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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五,我发现你自从生过这场病,整个人是越来越怂了!”回府的路上,许嘉萱气愤的对许嘉仁道。
许嘉仁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闻言只是笑笑,这个反应显然不能让许嘉萱满意,她又推推许嘉仁,“都怪你,你自己想回府就自己回来,拉着我干什么啊。”
许嘉仁睁开眼睛,“我不拉着你回来,你岂不是要跟四姐姐和郭琪打起来了?”
她刚刚去找许嘉萱的时候,许嘉萱和郭琪正像两只斗鸡一样面红耳赤的争论着什么,而许嘉怜被郭琪护在身后正在暗自垂泪。起因是郭琪和许嘉怜两人相谈甚欢,许嘉怜对丹青最是痴迷,郭琪便道,“这么巧,我二哥也醉心书画,偷偷告诉你,我二哥另辟了个院子,里面全是他花了重金从各处搜罗来的名家真迹,你回头来我们府上,有机会我带你去转转。”
许嘉怜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但碍于淑女气度,她仍是羞羞答答的,不摇头那就算是点头了。许嘉萱一看她那副假惺惺的样子就来气,忍不住出言讽刺,“想去就是想去,装什么装,真不知道这副样子是得了谁的真传,欲语还休的还想让别人猜你心意么,也不看看自己算老几,配么。”
郭琪还真没见过许嘉萱这么牙尖嘴利的刻薄女子,看着许嘉怜娇娇弱弱的垂下了头,郭琪正义感爆棚,上去就和许嘉萱理论,可是她哪是许嘉萱的对手,许嘉萱上下嘴唇随便动一动,便能把她方圆五百米的人都扫射了。郭琪说不过许嘉萱,气的就要上手去抓许嘉萱衣服了,幸好许嘉仁及时出现,否则这两人真的要打起来。
许嘉仁道,“二姐姐,你老和四姐姐过不去是为什么。”
“没什么,就是看不惯她小小年纪就一脸狐媚子相,恶心。”许嘉萱自然是知道商姨娘是如何踩着段夫人的肩膀上位的,自她懂事之日起便对商姨娘深恶痛绝,连带着许烨华和许嘉怜也一并看不上。不过,“你以前不是比我还讨厌她么,你忘了你去年在老太太寿宴上打过老四一巴掌了?”
许嘉仁虽然没喝水,可是还是差点呛到,可是她又不能表现出一无所知的样子,只得尴尬笑道,“年少不懂事,以后不会打人了……额,就算打也不会当着老太太的面打……”许嘉仁曾经是想模仿原主的行止做派,可是她知道原主的事情越多,越觉得自己和原主完全是截然相反的两种人,她真心学不来。说自己以后再也不打人了有点假,许嘉仁有些心虚,舌头都有些打结,“那个……你也是啊……以后……别总骂人……好歹也别当着别人面骂人吧……你说你今天当着那个东阁二公子就把四姐姐讽刺一通,对你自己的名声也不好,你说是吧,呵呵……”
许嘉萱觉得许嘉仁怪怪的,可她也没想太多,只当许嘉仁是在外吃尽苦头所以收敛了脾气,仍自顾自道,“那有什么,我又不是老四,看见个长得不错的贵公子眼睛都直了,我眼皮子有那么浅么。看见就看见了,我又不在乎,名声有什么打紧,最后不还是为了嫁人,大不了我做一辈子的老姑娘,国公府又不是养不起我。”
许嘉仁扑哧一笑,打趣她道,“国公府自然养得起你,可你要一辈子和夫人相看两生厌,在她手底下讨生活,看她的脸色,你乐意?”
“我现在不也是在她手底下讨生活么,可我也没看她的脸色,她可不敢对我怎么样。”
“那是因为你有爹护着。”许嘉仁觉得许嘉萱一阵糊涂一阵明白,糊涂的那部分是源于幼稚和自鸣得意,不过许嘉萱是听不进去的,她不喜欢被许嘉仁教育,许嘉仁也仅仅是点到为止。
高洁人士是视钱财如粪土,许嘉萱是视男人如粪土。许嘉萱年纪虽小,却把所有男子都不放在眼里,甚至还有些仇视男人,估计是小时候被许洪业膈应了,所以对世间的男儿产生了阴影,许嘉仁觉得她这想法有些偏激,但也不知道怎么劝她,尤其是对比许嘉蓉的软骨头,她更觉得许嘉萱的症状还算轻的。
许嘉蓉绝食无果,结果跑去许洪业跟前梨花带雨哭了一通,许洪业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说话,只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许嘉仁听说这事以后只是翻了个白眼:有病。
一连五天,许嘉蓉总会在固定的时间跑去许洪业书房哭一哭,偏偏许洪业还不知道为什么,他和王氏还在冷战不可能去问王氏的意见,也不可能和商姨娘商量,和许嘉萱三句话就能动气,无奈之下许洪业只好把许嘉仁叫来,“你大姐是怎么了?”
许洪业问嘉仁的意见其实也是下下策,他并不觉得嘉仁这个只会给他惹麻烦的女儿会给他什么好主意,只是他身边没有个贴心人,也就嘉仁和他还算亲厚,与其说是找嘉仁出谋划策,倒不如说他是想找个人陪他说说话。
许嘉仁不好和许洪业说实话,但她也有自己的小私心,正思忖怎么把话说圆满,许洪业又喃喃道,“你大姐可是在担心自个儿的事?”
