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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屋里站了不少人,有些是许嘉仁记得住的,但是大部分是许嘉仁一时入不了心的,她准备的荷包很丰厚,面上也是观音一般温婉的笑,给公婆敬了茶,又认了几个人,大伙凑一起说了几句场面话,这厢便要摆饭了。
叶柏昊家的情况同许家又是不同,许洪业没有兄弟姐妹,娶的两任老婆的娘家也在南方,平日鲜少往来,所以许家平时过的还算清静。
许家世代务农,若不是当初许洪业抗把榔头就敢跟着太/祖皇帝造反,说不定现在还在哪个山旮旯待着呢。而叶家祖上是做小本买卖,和一穷二白的许家比,还算是有点积蓄。梁国公叶天有两个兄弟,他是家中幺儿,说起来当年之所以会加入造反大军还是被逼无奈,那时候正赶上分家,叶家那点家底都入了叶大老爷的口袋,剩下点残渣沫子被叶二老爷拣去了,那叶天处于弱势,里正都被两个哥哥花钱收买了,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最后好汉被逼上梁山,日子过不下去就当土匪去了。
虽然大部分造反都是被镇压的命,但是前朝毕竟是少数民族当权,政治昏庸,官僚*,又苛待汉人不得民心,也难怪太/祖皇帝揭竿为王能有一呼百应的效果。后来太/祖皇帝推翻前朝统治,建立新朝后,这群当初或自愿或被逼做土匪的人摇身一变都成了开国元老,虽然个人寿数不同,有福气不一定有命享受,但是梁国公是活到了今天。
再反观那两房,生性好吃懒做,再多的家财也有败尽的一天,大老太爷索性把祖宅都卖了,换了一套漏雨的小房子,生生把自己逼上绝路。后来见弟弟得势竟然还有脸来投靠。梁国公是善性人,还当真就不计前嫌接济了这两房兄弟这么多年,如今大老太爷已经西去,留下一房妻妾和儿女,全跟着国公府同吃同住,叶柏昊的生母姑且还能容忍,可窦氏却已经不满许久。
大老夫人和二老夫人言语间对窦氏多有奉承和巴结,窦氏面上却只是淡淡的,皮笑肉不笑,就连许嘉仁都能看出来窦氏有多不爽。
后来入了宗祠开了族籍,许嘉仁也就是真正的叶家人,午间时候摆了饭,女眷们坐一桌,男人们坐一桌,成了亲的人或多或少心里都有些变化,就比如现在许嘉仁一旦和叶柏昊不在一处,视线总是下意识的去寻找那个人,看不见他就不踏实,谁叫她和他这帮亲戚都不熟呢。
二弟妹和三弟妹都不是能说会道的人,席上只有大老夫人和二老夫人的嘴巴就没阖上过,大部分内容都是夸许嘉仁的,也没人愿意接话,许嘉仁不理他们又不行。
“昊哥媳妇儿,你们成亲后是打算在国公府长住呢还是出去单过?”大老夫人问许嘉仁。
二老夫人似乎对这个问题也很感兴趣,筷子都放下了就等着许嘉仁说话,许嘉仁笑笑,“这些事还是要听大爷的意思,按理说我和大爷是应该在国公府服侍父亲母亲的,但是大爷身子有恙,这么多年也一直在南方静养,所以这事说不好。”
这说了和没说一样,大老夫人还不罢休,旁敲侧击道,“皇上不是曾经赐给昊哥一座宅子么,那宅子就一直空置着?”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但是叶柏昊也没和她提起,她也没有问,夫妻俩一起过日子,不管有没有真感情,既然有这个名分,很多事情还是要了解清楚的。只是,这些事她了解就够了,窦氏问也情有可原,关这两老太婆什么事了?
