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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夜晚,已经颇有寒意,官道两旁花木凋零,满目萧瑟,而汤泉行宫中,依然草木葱荣,生机勃勃景色,让行宫中负责保护常山长公主安全侍卫们脸上也带了微微笑意。
“还是这里舒服啊。”侍卫休息房里,饱饭后翘着腿躺地上叹气道。
“过去点。”一人轻踢了他一脚,让他移过去些后,直接躺下眼睛一闭,准备养回神,一会就是他轮值了。
“一会你轮值?”翘着腿侍卫问。
“嗯。”闭着眼睛侍卫懒懒应了一声。
“这几天似乎还挺太平。”翘着腿侍卫说道,“从大前天开始,似乎就没人拖出来了。”自从陆太傅去世后,常山长公主越发变本加厉,基本上每隔一两天,就会有打体无完肤宫侍们从里面拖出来,然后让人运到乱葬岗去。
“这会她正忙着听弹琴呢,当然没空打人板子了。”养神侍卫轻哼道。
“你说那个琴师弹得什么好曲?要真能这样,大家也就都轻松了。”翘着腿侍卫叹气道,“省得每天都要死上个把人。”
这些侍卫大部分都是有官职身武官,打死宫侍有些是贱籍、有些是良家女,平时这些人基本都不会入他们眼,可这些天就三五不时就拖出一个人来,饶这些上过战场、见惯死人军士都忍不住有了恻隐之心,太作孽了。
“我看玄。”养神侍卫摇头,“上回太后娘娘不是让太医给公主开了什么安神香,也不过顺了三天气,这会也不知道能顺上几天。”
“嗯咳。”低低咳嗽声响起,一名相貌寻常,中等身材,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男子走了进来,两人朝他挥了挥手,“老陈,你来了。”
“你们不要命了!长公主,你们也敢议论。”老陈紧张说。
两人笑着摇头,这老陈年纪比他们大上些,平时一向谨慎,会这么说也不奇怪,“我去换人了。”养神侍卫起身说道。
老陈和另一人则打着哈欠,靠墙角休息。
行宫常山寝阁内,古朴悠远琴声室内流淌,宫侍们几乎屏息敛声站壁衣下,连眼珠子都不敢轻易转一转。
常山一身素服,偏头怔怔望着隔着屏风而坐弹琴身影。
巩氏看着公主又看着那个内侍发呆,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这内侍原本是太常寺乐工,因弹琴入了公主耳,让公主点了他为内侍服侍,原本这些天陆太傅去世,公主都不听乐曲了,这乐工却不知怎么又入了公主眼,天天让他来弹琴,让她去那郎君旧衣给他穿,还要她衣服上熏上奇楠香。
巩氏那里拿得出郎君旧衣?大娘子回吴郡时候,把自己和郎君东西全搬空了。巩氏只能让人找了一件麻衣,洗旧了当成是郎君。这件事她也回报过太后,太后听后没说什么,太后都不发话了,她一个下人当然也不可能乱说,这样也好,好歹能安抚下公主,少死几个人。
“拿酒来。”常山听了片刻后对着巩氏喊道。
“公主——”巩氏有些迟疑,公主从陆太傅去世后,一直待太傅书房,也不知道怎么会找到几包陆太傅留下五石散,公主一开始不过几天服上一次,可从这个月开始,公主就开始天天服用了,这样下去巩氏还真担心公主身体。
“拿来!”常山不耐烦道,“你们都下去吧!”
巩氏见常山红着眼睛望着自己,也不敢再多劝,给常山换上宽松衣服,又备好了热酒和食物后,就和如释重负宫侍们退下了,仅留乐工隔着屏风弹琴,这些天常山个性越发暴戾,她身边宫侍人数自然不会少,但老人越来越少,很多人都担心下一个被拖出去就是自己,一听常山让他们下去,连忙一个个都退下了。宫侍们对常山避之不及,但巩氏还是不敢离开太远,同五名宫女一起,守寝阁外间。
常山将五石散撒入酒中,一饮而,那乐工长得和元澈没有半点相同之处,可是隔着屏风,他弹琴姿势,却几乎和元澈如出一辙,常山双目渐渐迷蒙,当年袁夫人此处养病时候,他也是这么弹琴给她听得,那时候她刚生了阿妩……
屏风外,乐工依然低着头弹琴,他按弦左手指腹已经出血了,拨陷右手五指几乎不听自己使唤了,可是他还是要继续弹,乐工身体维持着常山规定他坐着姿势,一动不动。
“五石散要穿薄衣、饮热酒、进冷食、以凉水浇身,还要不停散步,不然发散不及时就会丧命。”那人话再一次他脑海中回响,饮热酒、进冷食、以凉水浇身……乐工不由弹错了一音。
“我可以让你弟弟变成良民。”那人话反复他耳边回荡,良民——这是他这辈子大梦想,为了这个,他努力练琴,就希望有一日能赚够足够钱给自己和弟弟赎身,只可惜这一切都毁了一年前,乐工眼睛渐渐红了。
