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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陆希趴软榻上,让春暄给她擦湿发,突觉鼻子痒痒,忙从袖中抽出绢帕,捂着鼻子,轻轻打了一个喷嚏。
“大娘受凉了?”穆氏担心摸摸陆希额头,“大娘以后这么冷天,可不能这么勤洗浴了,都着凉了!”
“和洗浴有什么关系。”陆希扭头,“浴室那么暖和,又连着寝室,我一点风都没吹到,哪里着凉了。”
“那怎么打喷嚏了?”穆氏见她撒娇模样,心里暗暗好笑。
“说不定是有人想我了。”陆希说。
“大娘以后可不能这么胡说了!”穆氏点着她额头,“你都大了!”她皱了皱眉头,“还有以后你身边可不能断人了,若是再来一个崔郎君,坏了你名声,怎么办?”
“是崔陵自己摔下来,他都不怕自己名声臭,关我什么事?”陆希瘪瘪嘴说。
“崔郎君是男子,大娘子是女子,哪能一样?”穆氏哭笑不得,“大娘将来是要嫁人,若是坏了名声,被婆家嫌弃怎么办?”
“难道我还会嫁一个为了这种事就嫌弃我人?”陆希嗤之以鼻,“他们嫌弃,我还看不上呢!”
穆氏无奈叹气,大娘都被郎君给宠坏了,她唠叨道:“大娘,以后这话可不能随便说出口,不然就真——”
“就真嫁不掉了,是吧?”陆希嘟哝道,“阿媪,你都说了好多遍了!耶耶说了,我不想嫁人,他就给我招个女婿!”
穆氏听了苦笑,“大娘,那是郎君哄你呢!入赘来郎君,哪有什么好郎君?”
陆希笑而不语,如果要真是入赘话,她要好郎君做什么?只要听话就够了。这话也不止耶耶和自己说过,大母也同她说过……陆希不想和乳母讨论这个话题,“阿媪,给从兄院落修整好了吗?”陆希口中从兄,就是她二堂哥陆纳陆敏行。
“好了!我今天去看了,估摸还有三天就差不多了。”穆氏说。
陆希算了算,日子差不多,又对穆氏说,“阿媪,明天把我朝阳那间书阁收拾出来,等从兄到了,阿劫就和我住。”
“阿劫?”穆氏一怔,阿劫是陆纳次子,今年才三岁,“可大娘自己还是孩子呢,怎么能照顾小郎呢?”穆氏错愕说。
“阿嫂都去世一年了,阿劫一直是从兄侍妾照顾,先前是因为从兄任上,又无意续弦,阿劫年纪也小,不方便单独让人送回来,现从兄都回来了,难道阿劫还能一直让侍妾养不成?”陆希说,这还是耶耶同她提起,说是要把阿劫养她这里,“再说家里那么多丫鬟婆子,那需要我亲自照顾。阿姑过两天也要回来呢。”
“也是。”只听说嫡母养庶子,没听说过嫡子被侍妾养大,那不是笑话吗?穆氏听陆止要回来,就放心了,大娘一个小娘子,肯定不能带孩子,她叹道,“女君也是命苦,好端端一个人,怎么就这么去了呢?可怜小郎还小就没了娘,以后若是有了后娘,还不知道会——”穆氏见春暄不停对自己使眼色,才想起自家娘子也是年幼丧母,讪讪道,“我去给拿大娘栗米汤。”
陆希苦笑望着奶娘逃似地出了房间,回头又对春暄吩咐道:“你去庄上找几个有照顾孩子经验、手脚伶俐妇人,再找几个五六岁左右孩子,男孩、女孩不限,乖巧听话就好。”
“唯。”春暄应了。
穆氏端了栗米汤进来,听着陆希吩咐,暗暗心疼,大娘子自己都是孩子,就要照顾别孩子了,这些本都应该是当家主母事,“大娘,喝了栗米汤就睡吧,天色不早了。”陆希睡前有喝小米粥汤养心习惯,这还是祖母袁夫人时养成。
许是赶了一天山路,有些累了,陆希喝完小米汤,漱过口,还来不及等春暄把头擦干,就睡着了。第二天辰时方才醒来,值夜秋霜听到床里响动,悄声掀起帘子,见陆希揉眼,拧了一块温帕子,敷陆希脸上,给她擦脸。
花罩外丫鬟听到寝室里有响动,也依次走进来,夏暑端来温陈茶,伺候陆希漱口,又捧过小丫鬟递来蜂糖水,喂陆希喝下。陆希喝了几口水后,才算清醒过来,夏暑道:“姑娘,今早高二少君让人送一个手炉来。”
陆希抬手,让夏暑给自己披上细麻晨衣,接过沾了牙粉猪鬃牙刷,“手炉?什么手炉?”
