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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嘉仁没回答叶柏昊,而是岔开话题道,“对了,我爹爹把我支开和你说什么了?”
叶柏昊揉了揉太阳穴,对这件事似乎不愿意多谈,“你自己去问你爹吧。”
“还说自己不小气。”许嘉仁嘀咕了两句,再一转头,发现叶柏昊已经靠着车厢睡着了,寂静的车厢有他浅浅的呼吸声,许嘉仁忍不住笑了,心想:“这才一句话的功夫就睡的这么沉,还说自己没喝多。”
车厢里光线正好,许嘉仁这才好好地打量了叶柏昊的长相,说实话,他这副皮相确实显眼,也不怪嘉蓉见他一眼便对他芳心暗许,如果他能乖巧一些,那许嘉仁一定会更喜欢他的。
只是,马车悠悠扬扬行了一阵却忽然停下来,阿九打了帘子道,“大奶奶,酒楼前有人闹事,前面一堆人围着挡了咱们的路,咱们过不去了。”
许嘉仁闻言便伸出头向外看,只见前方荣月楼的大牌匾下里三圈外三圈围的都是人,她正心里好奇,这是出什么事了,结果余光一瞥正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不是段宵又是谁?
许嘉仁迅速的缩回脑袋,又将车窗的帘子拉下,对阿九吩咐道,“咱们绕小路回府吧。”
可如今改道已经来不及了,前面被人群堵着,后面也有马车排起了长队,许嘉仁他们的马车夹在中间,进也不得退也不得,最后没了法子,只得在原地等着。
许嘉仁正无奈叹息时,却见叶柏昊睁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正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她吓了一跳,感觉自己的小心思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支支吾吾道,“你怎么醒了?”
叶柏昊坐直了身子,掀了车帘子一角向外看,随即对许嘉仁道,“咱们下车。”
许嘉仁心想,这家伙不会是看到了段宵要上去找茬吧?虽然她和段宵之间的情愫还没起始便被叶柏昊扼杀在摇篮中,可是平心而论,她确实对段宵动心过,这种动心不是荷尔蒙的异样分泌,而是一个大龄女性在比较之后对一个男人正常的判断与权衡。
她张了张嘴,想反对叶柏昊的提议,可是看叶柏昊已经握稳了拐杖要下车,她最后还是没出声,拿起挂在车厢上的帷帽要往头上套,叶柏昊却眼疾手快的把帷帽抢走,“戴这玩意儿干什么。”
说完便把那帷帽扔给阿九,这是再也不让她碰到的意思。
大盛的男女大防并不严厉,抛头露面的女子不在少数,不过还是有那自诩名门的闺秀为了显示与众不同而出门戴上帷帽,但那仅限于出阁前。
许嘉仁没有这种穷讲究,她会做出这种举动还是源于心虚,因为不想让段宵发现她,说她在自欺欺人也不为过。
叶柏昊已经在阿九的搀扶中下了车,见她还木愣愣的瘫坐在车厢里,便放缓了声气补了一句,“你已经嫁人了,不用戴那种东西。”
没有戳破她那点可怜的心虚已经是给足了她面子,许嘉仁也不扭捏,麻利的跳下了车,那叶柏昊一只手已经伸出去,却僵在半空中,最后若无其事的放下手。
车夫熟门熟路的将马车牵到酒楼的马厩,叶柏昊没带着许嘉仁涌入人群,而是引着她走入了一条狭窄的小巷。
走了不到三十步,叶柏昊在一个小门停下,阿九上前敲门,里面迎出来一个中年的妇人,那妇人一见是叶柏昊,“诶”了一声,“您来了?”
又看叶柏昊身边多了一位眼熟的美貌姑娘,瞬间会意道,“这……这是叶夫人么?生的可真标致。”
那妇人相貌周正,打扮却是极其庸俗,穿金戴银的将她身上那股子浩然正气全遮掩了去,只见她上前就要拉许嘉仁的手,许嘉仁想躲,可是看叶柏昊对那妇人态度很和蔼,于是只能任着那妇人亲热的把自己领进门。
进了门,许嘉仁才知道这是荣月楼的后院。
荣月楼并不是独立的两层小楼,在荣月楼后面还有个面积不小的四合院,据说是荣月楼掌柜的住的地方,而眼前这个看起来有些俗气的妇人便是荣月楼的掌柜——云娘。
京城最有名的酒肆竟然是一个女人在背后支撑着,许嘉仁听说了这件事立马对云娘肃然起敬。
云娘带叶柏昊和许嘉仁进了厢房,叶柏昊这才问她,“前面出了什么事?”
云娘抽出手帕甩了甩道,“不用理他们,反正不干我的事,我就由着他们闹,摔了什么砸了什么损失了多少我已经叫伙计在边上记着呢,回头我亲自找他们讨要回来!仗着自己皇亲国戚就无所顾忌么,我们平民百姓也不是好惹的!”