“砰!”碎瓷落地声响起,常山又开始砸身边器皿,嘴里一会情意绵绵叫着“阿澈”,一会咬牙切齿喊着“萧令仪、郑善”,常山每次服用五石散后,都会丑态毕露。但凡见过她丑态宫侍,除了巩氏外,没有人能活得很久,只要她一时兴起,随便找个借口,就会把人打死,故后来常山服用五石散后,宫侍们能躲多远就多远,他是躲不了了……乐工迟疑目光转为坚定,横竖都是死,还不如死前拉个垫背,反正阿弟已经安全了。
“阿澈——”常山呢喃叫道,“你为什么总是不理我呢?”她呜呜咽咽哭着。
“阿宝——”温柔声音她耳边响起。
“阿澈?”常山迷迷茫茫望着来人,但是来人将她头揽入怀中,一袭白衫、熟悉奇楠香,果然是阿澈!“阿澈,你终于来找我了!”常山欣喜伸手就要去拉来人。
来人却突然甩开了她手,转身而外走去。
“阿澈!”常山连忙追了出去。
“阿澈,你慢一点——等等我——”常山伸手去拉陆琉,但陆琉越走越急,她一着急,脚一空,竟然滑入一温热池子中,常山原本浑身就发烫,如今被温水一泡,如同浸滚油中,好烫!常山惊声尖叫,但呛人水不停灌入她口中,让她发不出任何声音,她挣扎想起来,身体被人紧紧抱住,谁?是谁要杀我?阿母救命……常山失去意识后时刻,看到了那个她几乎从没正眼敲过乐工,脸上带着笑意,紧紧抱着她,一起沉到浴池底。
巩氏和几个宫侍一直候寝阁,听着乐曲声停了好一会了,而阁中一直寂寂无声,几人面面相觑,怎么会这么安静呢?公主平时服用五石散后,都会砸上很久东西啊?
巩氏咬了咬牙,蹑足推门而入,轻手轻脚走入,却没有发现公主踪迹,她脸色疾变,“来人!公主不见了!找!”
宫侍们害怕常山是一回事,常山失踪又是另一回事,常山打杀,顶多死几人而已,而常山若是出事,那就所有人命都没有了!故宫侍们一下子蜂拥而入,寝阁慌忙寻了起来,很“啊!——”一声惊恐尖叫声从寝阁里间汤泉净房内传出。
巩氏听到尖叫声,冲入净房,看到场景让她一下子跌坐了地上……
是夜,汤泉行宫急报,震动了半个建康。
“狗蛋?”王爹半夜憋得尿急,出来撒尿,就见儿子房里灯还亮着,提了提裤子,推开了门,就见儿子看书,心疼说:“怎么还看书呢?小心把眼水都熬干了。”
“我一会就休息了。”王直将书卷放下,“阿耶,你怎么还不休息呢?”
“我起来撒尿。”王父说。
“房里没尿壶吗?”王直问。
“这几天地里菜都枯黄了,我正好去沤肥。”王父说。
“阿耶,天都冷了,以后别半夜起来了,第二天沤肥也行。”王直劝道。
王父不住点头,可心里却直嘀咕,儿子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两个下人,那手脚也太利索了,他们起来刚吃完早饭,屋子里全打扫干净了,他想沤肥都不行,所以他这几天都憋着去地头再尿。
“哒哒哒”闷雷般声音远远传来。
“什么声音?”王父惊问。
“是马蹄声。”王直说,大半夜能如此骑马入城,不是紧急战报,就是——王直嘴角微微一勾,“阿耶,你们想去吴郡吗?”
“吴郡?”王父困惑望着儿子。
“对,阿耶,我成亲后,会和司娘子一起去蓟州,只留你们两个建康,我也不放心,陆大娘子吴郡有个芦苇荡,那里面有很多田地,她正想找会耕种老农,阿耶你想去吗?”王直问,带司漪去蓟州,是郎君意思,郎君应该是担心大娘子三年后来蓟州没人陪伴,所以先让阿漪过去熟悉环境吧?王直自己也希望妻子能陪他一起去,郎君给他看那些兵书,实太拗口了,好多字他都不认识,妻子是陆大娘子伴读,看这些书应该没问题吧?或许可以让她教教自己。
“可以吗?我们真能去陆大娘子地方吗?”王父紧张搓了搓手,知道陆大娘子是儿子那个神仙郎君娘子,仙人娘子一定也是仙人,不过听到陆大娘子有个芦苇荡,可以种地,他就忍不住手痒了,这几年他建康可真憋坏了。
“当然可以。”王直笑着说:“阿耶你放心好了,陆大娘子非常和善。”
“那就好。”王父咧嘴笑道:“你放心吧,你之前去当兵,一走五六年,我们不也没事?”
王直点头,起身送父亲回房后,也吹灯歇下了,都结束了,是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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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熬夜熬得太晚了,昨天胸口很闷,心脏处一阵阵抽疼,不敢码字了,就去睡觉了 =口= 今天睡了一天,吃完晚饭后开始码字。这章字数有点少,本来一口气把这一卷结尾全部写完,但时间又到十二点了,不敢继续熬夜了,先去睡了,明天把这卷事情全部写完。下卷开始,陆希和高严就该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