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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依然在沉睡之中,郑澈轩回头望着那梦中依然落泪的脸,心头掠过了一丝疼痛。
无瑕,别怪我,我只想你呆在我身边,所以……
伸手拭去那眼角泪珠,听马车外京天低低道:“太子,龙甲关已到。”郑澈轩掀帘而出,见大队人马已在等候,召唤弓上前不见公子,不禁急道:“我家公子在何处?”
“无瑕睡着了。”
召唤弓明显一愣,如此逃亡,公子怎可能睡着!
“出了何事?”召唤弓脚步向前一踏,郑澈轩侧身挑开车帘,弓抬眼去望,见公子果然睡在马车之中,心头疑惑,却知此时不是追问的时候,只好拱手道:“公子命弓留在东都,从这开始,公子就拜托太子照顾,请太子与公子到了云城之后,让弦伊修书告知,也好让弓放心。”
“自然!”郑澈轩放下车帘,点头道:“事不宜迟,我们就此返回郑国去了,弓,你保重。”
“太子保重!”
召唤弓勒马站在一旁,看着那大队人马离去,鬼翼经过身边之际,略略一迟疑,轻声道:“弓兄还是立刻返回东都吧,有什么消息,及时告知你家公子,好令他放心。”听他话中有话,弓双眸一紧,正欲追问,他却已大喝一声,打马而去。
不对劲,在这种情况之下,公子怎会睡得着?看他眼角竟似有泪痕,莫非……是小侯爷有事??回去一探究竟!弓飞身上马,暴喝一声,疾驰而去。
白歌月坐在桌边,听着南宫热河之言,竟越听越惊心!
自己的儿子,竟然爱上了一个男子,一个名叫无瑕,与他一般大的少年郎!
“荒唐——”南宫陌狠狠一掌拍在了桌上,望着儿子,恨不得一棍将他打死。
“既然在成乐两人便已经纠缠,你居然不加阻拦,还帮着小侯爷瞒着侯爷夫人,我看你是活得不耐,好好好,你想死,为父今天就成全了你——”说完一棍打去,那棍却被莫寒抓住了。
“南宫先生切莫动气,小侯爷与那无瑕公子,我们大家……都认识!”
那话一出,白歌月更是大惊!
炎儿与河儿都是顽劣性子,平时胡闹惯了,十八少年郎,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难免会做荒唐事,可是莫寒不同,他自小便随父征战沙场,年纪轻轻建功无数,朝野皆知其孤傲冷静,怎会连他,也牵连在内!
“那无瑕公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无瑕,有一颗剔透玲珑心,颖悟绝人,容貌超凡脱俗,智慧少人能及。”说这话的,却是那奚昊公子,白歌月一颗心顿时被紧紧揪起:“如此说来,连奚昊公子,都与他认识,所以说,在座的各位,全都知道这件事?!”
南宫陌陷入了一种震惊之中,当儿子开口说出令小侯爷深陷危机的那人竟是一少年公子时,他下意识的便觉得那只是一段少年不知情为何物的荒唐闹剧,可是,现在看见身边这些人神色郑重之态,才发觉,那情,已经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小侯爷逃离过,夫人可还记得当初在成乐,小侯爷日日呆在军营,埋头苦练,日渐消瘦,那时,小侯爷刚刚得知无瑕公子身是男儿而想过放弃,可是,却因夫人手中那条红巾,小侯爷发现了无瑕公子便是当年救他一命的孩童,自此,便再难放手!”
“难怪……他说红巾要赠与心爱之人,却如此执着的系于颈间。”
“因为无瑕公子不肯受他那情,所以,公子不辞而别,那时,河儿想,天下如此之大,他二人自此不见,天涯海角,又怎会说见便能再见。可是没料到,两人竟再次相遇在这东都!”
“莫寒还记得小侯爷第一次到我云雾山庄,举杯畅饮之时,小侯爷说起心爱之人,毫不避讳那人是一男子,莫寒震惊,问他既如此,为何不携心爱之人远离俗世,他却对我说‘乱世,何以安家,十年前,他救了我一条命,十年后,我便要还他一个天下太平,许他一世盛世烟花!’那份豪迈与深情,让人为之动容。不久之后,小侯爷带着无瑕一同出现在我面前,第一眼看见无瑕的时候,莫寒被他的容貌所震惊,然后,是他的聪慧与睿智!那天,赵括将军的孙女遭人劫持,小侯爷为护她身中一箭,无瑕为了小侯爷不顾一切,全力一拼,他们的那份情,不是年少轻狂,不是荒唐胡闹,而是能为彼此付出生命的缱绻情深!”
