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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女君。”陆希回到高家时候,就见胡敬站门口向自己行礼。
“胡先生?”陆希由丫鬟扶着下了车,看到胡敬不由暗暗奇怪,“你找我有事?”
“老朽只是奉夫人之命给女君送些东西来。”胡敬拱手道。
奉娄夫人之命?娄夫人指使得动胡敬?陆希拢了拢领口披风,“胡先生进来喝杯热茶吧。”十月已经进入初冬,天气已经非常寒冷了,要说涿县冬天要比建康冷多了,可涿县住地方有火炕、有火墙,地下还有地暖,一冷家里就会开始烧炕,所以陆希涿县三年也没养很耐冻。
“那就叨扰女君了。”胡敬笑道,“上回涿县喝到外族奶茶,滋味一直念念不忘,不知道女君这里可有奶茶。”
“有,春暄给胡先生泡壶奶茶。”陆希说。
“唯。”春暄应声。
她和烟微今年都有二十了,两人一直不肯嫁人,陆希劝了好几次也没结果,就暂时先放下了。陆希身边丫鬟都是精挑细选出来,都是陆家家生子中人尖,相貌举止皆无可挑剔,尤其是春暄,是陆希信任大丫鬟,稳重体贴,别说是丫鬟了,就是寻常官宦人家女儿也没她那个气派。胡敬每次看到春暄就惋惜一回,这春暄丫鬟什么都好,就是出身太不好了,哪怕是部曲也好啊,偏偏是奴籍。胡敬是老江湖了,即使心里百折千转,可脸上还是一派温和微笑,陆希和春暄都没有察觉。
大厅里,四角青铜大鼎已经燃上了火炉,陆希让胡敬稍候,自己则进内屋换衣梳洗,她摸了摸宝宝手,感到他身上还暖暖就让下人把他厚厚冬衣脱下。照顾宝宝乳母和侍女面面相觑,要不是见二女君连自己儿子都穿不多,平时对孩子也是真心关心,她们真怀疑二女君有意虐待孩子,哪有未满月孩子就穿这么少,现还是冬天呢!
胡敬是高元亮幕僚,他今天来是看宝宝吧?陆希抱起睡意朦胧宝宝,他额头亲了亲,“宝宝,你耶耶派人来看你了,开不开心?”
宝宝无意识叫了几声,小脸依赖靠陆希胸前,陆希把孩子抱出去时候,胡敬看到孩子亲昵偎依着陆希心中暗喜,他让人把带来礼物送上来,除了色彩艳丽布匹外,还有不少珍贵珠玉宝石,陆希见惯了奇珍异宝,自然不会把这些礼物看眼里,可今天也没什么喜事,送这么多礼物过来,就让陆希有些为难了。
胡敬似乎还嫌震撼不够,从袖中取出一只做功精美紫檀木匣奉于陆希案前,“二女君,你一向喜爱熏香,这是大少君无意间获得香料,他留着也没用,就让老朽送来了。”
陆希扫了木匣里灰白之物是龙涎香,她眉头皱了皱,“胡先生,这些东西太贵重了,我不过照顾了宝宝几天,哪里担得起这么贵重礼物。”胡敬借口是娄夫人送来,可他和陆希都心知肚明,这些礼物应该是高威和高元亮让胡敬送来,就借了娄夫人名义。要是寻常礼物,陆希收就收了,毕竟她怀着孕还帮着照顾宝宝,可现这些礼物有些贵重过分了。陆希真担心,她收了这些礼物,明天家翁就会把宝宝铺盖一卷,送到她这里来了。
不提龙涎香和珠玉宝石,就是那些色彩鲜艳姣美布匹就价值不菲了,这会可不是染色发达后世,色彩越是鲜艳布匹染色就越困难,所以看一个人身上衣着往往就可以看出那人身份高低,穿着红衣、紫衣肯定是身份地位颇高之人,一般来说穿白衣、黄衣都属于庶民,青色也因为染料好寻,成为低级官员专用。不过也有例外,比如帝皇专用黄栌色、陆希爱穿天水碧色等。