许嘉仁刚过门,可能对梁国公府的境况不太了解,可是这两个老太婆打什么鬼主意窦氏心里可是门清。这两个老太婆吃喝都赖着国公府,平日里还得看自己的脸色,心里八成早腻歪了,从窦氏这捞不着钱,出去单过又没勇气,眼珠子倒盯上侄子御赐的宅邸,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不过,既然是御赐的宅子,窦氏一直没动,手也伸不了那么长。叶柏昊身有残疾,注定是继承不了国公府的家产。如果有一天梁国公不在了,窦氏可不想叫自己儿子养叶柏昊一辈子,以后一定是要分家单过的,这些年国公府已经花了太多银子在不干活的闲人身上,她深知其害,可不想再给自己儿子找个祸患。所以,现在能让叶柏昊多攒点私财就多攒点,省的以后麻烦。
如今两个老太婆倒是惦记上了侄子的房子,这也是无耻到了一定境界。不过,惦记的是别人的东西,自己也不会肉疼,反正和她没关系,吃亏也轮不着她,这狗皮膏药要贴叶柏昊他们就去贴好了,到时候一块搬出去更好,也省的揪着国公府不放,迟早把国公府掏空了。
窦氏一直不吱声,让许嘉仁心里一直打小鼓,“毕竟是御赐的宅子,所以不敢亵渎了圣恩。”
那两个老太婆还想说话,却有丫鬟来叫许嘉仁,说是叶柏昊身子不舒服,叫她过去看看。
这顿饭以叶柏昊身体不适为由草草结束,等许嘉仁赶到外间时,听说叶柏昊已经先行回去了。梁国公嘱咐儿媳妇好好照顾儿子云云,许嘉仁谦卑恭顺的又听了一顿教诲,出了院子才松一口气。
回了屋,叶柏昊倚在床上看书,那副怡然自得的模样哪像是有半分不舒服,许嘉仁也想去床上躺着,但是有他在,自己只好找了把椅子坐下。
打她进门到现在已经有一会儿了,叶柏昊根本就没抬头看过她一眼,好吧,他不理自己,自己总得问候问候他,“你刚刚是装病么。”
叶柏昊手上的书翻了一页,懒懒道,“我不装病你以为天黑之前你回得来么。”
许嘉仁心想,你对你们家亲戚还真了解,你也知道他们烦人啊。
“那我得谢谢你,把我从苦海里解救出来。”许嘉仁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想了想,又给叶柏昊倒了一杯,亲自送到他手边。
这回叶柏昊总算愿意抬头看她一眼,接过杯子抿了一口,道,“不是我想解救你,我是怕你胡说八道给我惹麻烦。”
许嘉仁在床边坐下,哼哼唧唧了两声,等他慢条斯理的喝完了茶,自然地把杯子接过来放回桌子上,这一连串动作下来怎么觉得自己跟个伺候人的丫鬟似的。
“你既然怕我胡说八道,索性今天就把该叫我知道的都告诉我吧。”许嘉仁先前没惦记搬出去另过,可是如果有这个可能,她自然心里乐意的很,谁愿意在这帮人眼皮底下畏手畏脚的过日子,这滋味不比在王氏手下讨生活好过。她坐在床边,殷勤的给叶柏昊捶捶腿,心里感叹自己真是贤惠。
谁知叶柏昊忽然把书放下,好笑道,“你捶那只废腿做什么,又没有知觉。”
许嘉仁有些好奇,“一点知觉也没有么。”
“膝盖以下没什么知觉。”叶柏昊道,“原本这一整条腿都没知觉,这些年针灸吃药,大腿有时能感觉到疼痛。”
许嘉仁把手缩回来,不敢再去碰他。这条腿是两个人的禁/忌话题,每次提到和腿有关的事,那就是不欢而散的前兆。现在应该转移话题,要不然一会儿哪句话不顺耳,叶柏昊又要赖她害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听叶柏昊这么说她心里有些难受,一般人对疼痛避之不及,可是他想来是求之不得吧,只有痛感才能提醒他这条腿的存在,想想也有些悲哀。许嘉仁半天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忍不住道,“你也别放弃,当初一整条腿都没知觉,治了几年不是见好么,坚持下去,迟早有康复的一天。”
这话说起来假,听起来更假,不管是说的人还是听的人都不相信。不过叶柏昊这次没说什么,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难得没吵起来,许嘉仁问他,“你饿了么,我有些饿了,想叫人送点吃的进来。”
叶柏昊道,“你不用管我。”
许嘉仁最后也没吃东西,坐在那发呆,叶柏昊忽然问她,“大老夫人和二老夫人问你话,你怎么说的。”
“你都知道了啊?”