“应该是一只绿棋做手炉。”夏暑说。
“绿棋?”陆希握着猪鬃牙刷手一顿,“你是说奇楠那个绿棋吗?”
“是。”
陆希梳洗完,就让夏暑把手炉取来,陆希接过这只差不多有自己手心大小手炉,摩挲了半晌,“确是绿棋。”光是那些层叠变化无穷香味,就显示出这只手炉不凡材质了。
“姑娘去元会时候,就能戴上这只手炉了。以往用铜香炉没烧炭时候,冷刺手;烧了炭,过头了,又太烫手,比不这种木香炉,冷热都不怕。”春暄端了一盅雪耳粥进来说,陆希饮食一向清淡,除了午食时会吃些荤腥外,早上和晚上都是食素。她绣阁也有小厨房,平时起晚了,懒得去食阁,晨食就有小厨房做了。
“你让绣房人,给我绣个套子。”陆希将手炉递还给夏暑,夏暑应声而下。
陆希用完晨食,也懒得出门,就靠软榻上看书,“阿兄给我那只幼犬呢?”陆希想了那只小东西。
“吃饱正睡呢。”春暄提到那只幼犬,脸上不由带了笑,“看着小小一点,一天却能吃五六顿。”
“抱来给我看看。”陆希说。
陆言来时候,正巧陆希逗狗,“阿姊。”陆言好奇望着那只躺陆希手心小东西,“这是——幼犬?”
“是。”陆希将正努力啃着自己手指小东西放回篮子里,“你怎么过来了?”照顾幼犬丫鬟将篮子捧走,烟微带着两个小丫鬟上来,给陆希洗手。
春暄端了茶盏和果盘上来,“二娘子,吃些果子。”雪白梨子、红澄澄木瓜被切成了一个个适合入口小块,和黄灿灿橘瓣一起,搭了一个精巧船形,前方还叠了一叠切成三角形寒瓜。
陆言见那橘瓣上还有白色橘络,笑道:“阿姊,你这儿橘子总是不去橘络。”
陆希拈起秋寒递来托盘上丝帕,拭干了手,“以前食医不是说过,橘络有宣通经络,行气化痰功效吗?既然有好处,味道也不差,为何不吃?”
“姐姐跟着大母,讲究养生了。”陆言翘了翘嘴说。
丫鬟们给两位娘子打点完毕后,就退出了屏风外,陆希拈起一片橘瓣,剥光了上面橘络,放小碟子里,推到了陆言面前,“说吧,过来找我什么事?”
陆言等丫鬟退出去后,脸色一沉,“木夫人今天给阿母下帖,说是要三日后为了崔陵冒犯阿姊事,亲自上门赔罪。”木夫人是崔陵嫡妻。
“上门赔罪?”陆希一怔,这几日常山公主又不府上,她上门能干什么?三日后——陆希心思一转,就隐约猜到了崔家心思,他们莫不是知道敏行阿兄回来,想让撮合敏行阿兄和崔孟姬?
陆言冷笑道:“他们当我不知道他心思,就凭她崔孟姬?也配!”元家都看不上人,难道还想着进他们陆家?简直异想天开!
陆希摇头,阿妩这火爆脾气,她将茶盏递给陆言,“喝口茶,降降火。”
陆言余怒未消,“阿姊,你知道花园里弄那一堆假花是谁主意吗?”
