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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六日,官街,国防部大楼。
门楼里混杂流动着藏青色国防军陆军制服、墨黑色禁卫军制服、雪白色海军制服、袖口镶蓝边的航空兵制服以及高礼帽、燕尾服或长下摆的西服。
一群穿着蓝色连体工作服的工人正在取下门楼右侧的两块金属牌子,一块是“国防部”,另一块是“陆军司令部”。
门楼左侧斜倚着四块尚未挂上去的牌子,分别写着“国防总部”、“陆军部”、“海军部”和“总参谋部”。
从这天开始,国防部、陆军司令部、海军司令部以及海军参谋局正式沦为历史词汇。
大楼的左右,更多的工人在挖地基、拆围墙,为了容纳四个总部庞大的办公机构,需要把原国防部大院扩展两倍以上,并新建三座办公大楼,预定三年内完成全部工程。
在新办公楼建成之前,陆续挤进这座大楼的各办公机构将成为亲密的邻居和同事——国防大臣胡克在前日的内阁会议上做出了如此美妙的预言。
但在四部合流的第一天里,胡克就感觉到事情不大对头。
到底是什么不对头呢?
一进大院,胡克就在心里反复嘀咕,琐碎地,不厌其烦地。
十五年来,他兢兢业业地扮演一个不为人所重视的配角,将繁琐的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却从未去过真正的战场,也没有建立起足以称道的势力网,与那个时代的军人一样,只是凭借上级的信赖与多年的资历坐在这个位子上。
甲午前的军部四巨头中,丁介云阴谋叛乱,脑袋被毛瑟步枪穿开了洞;钟夏火则令人惊异地从六千公尺的空中坠下,摔成一团烂泥;比他更有能力的杨正金退出了现役,就任内政大臣;他自己却不经意地成为帝国武装力量的行政长官。
当年一起来到这里的总共二十四位战友,一路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到今天竟只剩下十人,或许这还是幸运的。
如果当初在进入时间机器之前被守卫部队识破,如果当时设备的操作者动了手脚,如果当年飞往紫禁城的直升机中途坠毁……
如果来自2039年的时空特遣队有个聪明点的指挥官,内部更团结一点,兵力再强一点……
然而可悲的是,只有最初的三位战友是死于真正对手的攻击。
他们一起创造了这个分支历史时空,但却无法创造全新的历史规律,在这个时空里,人还是人,有私欲,有邪念,有仇恨,有阴谋,有背叛……那些穿越了时空的规律,永恒不息地流动着。
他们从来就不是神,他们也必将被贯穿古今的那些规律所支配,多年以后,他们相继死去,而这个时空的后世会给他们这样那样的评价,成为好事者津津乐道的话题。
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在这个世界死后留名,载入堂堂正史,成为后人关注的对象吗?
那么与其蠢驴般地埋头干活,倒不如以生命为赌注轰轰烈烈地大干一把,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要败也要败得惊天动地,才有资格成为胜者史书上大书特书的“寇”,而丁介云一党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走上不归路的吧。
成为史书上的符号,真的那么重要吗?
其实,我们只是在执着地梦游,我们在这里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我们能真实地感受到从前只存在幻想中的东西,可是不知不觉,当我们完全融入到这世界之中的时候,已经很难分情,这究竟我们做的梦,还是这个梦操纵着我们。
当我们濒临清醒的时候,就是我们走到悬崖边缘的时候。
不,不对头的,不是这个,这个问题已经在思维的教堂中反复唱诵过了,回到现实中来,注意你身边的人,仔细观察他们的脸,听他们说的话……
对了,就是那个!
直到走进顶楼特别会议室前的那一刻,他才恍然大悟。
是闽南话!