“猜的。”叶柏昊道。
许嘉仁:“……”
“也没说什么,他们问我以后是住在国公府还是搬出去,我说这要看你身体恢复的如何,后来又打听圣上赐给你的宅子,这个事情我确实不知道,所以也没给他们什么答案。”
叶柏昊觉得她还不算无药可救,至少没给他惹祸。在某些地方,这丫头还算不上糊涂,至少比四皇妃脑子有数,同样都是继母养出的孩子,这个丫头除了冷血无情,别的地方倒也没那么糟糕。
“我过些日子搬回杭州。”叶柏昊道。
“真的啊!”许嘉仁眼睛都亮了,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在国公府住值得欢喜,但是要是去杭州是再好不过的了,那里远离京城,可以躲过不少烦扰,而且外祖母在杭州,段宵回了京,自己也不用再躲着,还可以大大方方的去探视外祖母。只一点让她有些担心,那就是她大姐也在杭州,如果她也去了杭州,以后势必要有些走动了。
这次她成亲,大姐一点表示都没有,连封书信都没到,贺礼还是四皇子打发人送来的,许嘉蓉整个人就像是消失了一样,不知道她得知自己嫁给叶柏昊会是个什么反应,反正自打大姐出了嫁,两个姐妹就再没见过面,说不惦记是不可能的,当初回外祖家探亲就是抱着探视大姐的目的,只是最后因为种种原因计划没有成行。现在想看都没脸去了,都怪叶柏昊,娶谁不行非娶她啊!
叶柏昊看她那种兴奋迅速转而忧郁的表情直想发笑,忍不住提醒道,“是我回杭州,不是你回。”
“嗯?”许嘉仁有些错愕,“那我呢?”
“你留在这里替我照顾好父亲,他年纪大了。”叶柏昊说的理所当然。“不是你说的么,咱们是演戏。你不是觉得子文冒犯你么,既然如此,我把子文带走,我的后院都是你说了算,这样不正合你心意么。怎么,难不成你还想一直跟着我?”
许嘉仁之前确实没意识到这个问题,可是现在她忽然就发现,自己已经本能的想要和叶柏昊在一起了。在现代社会,夫妻关系的形成是一种平等的契约,这偌大的国公府,她就认识一个叶柏昊,这个人是她的丈夫,即使她对他没什么感情,可是不知不觉她已经当他是自己的亲人。
再后来,叶柏昊就睡着了,许嘉仁自己则趴在梳妆台的桌子上思考未来,要不要拉下脸面说自己想要跟着他走?
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下来,许嘉仁没叫丫鬟进来打扰,自己也没点灯,屋子里黑漆漆的,她望着外面湛蓝的天幕,心里觉得有些迷茫,正在这时,子文端着什么东西打了帘子进来。
许嘉仁有些不悦,子文将托盘放下,对许嘉仁福了福身,轻声道,“该叫大爷起来喝药了。”
“交给我,你出去吧。”许嘉仁点了灯,去看那碗黑乎乎的药汁,鼻子凑上前闻了闻,一股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呛的心里直犯恶心。
叶柏昊昨晚几乎是一夜未眠,眼下睡得正熟,难得他这么安详,许嘉仁也没忍心叫醒他,走上去给她掖了掖被子,自己出去找子文说话。
“大爷这个药一天要喝几次,是治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