“二女君重身还要费心照顾阿峥小郎君,这些不过是少君一些心意罢了。”胡敬说很诚恳,陆希怀孕了,算上坐月子、调养身体,起码要建康住一年半,这孩子有让女君费心呢,大少君让她送一些礼物过来,他就照着陆希应该喜欢东西拣了好些。
陆希见胡敬一脸坚定,也就没坚持,反正是亲戚,总有回礼时候。
“咚咚”重重脚步声响起,陆希嘴角浮起笑容。
“娘——妈妈——”高崧崧声音响起,很一个小炮弹嗖嗖冲了进来,转眼就要扑到陆希怀里。
春暄连忙拦住,“阿崧,姑娘现身体不比以前,你不可以这样了。”
高崧崧困惑眨眨眼睛,一看到舒服躺阿娘怀里小东西,即刻不开心了,小身子一扭,一下子扑到了陆希脚边,小手一张,就要陆希抱,陆希伸手摸了摸高崧崧后背,一手汗水,“春暄,带着崧崧下去洗个澡。”天气这么凉,玩这么疯,别感冒了。
“啊!”高崧崧小手小脚一踢,扭头看着陆希,小手坚持张开,一定要阿娘抱,粉嫩小嘴紧紧抿着,大眼泪汪汪,阿娘抱崧崧,不要抱那个坏东西,崧崧不喜欢。
陆希见儿子如此,明知不应该惯着他,可还是心疼了,无奈让奶娘抱走宝宝,然后把儿子抱了起来,柔声哄道:“崧崧让春暄姐姐带去你去梳洗,梳洗完阿娘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高崧崧听懂了陆希话,才勉强肯让春暄抱走去洗澡。
胡敬含笑看着高崧崧,这不愧是高家孩子,跟大少君、二少君小时候一模一样,看到喜欢人就一定要霸着。胡敬瞄了一眼乖巧小娃娃,心中暗忖,二女君养孩子果然有一套,他那几个孙子小时候哪有这么乖巧时候,这些礼物还真是送对了。
等陆希孕期入了第三个月后,她就和怀高崧崧时一样,不仅开始爱吃荤菜了,还时常上吐下泻,她明明从陆家回来后,一直家里歇息,却突然见红了。陆希倒是很淡定,感觉自己这次估摸也是生个男娃,可高家上下却被她吓了一大跳,幸好太医说,陆希身体没大问题,不然陆止都想把侄女接回家里来养了。太医署太医整日就待陆家不走了,高皇后还特地派了一个内侍来,让他每日回宫复命。
阿劫婚事,陆止也不让她操心了,提亲、定亲事宜全由她和七祖姑一手操办,陆止也知道现高家把侄女看很严,就派了一个灵巧小丫鬟天天陪她说话,给她讲些外头趣事,陆希就悠然度过了中秋、元旦,转眼就到了一个月底。太子大婚即,建康城里一派欢天喜地,不过陆希随着身子越来越重,这些天她连每天固定散步都是室内,平时若非必要,她连自己绣楼都不出。
“哇……”嘹亮悲戚哭声。
“呜……嗯……咳……”委屈呜咽哭声。
陆希坐床上,头疼听着房里双重奏,她面前高崧崧坐地上,抱着她脚嚎啕大哭,她身边高峥也直起身体,小手扯着她衣袖哭得可怜。
穆氏、春暄等人同情望着陆希,这样一出自从高峥小同学会爬之后,就几乎天天上演了,高崧崧小朋友和弟弟吃醋吃不亦乐乎。
陆希叹了一口气,一手微托着腰,一手要揽过儿子,高崧崧连忙伸出小手搂住陆希脖子,小脚一蹬,就牢牢巴了阿娘怀里,湿漉漉小脸紧紧贴着陆希脸,崧崧讨厌高峥了,老跟自己抢阿娘!