许嘉仁再也忍不住,插口道,“爹爹,别怪女儿多口多舌,大姐到了年纪,想的多了些也属正常,女儿只想知道,爹爹心里头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呀?”
许嘉仁没点破到底是什么事,可许洪业脑子里想的就那么几件事。相比那些一个意思要拐七八个弯才能表达出来的的文人言官,武人出身的许洪业想的没那么复杂,也是个率性的直肠子,他又不拿许嘉仁当外人,脱口就道,“你爹我与梁国公少年相识,一块随太|祖四方征战,可以算的上是换过刀的兄弟。如今,当年和我一同封爵的开国六元将只剩下我和梁国公两个人了,就连太|祖皇帝也先……哎,你爹我是真心想结这门亲事。”
仔细算算,以许洪业这样的爵位要给女儿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并不容易,能配得上一等公的嫡长女除了一等公之后也就剩下皇子了,可是太|祖皇帝偏偏是个不容人的,当年建朝论功行赏时是何等大方义气,可一旦坐上了那个位子便越想越多,身边能人被他猜忌了一轮,但凡有点不规矩或者他觉得不规矩的,最后都被他明里暗里搞死了,只剩下谨小慎微的鄂国公许洪业和体弱多病的梁国公还在世。
他们萧家人都爱猜忌,太|祖是这样,他儿子——也就是当今圣上还是这样,如今虽然储位已定,可是圣上对太子连六分信任也没有,迟迟不肯放权,说不定哪天就把太子废了,皇家太复杂,许洪业可不想把自己闺女嫁给任何一个皇子。思来想去,也就梁国公的小子合适了,可是现在又出了这等事……
“所以,爹爹现在是要退缩还是义无返顾结亲呢?”许嘉仁歪着头问许洪业,一派少女的天真,好像她问出这话全是出于好奇的天性。
这事像块大石头一样吊在许洪业的心上。结吧,他得了小道消息,叶柏昊的腿恐怕要落下残疾,把女儿许配给一个瘸子未免太对不起女儿了。不结吧,先前他和梁国公说的那么好,就差叶柏昊回来两家就要走礼了,这关口说不结就不结,一是显得他太势利太凉薄,二也伤了他们的同僚之谊,反正怎么选也不尽人意,许洪业伸手扶额,又感觉有些头晕了。
许嘉仁见状赶紧扶着许洪业坐下,又是嘘寒问暖又是体贴卖乖,“爹爹,您是头疼么?一定是这些日子太过操劳了,先前女儿从江太医那学了几招按摩的手法,女儿给您按摩舒缓一下吧?”
也就是这一刻,许洪业觉得他的嘉仁长大了,不再是以前那个只会放肆胡闹的五丫头了。许嘉仁有些冰凉的手指头触到了许洪业的太阳穴,带来一种清爽的感觉,许嘉仁回想上辈子去的按摩店里盲人师傅按摩的手法,依样画葫芦的用在许洪业这里,轻一下重一下的使出巧力,便听许洪业舒服的“嗯”了一声,许嘉仁更有自信了,不疾不徐的耐心给许洪业揉压着。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许洪业的头疼竟然真的纾解了,他没想到一向制造麻烦的五丫头如今还能解决麻烦,不知不觉也就对许嘉仁有了三分信任。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问道,“你觉得这门亲事应该结么?”
许嘉仁心想,终于等到这句了。她呼出一口气,大着胆子道,“女儿觉得,这门亲事还是就此作罢吧。”
许洪业没说话,算是默认许嘉仁接着说。
“女儿这么说倒不光是因为那叶公子的伤势。那叶公子是嫡长子,不出意外的话,梁国公百年后那爵位肯定由叶大公子承袭,可是偏偏叶大公子的生母已经不在人世,而梁国公又娶了一位身份不低的夫人,如今的叶夫人也有自己的儿女,她又有管家的权力,叶大公子的地位已经是岌岌可危。”许嘉仁只看得见许洪业的后脑勺,看不见他的表情,可是话已开头,只能豪赌一把,“历朝历代都没有四肢不全的人承袭爵位或者当朝为官的,叶公子如今……”许嘉仁不好往下说,但是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叶柏昊成了残废,那梁国公的世袭爵位肯定没他事了。
“好在叶公子对皇上有救命之恩,皇上总不会亏待公子,可是女儿觉得,皇上不过是能赏赐公子些金银这些身外之物,其他的……如果大姐姐嫁过去,她毕竟是个姑娘,又没有理事的经验,可那叶夫人精明能干,想必那些钱财也不会尽数落在叶公子手里。”
叶柏昊就算有了富贵,那也是依傍在梁国公之下的,那财政大权八成落在叶夫人手上,而许嘉蓉根本就没有当家和管家的魄力,嫁过去不但摸不着银子,还得被叶夫人拿捏,那可真是苦不堪言。
当然,这些理由是说给许洪业听的。
对于许嘉仁来说,她搅黄这桩亲事的原因没这么复杂,一是她今日在普济寺别院所听到的那些话,如果叶柏昊想要活久一些必定要截下右腿,日夜对着这样的人生活未免太过绝望,可如果留下这条腿,叶柏昊又会是个短命鬼,那许嘉蓉年纪轻轻守了寡更是可怜。二便是如果叶柏昊成了她的姐夫,那他们肯定会有相见的机会,叶柏昊也会认出她的。回想和叶柏昊见面的种种,实在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当然,对许嘉仁来说,后者是主因,前者只不过是她用来安慰自己所以故意找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