“皇亲国戚?”许嘉仁有点佩服云娘的勇气。
“可不是,两个人喝酒喝的好好地,后来为了个歌姬就打起来了!”
原来是二皇子养的一个歌姬被五皇子看上了,可最后二皇子却把这歌姬送给了六皇子,五皇子还被蒙在鼓里。今日这两人在荣月楼喝酒,酒至半酣,这六皇子便说自己家里新来个艳的,要接到荣月楼来助助兴,结果人来了,五皇子一看,这不是自己惦记了半天的那个梨儿么。
这五皇子觉得自己受到了怠慢和欺骗,而六皇子却始终得意洋洋,最后两人言语不和竟然当众大打出手,两个人在酒楼的二楼打架,两个人的仆从在酒楼门口打架,真是好不热闹。
许嘉仁吃惊的瞪大眼睛,叶柏昊看她那副样子很好笑,转而吩咐云娘道,“中午没好好吃东西,你去弄点吃的来。”
云娘还是第一次看叶柏昊笑的这么轻松,新婚的小夫妻真是恩爱的蜜里调油,云娘有些羡慕,但也很识趣的退下了。
阿九还懵懵懂懂的,云娘捶了他一下,“你小子愣着干什么,滚过来烧火啊!”
阿九和云娘看起来很熟稔,许嘉仁问叶柏昊,“你们和云娘……”
叶柏昊找了把椅子坐下,对许嘉仁道,“云娘嫁过人,只是成亲三个月夫君就去世了,她不愿意再嫁,便打扮成这副样子让男人望而却步。”
叶柏昊不多说,许嘉仁也不再多问,只是赞叹道,“真了不起。”
“你指的是哪里了不起?”叶柏昊听她这话来了兴致,不知道她指的是云娘贞洁守寡了不起,还是云娘故意扮丑掩人耳目了不起。
许嘉仁呼出一口气,“能赚这么多钱,可真了不起。”
叶柏昊又被许嘉仁噎的半天说不出话,合计着自己刚才苦口婆心的提点她一番,最后就得出了这么个结论?
叶柏昊想到刚刚许嘉仁在马车里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就觉得胸口好像塞了什么东西似的,“许嘉仁,你有没有良心?”
“好好说着话,你怎么又骂人?”许嘉仁最反感叶柏昊这样喜怒无常,明明上一秒还和颜悦色的,下一刻就开始指着她鼻子骂她,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叶柏昊堪称海底针的战斗机。“你不是总说我没良心么,心里有结论还总是问我,有意思么。”
“对,你就是没良心,我现在要是死了,恐怕你第二天就忙着改嫁了。”
许嘉仁想了想,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叶柏昊活着她会跟他好好过,叶柏昊若是死了,她要是能找到第二春应该也管不了那么多。逝者已矣,活着的人更应该好好过日子,难不成他死了自己的日子也不过了?非要她抱着贞节牌坊凄凉的度过余生才是有良心?叶柏昊是什么人啊,不过就是她名义上的夫君,别说是名义上的,就算是真的又如何。
叶柏昊的世界她永远不懂,许嘉仁斜眼看他,暗自摇了摇头:他啊,还是一直睡着吧,一开口就让人不痛快,这种人只适合做一个安安静静的蜡像,只可远观不可近瞻。
许嘉仁没反驳叶柏昊,这让叶柏昊更不痛快,恰好这时云娘端着一个食盒进来了。
“事情解决了么?”
云娘将食盒里的菜肴端上桌,道,“段大人来劝架,那两位祖宗可算消停了。”
叶柏昊冷笑一声,“他倒是来得巧。”说着,撑着拐杖站起来往外走,许嘉仁问他,“你干什么去?”
当着云娘的面,叶柏昊终是没好出口讥讽她,只是冷冷道,“你自己吃罢!”
许嘉仁乌黑的眼珠灵活的转了几圈,这才忍住骂人的冲动,云娘站在中间也很尴尬,看看走的没影的叶柏昊,又看看气鼓鼓的许嘉仁,“夫人,您不去追么?”
许嘉仁就像听了天方夜谭一样,心想:你没病吧?他乱发脾气最后还得我哄着他了?再说了,哪有男女吵架叫女人上赶着去哄的道理?他爱去哪去哪,今天我就不伺候他了。不就是不去杭州么,有什么了不起,以前在王氏眼皮子底下她也活的挺好的,婆婆算什么。
云娘无奈的摇摇头,自己却追了出去。
这一桌子都是荣月楼的招牌菜,尤其是那远近闻名的烤乳鸽,外焦里嫩的样子让人看了都流口水,许嘉仁执起了筷子,一瞬间竟不知道从哪里下手,踌躇半天,最后灰心丧气的放下筷子,顺手抄起酒杯往嗓子眼灌了一口酒。
这一口酒把许嘉仁辣的面红耳赤,猛的咳嗽了一声,却忽然听见一记闷雷,她走到门口,这才发现:
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