言道。
思仟眼神昏暗,道:“孙女不孝,还老祖母千里挂怀。”
赵氏开解道:“倒不是催着你,这种事情越是着急越来不了。只是家里备了补身子的药材吃食带给你,你和女婿都瞧瞧,看用不用的上,还有方姨娘,也给你做了几身衣服。正今天早上收拾出来。”
思仟抬头笑道:“谢谢母亲,也不知姨娘近来可还安好?”之前寒暄的时候便问过丁氏,沈葳,如今赵氏主动提到方姨娘,思仟也多问一句,毕竟是亲母女。
赵氏自然回道:“平日多随你祖母念佛,只要你过得自在,她便是千好万好。”
思仟也尽是说些冯家的好话,婆婆明理,妯娌和睦,下人规矩之类的,略说了些琐事,思伽匆匆而来,思仟一年半未,只见她穿了一件杏黄色羽纱短衫儿,下一条高系浅绯紫色襦裙,身高长了三四寸,身形已显婀娜曼妙,眉若远山,瞳若秋水,唇如红丹,只肤色欠了一分白皙,贵州那地方呆久了,就没几个皮肤白净的,思仟看了眼自己玉白的双手,思伽底子好,离开了贵阳便能养回来,思仟笑着对赵氏说道:“四妹妹已经是大姑娘了,哦,瞧我这话说得多别扭,下个月都要嫁人了,难道还是小姑娘不成!”
思伽也实在装不出害臊的模样,只把头低了低,坐在赵氏身边。
赵氏道:“可不是,去年我回贵州的时候,也就是过了四个月,原来的衣裳都不能穿了,十三四岁的年纪,正是拉条的时候。怎么穿这一身衣服过来,也不冷吗?”,赵氏摸着思伽身上的衣服,太单薄了,不由对思伽问的。
思伽腆笑道:“正在试及笄的冠服,脱了穿了,折腾得挺热的,再说,二姐姐又不是外人,我就着急过来了。”
赵氏嗔怪道:“胡闹,才三月的天气,怎么可以穿得那么单薄,如真,回去拿件外服来给姑娘。”
思仟趁机问道:“不知四妹妹定下正宾了没有?”及笄礼上,是要请一个德才兼备,儿女双全的女性长辈做正宾,高颂祝辞,为笄者梳头加笄。崇安侯夫人有这个意思做思伽的正宾,遣思仟过来透露这个意思。
赵氏是人精,一问就知道是什么意思,虽然提早进京是有意让思伽早点接触京中的故交姻亲,不过及笄之礼还是要办得低调,毕竟,后面有两件怎么也低调不来的婚事等着。思仟的婆婆可是侯夫人,才结亲没多久,选她真是不合适,逐道:“请的是你四婶婶的母亲,龚夫人年逾五十,养住了两儿两女,现在孙辈都一大堆了,正是福运红旺的长辈,思伽的及笄里由她老人家来当正宾也能沾沾她的福分。”
这件事情思仟也是一问,回头给婆婆一个交待,成于不成,自己都无所谓。崇安侯夫人急着揽当正宾,多是看在思伽是未来信国公媳妇儿的份上,想讨个情儿,攀附这门转折亲。为什么那么多风光都是她的?思仟隐在袖子里的手绢卷着手指,道:“女儿及笄的正宾是四婶婶,龚夫人请来当这个正宾最合适不过了。我听说今年要轮到爹爹进京述职了,可是还能赶上四妹妹出阁?”