“河儿上次修书禀告九原虎符一事,其实尚有隐瞒,小侯爷去见赵括将军的当晚便独自一人去了泾阳,我与白泽调兵追随,一路只见伏击者尸横遍野,小侯爷一人独闯,凶险重重,是无瑕公子日夜不停的赶赴追随,令小侯爷化险为夷,我们也是在那时,认识的奚昊公子。”
奚昊轻叹一声点头道:“无瑕自小身子不好,当厚德大叔带着小侯爷与无瑕入我小岛之时,他心疾发作,已经难以支撑,可是当他的双眼睁开,他问的第一句话却是,白炎在哪!”
“从泾阳回来的路上,公子突然离开小侯爷,小侯爷当时心痛难当,不肯放手,我与白泽死死将他按住,他用手去打石面,那指背皮开肉绽,鲜血迸流,而无瑕公子,在离去的路上坠马而下,浑身伤痕累累!”
白歌月回头去望依然昏迷的儿子,心头骤然一酸,泪水涟涟而下。
“孽缘哪,这情竟然如此让人心酸心痛,可是,有悖伦常,怎容于世!”
“方才小侯爷中箭倒地,公子定是承受不住,心疾发作,是以连来到他身边的力气都已没有,否则,就算是相府要了他的命,他都不会离开小侯爷的!”
白歌月深吸一口气,止住那落下的泪水,道:“河儿,你起来吧。夫人不怪你了,听莫将军说,郑国太子已经带走了无瑕公子,所以从现在起,任何人都不能在小侯爷面前提起此人分毫,现在最重要的,是炎儿能够挺过这一关,好好的活下来。”
“是!”
低头看着手上红巾,巾上已经血迹斑斑,那巾角桃花,那桃花边的瑕字深深刺痛了白歌月的双眼,手中一紧,将那红巾紧紧握住,这情如此刻骨铭心,孩子哪,为娘又该怎样让你去遗忘哪!
那身子火热一片,小侯爷整夜发着高烧,奚昊一步不离,细心看护。
“无瑕……无瑕……”那口中无意识的叫着那个名字,奚昊望着那人,心头泛起了莫名的疼痛。没想到,自己到了东都,面对的竟是这样一个局面,无瑕走了,孟白炎身受重伤,本憧憬着与他二人重逢的喜悦,变成了此时此刻悲苦难忍的煎熬。
“唉!”口中一声轻叹,奚昊换下那额间湿巾,门吱呀一声开了,白歌月亲手端着药碗走了进来。
“熬药之事,叫雪蕊就行了,夫人累了一夜了,怎不去休息。”奚昊将小侯爷的头微微垫高,白歌月走到床边坐下,拿起勺轻轻一磕,将那药慢慢喂下。
“母子连心,炎儿如此,我这做娘的,怎能睡的着,倒是你,忙了一整晚了,竟还在亲自照料,累了吧,去歇着。”
奚昊却抬着双眸,望着白歌月,鼻头一酸,道:“奚昊自幼跟在爷爷身边,连自己的娘亲长得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夫人与小侯爷母子情深,让人看了,羡慕无比,奚昊却是无人疼爱之人。”
见他眸中含泪,神色黯然,白歌月轻声问道:“今年多大了?”
“十九了。”
白歌月慈爱一笑,道:“比炎儿大一岁,你一直都是独自一人吗?”
“爷爷过世之后,便一人生活在小岛上,雪蕊是厚德大叔的孙女,常常随大叔来看我,这次,是跟我一同来玩的。”
“如此可人的一个孩子,怎会无人疼爱,我与侯爷多年就炎儿这一个孩子,若你不嫌弃,我便收你为义子,你自此就多了一个娘亲,一个爹爹,还有一个顽劣无比的弟弟,可好。”
奚昊骤然抬头,欣喜道:“真的可以吗?”
“当然了,你对炎儿有救命之恩,我便如疼他般疼爱你,可好。”
奚昊本就是孩童性子,从来不会矫揉造作,当下站起身,双膝一屈,跪倒在地,向着白歌月三叩道:“娘亲在上,受孩儿一拜!”
白歌月放下药碗将他伸手拉起,笑道:“倒是便宜了我了,凭空多了个如此不凡的孩儿。”
“陈忠……陈忠……”
小侯爷口中突然叫出了一个名字,白歌月蓦然一惊,返身到了小侯爷面前,细细去听他口中所言。
他是叫了陈忠二字没错,那名字,曾经出现在十年前他深陷昏迷之时,为何已经过去了十年,此刻突然再次出现?
小侯爷身子在不安的颤抖,白歌月一惊,奚昊俯身一看,道:“定是高烧引起抽搐,定要按住了他,不可让他乱动牵动了伤口。”那话一完,见小侯爷脖颈一翻,牙关紧咬,奚昊一急,怕他咬了自己,想也不想,将自己胳膊伸了过去,随着一声闷哼,奚昊脸色一瞬煞白。
“孩子——”
“无妨……”奚昊痛得倒吸冷气,道:“他挺过了这一下就没事了,只要他能挺过今夜,奚昊便能让他恢复如初!”
窗外月色明朗,可是,被牵连在这一场乱斗中的人,却无一人能够安然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