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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莲忙笑道:“本来想过些时候再跟姑娘说,这事,二郎跟我倒真是正正经经商量过一两回,二郎的意思,他的手……用不得刀枪,这武一途就走不通了。”
“嗯,水生哥文才上也不差,人又精细,入六部或是做地方官都不会差,既是这样,你再回去和水生哥商量商量,是从地方一点点做起,还是入六部从小吏做起。”这倒在李小幺意料之中,水莲忙点头应了,看着李小幺问道:“二哥说,你想带桐姐姐到淮南路去?”
“那是从前的打算,如今……事异时移,过了节再说吧。”李小幺含糊的笑道,水莲立时反应过来,忙抿嘴笑道:“我也是晕头了,可不是,皇上身子不好,一时半会的……谁知道,对了,郭三娘子指婚给太子,今天母亲她们过来送蒸饼时还说起这事,还发愁这添妆的轻重,轻了吧,又是圣旨又是赏赐的,怕不恭敬,重了吧,到底那头还有宁王妃在,这么纳人,最让人添烦。”
水莲的话里透着丝丝烦恼,李小幺想了想笑道:“这太子纳侧妃,从前也有过,府上该有定例吧?依定例规矩最好,总不会错。”水莲明了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等会儿打发人回去跟母亲提一提,这事……如今外头声势大得很,宁王府这么多年没纳过人了,这一趟又是圣旨又是厚赏,听说光金玉玉意就赏了两三对,太子侧妃下旨定亲倒是有过,厚赏也有过,可这样又是圣旨又是厚赏的,可是从来没有过的先例,那府里……又只一位郡主,宁王妃又是出名的贤良。”水莲的话支离破碎,言下之意却明白之极,李小幺仔细听了,端起杯子,慢慢喝了几口茶,半晌,才放下杯子,看着水莲,声音平平的笑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若合了缘法,这就是她的福份,也是郭家的福份,总归都是皇恩浩荡。”
“听说随旨赐了白金万两,这是亲王纳妃的例。”水莲低声说道:“也不知道明天过不过敲门礼,满北平的人家都盯着看呢。”李小幺沉默片刻,抬头看着水莲低声道:“皇上身子不好,水生哥手伤还没全愈,明天开春,若真是选了官,写写画画的事就是免不了的,水生哥的左手字得赶紧练一练,这一阵子你就陪着他在家将养身子,好好练字,如今太子监国,外头声势大也好小也罢,与咱们都没什么相干的。”
水莲凝神听着李小幺的话,忙笑着点头道:“嗯,姑娘说的是,嗯,还有件要紧的事,二哥他们让我问一问姑娘,嫁妆上头可少什么东西,姑娘银子必定不缺,就是有些木头什么的,若市面上没有好的,姑娘一定记着说一声,我们府也收着不少上好的紫檀、黄花梨,安远侯和靖江侯两府收的就更多了。”
“我知道了,多谢你,若要,我打发过去寻你。”李小幺笑应了:“你母亲她们一早来一早就走了?”
“还没有,在家里呢,姑娘这是大事,我等不得,先过来恭喜一声。”水莲笑道,李小幺忙直起上身道:“我这哪算什么大事,你赶紧回去吧,有什么话以后再说。”水莲笑着站起来,告辞回去了。
午后刚过,靖江侯打发人过来递了话,八字送了开宝寺合的是大吉大利,好的不能再好了,已经报了宫里和礼部,明天一早,礼部自然遣人照吉礼规矩,上门送礼银及敲门礼,靖江侯府的管事刚走,礼部就来了几个堂官,专程过来教导李宗梁各式答礼和答词。
柳树胡同下人仆妇本来就不多,这两趟喜事叠在一处,就无论如何也调派不够了,张嬷嬷和卢嬷嬷、紫藤、淡月商量了,禀了李小幺,请了水莲、张大姐、孙大娘子和明婉诸人,一起来忙这两件大事。
傍晚,李小幺理完淮南路送过来的折子密信,封好交给来取回复的南宁,刚吃了饭,张嬷嬷就抱着册子进来,见了礼笑道:“有几件大事,得姑娘定一定,一是姑娘的嫁妆,旁的都好,不过多花些银子,就是家俱一样,这只有不到两个月,现做是来不及了,姑娘看,是外头买,还是寻上好的旧件,外头买,一来只怕买不到中意的,二来,上好的紫檀和黄花梨家俱原来就少,只怕买不齐,若寻旧件,咱们府上也就咱们半亩园有几件过眼的,只怕得……”
“分两头,多请工匠,能做几件是几件,再让姜顺才外面寻一寻,能寻到几件是几件,先尽着面子上的东西做,旁的不必太讲究,若诸事顺当,明天春天咱们不见得能在这开平府闲着,旁的东西也是,就是过得去吧。”李小幺想了想答道,张嬷嬷笑着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打算的,既是这样,我就有底了,这是一,还一件,范大娘子的嫁妆,怎么个准备法?”