“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不知道吗?”陆希说。
陆言恨恨道,“就那矫揉造作、不懂装懂样,也妄想做我们阿嫂?做梦!”她见陆希神色不动,懊恼说:“阿姊,你怎么又不说话了?”
“你都说完了,我还能说什么?”陆希好笑道。
“阿姊!”陆言柳眉一竖,似要大发娇嗔,陆希笑着拍了拍她肩膀,“好了,别气。一会我回帖子给木夫人,她是长辈,我一小辈哪里担当起她赔罪?再说近事情杂多,母亲又不府上,我们几个小辈也不方便出门,等过来元旦,让母亲带我们登门给她请安。”
陆言闻言神色稍缓,“她就一郡夫人,还配我们登门给她请安?”
“怎么说她也是长辈。”陆希轻笑开解妹妹,又戏谑道,“再说了,那朵娇花可是圣上亲自赞过,岂是我们家可以摘下?”
陆言扑哧一笑,想起了一件事,正容对陆希道,“阿姊,我已经让人把院子里缎花取下来了,听说蜀地前几日有地动,我和阿姐商量下,想筹些米粮,跟着朝廷救济米粮,一起送到蜀地去,就用我们私房钱,私底下偷偷弄,谁也不告诉。”
“好啊,也算上我一份。”陆希一口答应。
“那是当然!”陆言笑嘻嘻说完,又皱了皱眉头说:“阿姊,大郎已经好几天不肯真正吃东西了。”陆言又不敢真禁了大郎食物。他们家子嗣单薄,除了她和阿姊外,父亲就大郎一个儿子,陆言不说望弟成龙,也指着阿弟能好好读书上进。
“阿妩,大郎还小,只能慢慢教。”陆希柔声劝道,她对大郎不亲近,可也不希望这弟弟变成纨绔,但之前常山一直拦着,她也不好插手,“过几日,从兄不是要回来吗?他长子进学好几年了,听说读书很用功,让大郎跟他一起读书,有了好榜样,说不定大郎也会用功起来。至于礼仪,也不用太急。”陆希笑了笑,“反正和大郎一样,五六岁不会吃饭世家子也不少,等大了就好了,回头还是让他来食阁进食吧。他正是长身体时候,哪能天天就吃些糕点呢。”
陆言扭了扭身体,“他就吃了一顿糕点罢了,之后我都让人送正经饭菜过去!”她怎么会真饿到自己弟弟。
陆希说:“那就不好了,以后要真遇上这样事,大郎肯定以为他只要不肯做,我们都会依着他了。”
“那怎么办?”陆言茫然问。
“没事,就这么一次。”陆希说,“大郎性子拧,我们拧不过他,就顺着来吧。”
陆言恨恨道:“等他再大点,若还是这样,我就让甲士打他板子!”陆希和陆言是县主,名下都有属于自己私兵。
“等你哪天真狠下心再说吧!”陆希摇头。
“阿姊!”陆言不依腻到了陆希身上,惹得陆希直笑。陆希从小有袁夫人养大,陆言是崔太后养大,陆言对陆希感情,远不及对候莹那么亲厚,陆言还常会嫉妒陆希深父亲和祖母疼爱,但那不过是小孩子吃醋怄气而已,要真遇上事了,她第一个想到,也就候莹和陆希了。陆希里子是成年人,这么些年相处,是看着陆言长大,两人又有血浓于水亲缘,她也把陆言当妹妹看,也仅限于陆言,常山——陆希暗叹一声,人总要朝前看。
同陆言说笑了一阵后,陆希就叫来了候莹,三人商量着,由字写好陆希执笔,给木夫人写了一封回信,借口母亲不家,又身为小辈,不敢让长辈登门,婉拒了木夫人登门。
信刚送出去不久,三人就接到了陆敏行急件,信中说因阿劫拉肚子,路上耽搁了,估计要到元日过后,三姐妹一面为阿劫担忧,一面到也松了一口气,既然肉包子都不来了,那么也不用担心某生物闻香而至了。
之后几日,三人也不出门,就家每日读读书、写写字,还颇有兴致,三人合画了一副梅雪图,闲暇时检查下大郎功课,逗逗陆希幼犬,日子过得也悠闲逍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