“大娘子,你没事吧。”穆氏给陆希身后垫了一个软垫,陆希肚子已经有八个月了,因脚有些水肿,她现走路都不大方便。
“没事。”陆希让儿子坐自己身边,一手揽过高峥,轻拍他小背,“柳媵人来了吗?”陆希话音刚落,就听到门外通传说柳氏来了。
柳氏门外就听到了儿子哭声,心一下子揪疼了,步赶了进来,先给陆希请安,陆希对着她摆手,“别将这些虚礼了,先哄阿峥吧。”
柳氏连声应喏,步上前抱起了陆希怀中高峥,母子连心,高峥一到亲娘怀里,很就安分了下来,小脸使劲往柳氏怀里蹭着撒娇。柳氏看到儿子对自己这么亲昵,眼睛酸酸,她强忍住泪,抱着儿子退下,心里对陆希十分感激,要是没有她,自己说不定都没抱孩子机会。
陆希从丫鬟手中接过湿手帕给儿子擦泪水,幼儿成长期,生母作用是不可取代,高峥不是阿劫,陆希自认她无法有崧崧、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情况下,给高峥完全彻底母爱,她实没那么多精力,她借口自己无聊,让柳氏过来给自己读书,让她每天下午过来陪高峥玩,这样她也精力陪近阶段醋罐子一再打翻高崧崧。
“崧崧,跟弟弟做操好不好?”陆希让儿子坐自己面前,让他摸着自己凸起肚子,孩子已经八个月了,疾医没说是男是女,可陆希根据自己感觉,估摸这孩子还是男孩,因为跟她那时候怀崧崧时候反应是一模一样。陆希想着高严和崧崧两人相互争风吃醋就头疼,所以趁着孩子还肚子里时候,拉着儿子跟弟弟一起互动,不停灌输他要爱护弟弟念头。
高崧崧止住了眼泪,小手好奇而小心摸上了陆希肚子,肚子里小东西似乎知道哥哥摸他,小手小脚一踢,踢了高崧崧小手上。高崧崧咯咯笑了起来,小手又陆希肚子上换了一个位置。
陆希母子三人互动开心,可穆氏却看得胆战心惊,阿崧出手没轻没重,大娘子也太放心了,天天让他按肚子,穆氏情愿看以前郎君跟大娘子互动,至少郎君下手有分寸。
“阿媪,什么时辰了?我们出去走走吧。”陆希这几天脚水肿厉害,加上又要生了,陆希不敢久坐,时不时就要出去走走,生阿崧时候要不是自己锻炼得宜,也不能那么简陋环境中生下崧崧,陆希很庆幸自己这辈子投胎到了一个好人家,给她打下了扎实身体基础,不然生产真是古代女人鬼门关啊。
“酉时了。”穆氏说。
陆希瞧着阴阴天气,又是下雨天,她慢慢站了起来,“崧崧走,我们去玩摸瞎。”这是高崧崧近爱上游戏。
“好!”由陆希这半年形影不离教导,高崧崧已经学会说很多话了,就是平时被侍从宠惯了,一直不大肯说话。
陆希绣阁第一层,早就把所有物品都移走了,给陆希和阿崧当游戏间玩,阿峥已经会爬了,陆希也专门给他留了一块,还用木栏围了起来,就怕他乱爬撞到什么,陆希和阿崧下楼时候,柳氏正拿着拨浪鼓逗阿峥爬,母子两人笑得都很灿烂。
陆希沿着大厅外圈一圈圈走着,内里高崧崧蒙着脸,三四个高威选来陪他玩耍僮儿不停逗着他,高崧崧开心大笑,一旁高峥也依依呀呀兴奋摇着木栏,晃得木栏吱嘎直响。陆希看到这一幕,总觉得她染上家翁口头禅了,真不愧是高家种……
“阿媪,马上二月了,多还有十多天,阿兄就要出发了吧。”陆希跟穆氏随口闲聊道。
“……”穆氏许久不回复。