“照张大姐的例吧。”李小幺沉默了片刻答道,范大娘子的私财已经被抄尽了,也只好照张大姐的例,张嬷嬷点头答应,翻着册子正要说话,李小幺先开了口:“那两处庄子,留给大哥,买庄子一共花了一千六百两,再拿出四百两现金给大哥,二爷、三爷和四爷的庄子来不及买了,一家给两千两现银,由他们自己买去,四爷那头你多问一句,是咱们帮他收着,还是他自己收着,明天就给了吧,你多费心,和他们把这几年的帐算清楚,把银子交割清楚。”
张嬷嬷答应一声,合上册子,看着李小幺,感慨万分的叹了口气,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李小幺喝了几口茶,抬头看着张嬷嬷苦笑道:“嬷嬷是觉得给的多了,还是给的少了?”
“看姑娘说的,都是姑娘挣出来的,这一大家子,若没有姑娘……还不知道怎么样呢,给多给少,难不成还有人出来争个多了少了的?”张嬷嬷侧着身子坐到榻上,看着李小幺笑道:“姑娘不象是幺妹妹,倒象是当家的长姐。”
“嗯,”李小幺低低的‘嗯’了一声,手指慢慢划着杯子口沿,半晌才抬头看着张嬷嬷,想说什么话却又咽了回去,半晌才笑道:“人吧,真是奇怪,在家当姑娘,觉得哥哥应该先要对家人好,不能万事以媳妇为先,可若自己嫁了人,就觉得那男人若不能万事以自己为先,那就是万恶不赦!”
“瞧姑娘说的!”张嬷嬷一句话没说完,先笑出声来:“也是,这人心,可不都是这样!”张嬷嬷又陪着李小幺说笑了几句,就告退出去忙了。
李小幺沐浴洗漱,换了身半旧家常衣裤,裹着薄被歪在榻上看着书本,紫藤进来给李小幺换了杯茶,侧着身子坐到榻沿上笑道:“今天午后,梁王府来了好几拨人。”李小幺手里的书一下子落下来,抬头看着紫藤,紫藤忙笑道:“都是府里的下人,寻张嬷嬷、卢嬷嬷、我,还有淡月她们说话的,张嬷嬷和卢嬷嬷忙得脚不连地,哪有空跟她们说闲话,几个小丫头,我拘着没让出去,来的几拨,就是我和淡月见了见。”李小幺舒了口气,将书放好,端起杯子一边喝茶,一边等紫藤往下说。
紫藤挪了挪,看着李小幺笑道:“照理说,就是姑娘要嫁进梁王府的信儿传出去,那府里也不该这么着,拐了七八个弯的,也过来看这个看那上的,姑娘还记得梁王府的如月姑娘不?”
“嗯,”李小幺点了点头,紫藤抿嘴笑道:“听说前几天王爷赏了她一笔嫁妆,把她嫁给内府管北地庄子的一个庄头了,昨天晚上抬出去的。”李小幺咽了嘴里的茶,一时有些楞神,紫藤满脸笑容:“我多打听了几句,王爷赏的嫁妆极是丰厚,光现压箱现银就有两千两,旁的头面首饰、绸缎布匹就更不用说了,那个庄头今年二十六也不是二十七,之前也没娶过人,这一趟,倒是正经的结发夫妻,倒是那庄头……那庄头二十多岁就能管着北地十几处庄子,也是个精明能干的,昨天来接亲,好多人都看到了,说是人生的也好,这人,是王府大管事长近挑的,哪能会错了?王爷待如月姑娘也算仁义尽至了。”
李小幺长长舒了口气,往后靠到大靠枕上,看着紫藤笑道:“这些人来,就是说这些话的?”
“那倒不是,来打听姑娘脾气性格才是正经的呢,从前王爷不常在家,内院大大小小的事,多是如月姑娘作主打理,如今姑娘还没进门,爷就把如月姑娘打发了,这些人,最会忖度上头的心思,自然得赶紧到处打听姑娘的脾气性格儿,若是能在姑娘面前先露个脸,那就再好不过了。”紫藤的话很不客气,李小幺看着她笑道:“既是这样,往后还会有人来,还有你们家里,只怕一时半会的也不得清静。”
“可不是!”紫藤长叹了口气,李小幺心里微动,将杯子递给紫藤,示意她换杯热茶,自己却怔怔的想出了神,到处打听钻营的,只怕不光是梁王府的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