走廊里那些有头有脸的海军高官,打招呼寒暄时用的都是那种磨人的闽南话。
十五年过去了,当年清帝国海军的中坚,如今相继跻身为新中华帝国海军的大老,而闽系出身的后辈也由于朝中有人,得到不少特别照顾。
仔细想来,为数不多的二十来位海军将官中,竟有六成非出身闽人即出自马尾海校,可见闽系势力之强。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种问题的时候。
胡克收拢了一下情绪,阔步走进会议室。
已经到齐的八位将军同时起立,敬礼。
当前实际领导帝国武装力量的陆海军精英全部在这里了,他们是:海军部长刘步蟾大将、陆军部长聂士成大将、总参谋长刘百良上将、陆军参谋长肖如海上将、海军参谋长林泰曾上将、总参作训处长张遥前上将、陆军教育总监王直上将和海军教育总监严复中将。
众人坐定,胡克开门见山:“今天召集大家,不是为了庆祝四部合署办公,主要是两件事,一是廓尔喀问题,二是陆海军建设规划问题。”
刘步蟾等海军将领原本紧绷的脸这才稍稍放松了些。
自廓尔喀贡使抵京以来,刘步蟾多次向胡克及总理张志高上书,表示海军暂时无力与英国对抗,要求政府克制行事,勿以小利开大衅,不但无济于事,反而受到政府指示,要海军强化备战,集结镇洋舰队以应对局势。
这次会议,海军料定政府方面是为廓尔喀之事施压,没想到胡克又提到了陆海军建设规划这个大题目,显然是表明政府并未下决心为廓尔喀开战,否则若是真到了临战关头,谁还有心思去做什么建设规划。
“廓尔喀问题,这些天很多人上书言事,有人说不惜一战,也有人主张必须和平解决,国会那边也有质询,问了不少问题,今天召集大家,是想单纯从军事角度来讨论,如果对英开战,有没有胜算?”
胡克说完便转向刘步蟾,示意海军先发言。
刘步蟾先与两位海军同僚交换了一下眼色,这才开口道:“单就海军兵力而言,英帝国海军主力为一等战舰56艘,一等装甲巡洋舰30艘,二等和三等巡洋舰100艘。我海军主力为一等战舰7艘,一等装甲巡洋舰9艘,二等和三等巡洋舰26艘,实力对比悬殊,即便敌军只以三成兵力来攻,我军亦绝无胜算。就国际形势而言,欧洲黄祸论甚嚣日上,德皇甚至声称若我国今年不完成赤塔撤军,将组织新十字军讨伐我国,如此情势下,英国可安心东征而不必牵挂后方,再者,若其外交得法,联合德法共同讨伐亦未尝不可。如今势不在我,当韬光养晦以为后图,不可轻开战衅,以此筋骨未健时挑战强敌,无疑以乳臭未干之小儿搏武艺精深之宗师,轻则伤筋动骨,重则命丧黄泉……”
陆军部长聂士成不以为然地插道:“海相大人言重了吧,当今我帝国陆军拥兵百万,训练精熟,军械优良,又有西人叹为观止之飞空兵器,英夷胆敢渡海来攻,我陆军当横扫缅甸,破马来亚,占新加坡,入印度次大陆,尽拔其海军基地,其海军虽强,自本土远道而来,若沿途无加煤维修之据点,徒奈我何?”
刘步蟾冷笑道:“陆军真有此能耐,何不趁早出兵,今年吞并俄罗斯,明年横扫欧罗巴,后年填海造桥,将不列颠岛一口气吞下,英帝国之海军从此为我所有,亚欧大陆为我帝国独霸,真当如此,海军今后即便为陆军做牛做马亦无怨言。”
聂士成大怒:“这是什么话!陆军从赤塔撤军纯系政治原因,非军力所不达也!若非海军无能,东部方面军二十万人何必束缚于海参崴一隅之地,尸山血海,只为俄军那几艘破船?”
胡克赶紧劝架:“两位大将到此为止罢,不论海军陆军,都是帝国军人,务必齐心合力,共图帝国大业。”
一边心中直犯难:两位部长一上任就掐架,往后可怎么办。
一边又正色道:“皇上已经下定决心接纳廓尔喀为藩属,国内舆论和国会方面也以赞成接纳为主流,圣意民心,不可违逆。陆军业已制订计划,决意以藏军三个代本附驻防军一个营,共三千精兵为先遣队,一待廓尔喀国王发出请兵声明,即刻入廓据守,造成即成事实之后再灵活运用外交手段,以避免引发全面战争为前提展开谈判,此间陆海军需加紧战备,进入准动员状态,为外交谈判助势。”
刘步蟾连连摇头:“若谈判失败,双方宣战,我军可有必胜把握?至少海军没有把握。中国人多固然不错,陆军战死一万,又可新征壮丁十万,海军则不然,建造一战舰费时两三年,培养一军官需费三五年。海战当中,转瞬间一船即灭,数十军官、数百水兵葬身鱼腹,数年后方可恢复。海战又最讲究兵器优劣、数量多寡,兵器优而多者,先胜一手,当前我海军与英国相比,远远不及,战则必败,若海军败没,海防必然洞开,万里海疆,岂可处处设防,遍立炮台?海军即灭,如何保护商船,按济华侨,于五洲四洋上宣扬国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