“阿媪?”陆希等了一会,不见穆氏回答,甚至扶着她春暄和烟微也不知不觉间松开了她手,陆希不由暗奇,她缓缓笨拙想转身,却不想从背后伸来了一双手,将她搂了怀里。陆希先是一惊,随即感受到熟悉气息时,她惊喜回头,“阿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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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染色不易,所以基本上看布匹质地和颜色,就能区分出大部分身份和地位了。比如说红色和紫色不好染色,就不是寻常人可以穿。但是隋唐以前,其实什么身份穿什么颜色,并没有明显区分,直到隋文帝开始,才开始定下了帝皇专用色,就是黄栌色。
相比于相对高贵紫、朱色,青绿、黄色则属于相对低贱平常三、四等服色,因为黄色和青绿色染色原料来源比较多,而且还容易上色,所以古代低级小吏穿都是青色服饰。而白色,是完全不进行染制布料,是成本低颜色,就属于贱籍也能穿服饰。
很长一段时间里,黄色并非皇帝专属常服色,也没有任何颜色上禁忌,确就是基本袍服色彩而已。因为“上可以兼下,下不可以僭上”原则,作为非礼仪场合服饰,初唐官员“入朝参及视事听兼服黄,与庶人无异”,也都可以随时随意穿着百姓黄袍。
唐上元年间曾有一次“禁黄令”,起因是某次“洛阳尉着黄衣夜行,为部人所殴”,官员夜里穿着黄袍,被当做普通人殴打之,这成何体统,高宗闻后“下诏申明之,自此朝参行列,一切不许着黄”,禁止官员朝参着黄。
这则记载旧唐书里被省去缘由以及前提,简单记录为“始一切不许着黄”,往往就被很多学者视为是举国“禁黄”,将黄色推崇为帝王独享之色开始。但仔细分析史料原文,就能发现实际上恰恰相反,仅是为使官员和庶民上下有别,禁止百官朝参行列服黄而已,唐朝政府反复颁发调整各种制度里,黄和白依然还是庶民服色。另外看有唐各种出土壁画、绘画、陶俑人物形象,黄袍小吏或奴仆、乐伎形象也比比皆是,非常普遍,唯一不同就是黄栌色。
黄栌,漆树科,落叶乔木,又名囊芦、芦木,主要色素为硫黄菊素,存于木材中。用芦木煎水媒染丝绸,阳光下呈带红光黄色,烛光下为显光辉赤色。同一种染料不同光谱光源照射下,产生色差现象,致使这种黄色成为中国古代高贵服色植物染料,从隋文帝以后便成为中国皇帝专用服色。
直到清代,帝后朝服颜色才明确调整为明亮度高“明黄”,皇子及贵妃、妃用略偏赤黄“金黄”,非特赐禁臣庶使用。因为清代距离我们近,所以现中国人一般概念中帝王之色,就是这种“明黄”。
当然贵色,紫色和朱色中,也是有分别,紫是间色,传统中国黑、白、赤、黄、青五正色之外,早期理论上并不是高贵颜色,魏晋之前也很少进入正统服制,除绶带外,基本多是非正式普通使用。但其色彩颇招人喜欢,能“惑人”,是时尚颜色,战国至两汉以来穿着越来越多。魏晋南北朝以来,紫色地位迅速上升,隋代正式超越朱色,跃升为百官常服一等服色,常有说法认为与道教崇紫以及唐代推崇道教有关,但或许这也和当时紫色染料难以获取有大关系。
古代西方,优质紫色染料主要从一种产于地中海东岸骨螺所分泌液体中提炼而得,称为骨螺紫。
中国,虽然紫色并不需要从昂贵骨螺紫中获取,但染制也很不容易。中国传统紫色染料基本只有紫草根,制取复杂,其色素紫草醌难溶于水,并且不甚稳定,一次只能吸附少量色素,需要十数次反复染着,仅丝绸上着色相对较易,而平民化麻、葛上较难染色,技术上也适合成为高级颜色。
自隋代定紫色为一等服色以来,唐宋“紫”都是身份和尊贵代名词,能够获取一身紫袍金带,是无数世人终生追求,还形成了“借紫”、“赐紫”制度。有意思是,到了明代,或许是因为“恶紫夺朱”与国姓“朱”冲突关系,紫色地位一落千丈,又被取消一等服色而代之以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