赵氏遗憾道:“赶不上了,旨意已下,你爹爹三月二十出贵阳,八天之内快马到燕京。不能送你妹妹出阁,倒是能赶上媳妇进门。”s
思仟亦是可惜:“能凑上哥哥迎娶陆二姑娘也好。母亲,你挑的这个媳妇很好,只是,我听闻陆二姑娘脾气大了些,竟不顾孝义公然与长辈争锋,还出手围了自己二婶婶的院子。虽然永嘉侯府消息瞒的严,也拦不住消息外漏。京里私下非议了好久,过年了才盖过去。”
“陆家出什么事了吗?”思伽急问道。陆二姑娘的身世思伽也了解,想想陆家嫡长子早逝的情况下,家里的明争暗斗必定不少。
赵氏不以为忤,道:“你们不是闺阁里教养的女儿家了,嫁了人,公婆,妯娌,丈夫,子女,总有种种顾念挂碍,深宅大院的龌龊事也就不可幸免了。这件事情,我虽远在贵阳,陆家也派了书信说明一二。起因还是嫁妆问题。当年陆二姑娘父母逝世,侯夫人悲痛不能持,伤了身子,把侯府管家之权托于了二子媳妇。结果这位二子媳妇趁乱在大嫂杨氏的嫁妆里动了手脚。在帮忙封嫁妆的时候,把杨氏几件嫁妆换了。这不我们和陆家结亲了吗,陆家就重开了杨氏遗留下来的嫁妆,多亏了杨氏留下来的老人记性好,看着东西不对,又请了广信杨家二十几年前过手置办过杨氏嫁妆过的管事来甄别,东西数量是不差的,具体物件不对,如同样的翡翠镯子,以次充好换了,几件书画也不是原来的书画了。不说价值之差,嫁妆是一个母亲留给孩子们留的念想,岂能被他人窃取,流落在外。若不追查追办,是对亡母的大不孝。善事父母者为孝,是百孝之首孝。而对于家里其他平辈的孝心都是附于父母之血亲而来。陆二姑娘行事虽欠了稳重,也是寄予亡母一片纯孝之心,其情可悯。说来陆家二房也是无耻,果真查出了几件杨氏的嫁妆来。弟媳倒换长嫂嫁妆已为不恭,难道还要侄儿侄女守着教条愚孝,不敢逾越,不敢为亡母讨回公道不成?”
这件事不管是弟媳盗窃长嫂的嫁妆,还是侄女对长辈不敬,左右都是家丑,家丑不可外扬,永嘉侯府一直尽力严捂着这个消息。是以,京里流传着好几个版本。说府中仆妇私盗财物隐匿在二房处,直接说是二房奶奶偷盗的也有,说永嘉侯世子生事打压叔叔,说陆二姑娘嚣张跋扈等等。永嘉侯也没有出面澄清,的确这种事情是澄清不了了,只能越描越黑。京城嘛,好事坏事,谁家不是隔段时间就要出一次风头,论过了就过了。
思仟是真不知道永嘉侯府会把家丑坦然告知沈家,而赵氏对陆二姑娘行事也是全然一派欣赏的意见,有点尴尬道:“女人坐于家中,也只能听得外头不知道润色了几道的传言,是以才忧虑陆二姑娘的品性,着实不该。”
赵氏不恼,道:“你也是为这家里思量。不过,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传言虚虚假假真真实实,想仅此来分辨一个人的品性是最不可靠的。我们家将来的掌家夫人便是要像陆二姑娘这样的,有气性,有脾气,不然软软绵绵的,如何辖制一府的仆妇,对外应酬各处同僚女眷,姻亲故交,只要理在身上,谁也不能欺负到头上来,这样,才是当家奶奶的风度。”
思仟思伽都恭敬得受教,思仟留下,吃了顿午饭,二姑爷冯顺亲自过来接媳妇,又被引去见了两个舅兄,喝了两盏茶,才接了思仟回去。
思伽笑盈盈的对赵氏贺道:“恭喜娘为沈家觅得佳妇!”
“你怎么知道你未来嫂嫂是个好的?”赵氏笑问道。
“便是从陆二姑娘敢派人围院窥得。”思伽自信的道:“陆氏兄妹二人前后娶亲,出阁。亡母杨氏的嫁妆真被倒换,早该在永嘉侯世子置办聘礼的时候就发现出来了。陆家叔婶欺负他们年幼未知,陆氏兄妹也的确隐忍,故作不知,以免打草惊蛇,一路暗中筹谋清查,找齐了证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搜到原物,揭发此事,其中可见兄妹的手段智谋。”
赵氏叹道:“可惜这件事在你二姐之流的眼里终究是坏了名声。”
思伽嘟嘟嘴道:“天底下有几个人的名声是十全十美的,一件事情,有人赞自有人骂。只要得利又无愧于心便好了。陆氏兄妹是选好了时机发难,永嘉侯世子夫人已经进门了,陆家二房又如此失脸,三房,四房更不敢出头了,正好接过年之机,收回因为长房无人,而被其他三房把持的事物。便是侯爷侯夫人也只看见了孙子孙女的委屈,怪叔婶不慈,一心更向着长房孙辈。”
作者有话要说:思仟别扭了 可是 她也只能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