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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天色亮得晚,陆希梳洗完毕,捧着手炉下绣阁时候,天才只有蒙蒙亮,抄手游廊美人靠上,还凝了一层薄薄露水,“还是早上空气鲜。”陆希步履轻盈沿着游廊,往饭厅走去,前方还有两个小丫鬟提灯引路。一般来说,陆希出门,很少乘坐肩舆,都是靠两腿走,下人们早就习惯了。冬季陆家主人们选择用早餐地方,是一幢建约有百米高小山丘上宽敞两层暖阁。
“大娘子。”陆希到暖阁时候,只有下人此,一见陆希来了,忙躬身上前迎着她入内。侍女们打来热水,伺候陆希洗手,另有人奉上食案,上摆放了一碗炖糯糯浓稠雪耳粥。余下两位娘子还未到,不能上正餐,但也不能让大娘子饿着肚子等,就先上了一碗餐前点心。陆希早起进食前,喜欢先喝一碗雪耳粥,是陆家下人都知道习惯。
“皎皎。”少女清婉声音自门口响起,陆希循声望去,一名衣着清雅华贵花季少女款步入内,芙蓉秀面上带着沉静温婉笑容。
“阿薇姐。”陆希起身相迎,却被候莹笑着轻拍她肩,示意她不必起身,“阿妩呢?”陆希问。
“她一会就上来了。”候莹柔声道,“她说阁外腊梅开不错,想采几支来,插书房里。”候莹是常山长公主同前夫候达遗腹女,常山嫁到陆家后,就和常山一起住陆家了,阿妩则是陆希同父异母妹妹陆言。
陆希道:“我记得书房里正好有个白瓷腊梅花插,正好配采来梅花。”
“阿妩也是这么说。”候莹微微笑道,侍女待她落座后,奉上菜蔬汤。
两人遂不言语,低头用起各自餐前点心。
“大郎见过崔阿姊、长姐。”陆大郎这时也由向氏抱着进来了,许是昨晚吓着了,胖乎乎小脸看着有些恹恹,红润润小嘴也有点干裂。
候莹和陆希同时朝他微笑,向氏接过丫鬟递来喷香肉粥,舀起一勺,吹得略凉后,送入他嘴里。
“让他自己吃。”女孩清淡淡声音突然响起。
“嗄?”向氏怔了怔。
“我说让大郎从今开始,自己吃东西。”一名容貌同陆希、候莹都有几分相似女孩,走入了暖阁,一双陆家人特有桃花眼淡淡扫了陆大郎一眼,“大郎都五岁了,也该学学礼仪了。”
“唯唯……”向氏忙将手中食柶放陆大郎手中,示意陆大郎自己吃饭。
陆大郎皱着小眉头,小手“啪”一声,将食柶拍了地上,“不要!我要阿向!”陆大郎从小被长公主宠惯了,也就陆琉面前收敛些而已,三个姐姐平时很少同他说话,见他也是笑脸相迎,他当然不怕。
陆言对陆大郎任性举动,也不以为意,同候莹、陆希见礼后,坐于陆希下方,浅酌了一口蜂糖水,“那就别吃了,什么时候肯自己吃东西了,再吃饭吧。”
“什么!”向氏顿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望着陆言,结结巴巴道,“二娘子……大郎还小……”
陆言比陆希小两岁,今年才十一岁,形容尚小,但容貌已经出落精致之极,可见将来绝对是个赏心悦目大美人,听到向氏结结巴巴求情,她粉嫩樱唇一弯,缓声细语道,“我与阿姊周岁后,便可自行进食,阿弟身为男孩,且年至五岁,有何不可?”
“……”向氏嘴张了张,求情话,舌尖打了个转,又咽了下去,她求助目光落到了陆希身上,可陆希却低着头,等着陆言一起进朝食。
下人见人已经来齐,陆续奉上正餐,清淡可口菜蔬汤、冒着热气各色糕点、各式粥品……食物香味暖阁里弥漫。暖阁里,只有三个能做主人,陆希不想管、候莹不会管,陆言开口这么说,向氏只能唯唯应声。
“哼!不吃就不吃!”陆大郎颇是硬气说,“我找阿母去!”说着扭着小身子咚咚往外跑。
陆言也不拦着他,等喝完蜂糖水,接过侍女递来帕子拭了拭嘴角后方道,“母亲一早就入宫了,估计要等寿诞结束,才会回来吧。”
陆希和候莹同时抬头,候莹错愕问:“阿妩,阿母何时入宫?”
“今天一早。”陆言愉说,“应该是为了外大母寿诞事,她说她今晚不回来了。”
“那我们明日怎么去万松寺?”候莹问。陆家绝大多数人信道,而郑家大部分信佛,常山公主是佛道两信,每逢初一十五都会去佛寺、道观进香。临近元旦,三十日白天陆家全家就要入宫,参加每年元旦盛会,直到元会一日下午才会回来,故常山每年都会提前几天去佛寺、道观进香。
“自然是坐车去。”陆言说。
“……”候莹大眼盈盈无声望着陆言,陆言同候莹对视半响,终于泄气说:“阿母说,会让阿巩来接我们啦。”
候莹这才满意朝陆言一笑,陆言嘟囔道,“万松寺离家里又不远,有什么好担心。”
候莹轻笑道:“既是如此,我们三个女孩子总不能孤身出门吧?何况还带着阿弟呢。”
陆言暗暗撇嘴,阿姐就是太小心了。
陆家孩子每日一起用餐规定,还是众人祖母袁老夫人时立下规矩,那时候袁老夫人除非是病得起不了身了,不然每日清晨总是会和孩子们一起进朝食,风雨无阻,袁老夫人去世后,陆希几人也把这习惯保存了下来。
“大娘子、二娘子、候娘子。”三人饭毕,管事仆妇上前回道:“织染署、长冶署人求见。”
“让她们进来吧。”陆希说。
织染署、长冶署皆是少府名下官署,顾名思义,织染署掌管纺织制衣、长冶署专司范镕金银铜铁及琉璃玉作,平时三姐妹大部分衣服以及首饰,都是出自这两个地方。
“唯。”
“老奴拜见安邑县主、阳城县主、候大娘子。”进来几名妇人跪地行礼道,她们是来给三人送,三人定制衣物首饰。陆希和陆言,皆是有朝廷册封县主,陆希封地为安邑,陆言封地为阳城,而候莹并未册封,故大家只称呼她排行。三人衣服首饰,是为了崔太后寿诞而特别定制,之前已经送过来一次了,可还有小细节处不合三人心思,故又拿回去了重改了。
三人并没有选择时下流行短襦长裙,而是让人做了曲裾,因是崔太后大寿,都选了相对喜庆蔷薇色,看似素面无纹,但妇人手轻轻一抖,将曲裾展开时候,花纹随着裾袍起伏,随转光闪,柔滑缎面上花纹夹杂其中,领口袖口上还绣着精细暗纹,陆希曲裾上织绣花纹是梅花、陆言是牡丹,候莹为芍药。曲裾下,陆希配了一条白绫裙,裙摆处绣了一支探出绛梅,而陆言则是一条鲜红素面石榴裙,而候莹选择了一条棠棣色多褶裙。
几名妇人等三人从屏风后穿好衣服后,连声夸奖三人容貌出色,气质端方。
这种妇人走惯了高门大户,嘴上惯会奉承,三人自然不会理会,陆言背过身去问,“阿姐,你们帮我看看,背后可合身。”
“挺合身。”候莹说,陆希也点头附和,“我看这次差不多了,不用让人改了。”三人对视一眼后,陆希回头对几位妇人道:“诸位辛苦了。”她对穆氏使了一个眼色,穆氏就让一个小丫鬟端着托盘上来,上面摆放了数十个荷包,穆氏一一分给诸人。
那些人掂了掂荷包,一个个笑来了脸,还是陆家打赏大方!其中一名织染署老妇道:“三位娘子怎么不和崔大娘子一样,外头罩件雀金裘,再配条百鸟裙,那多雍容华贵!”
“哦?崔大娘子让你们织了雀金裘和百鸟裙?”陆言颇有兴致问。
“是。”老妇颇为自豪说,“是崔家大娘子让我们织,可费我们足足一年功夫啊!她还让长冶署人,制了一套珍珠点翠首饰呢!”只不过打赏就赏了一匹布而已,大家分分连喝口酒钱都不够。
陆言道:“既然她都有了,我难道还同她穿一样衣服不成?”
“二娘子说是,雀金裘再珍贵,我们织室里花上一年功夫也就织出来了,你这套珍珠首饰那才叫绝品呢!十六颗一色龙眼大小珍珠,那可是举世罕见极品,没个十几年功夫,哪里收集齐!”那老妇谄媚说。
陆言抿嘴微笑,“你倒是个巧嘴。”
“老奴说句句都是实话。”老妇指天画地说。
“既然你是个老实,我就多赏你一份了。”陆言说着她示意自己侍女又递来一个荷包给老妇,老妇接过荷包,给陆言磕头,眼角笑出了两朵菊花。
等少府人退下后,陆言脸上笑容一敛,冷哼道:“雀金裘、百鸟裙、点翠首饰?哼!从头到尾披一身鸟毛?她也不嫌臊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