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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少忧盯了她一会儿,然后笑了:“林夏,你真是夸自己脸都不带红的,也不害臊。www.Pinwenba.com”然后说:“她么,好吃好睡的住在地牢里面,你放心吧。”
林夏翻了个白眼,那女子好不好她才不关心呢,只不过有些好奇罢了。她刚要再开口询问些什么,就见官少忧狠狠伸了个懒腰道:“天色也不早了,我乏得很。你快收拾收拾,我要睡觉。”
林夏讶然看着一脸一本正经说出这话的官少忧,再瞧一眼被他搞得工程量巨大的床铺,憋了半天林夏终于爆发出一阵怒吼来:“给老娘滚去书房睡!”
当然,珏王爷并没有滚回书房睡,他仍旧躺在自己香喷喷软绵绵的床上,外面放下重重的紫纱罗帐。他透过罗帐看被罗帐透得模糊朦胧的,林夏忙碌的背影,说:“明霜和明玉两只花瓶,来关心我也不过是想看看我是否还活着,还能活多久。我活多久,她们就能在这个府中享福多久。即使是当个寡妇,也是个富贵的寡妇。只不过,她们也许并不甘心只做个寡妇。”
林夏本来听官少忧前半段话还挺有感触,颇为小小的忧伤了一把,暗道这个孩子实在是忒不容易,缺爹少爱的。可是听到他后面的话,林夏的头被一堆的“寡妇”给成功绕懵了。“什么寡妇不寡妇的,人家自做人家的寡妇,你操什么心?难不成你还能替你已故了二十几年的老爹做主,让她们改嫁?”
“我倒是想,只不过休妻之事,若非夫君亲自执笔,便不作数的。事发突然,将官府保下已实属不易,哪里还顾得了她们。只不过这些年养尊处优的,倒是叫她们忘了自己仍旧身处飘摇之中。太平日子过久了,就忘了居安思危四个字怎么写了。”
“你怎么突然提起这两个花瓶来了?我倒是觉得,她们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人,只要看紧了,不惹出祸事来也就罢了。不过她们两个……寡妇,能惹出什么祸事来?”林夏想了想,还是用了“寡妇”这两个字。“寡妇门前是非多啊,这是至理名言。”
官少忧一笑,意有所指的说:“只怕有些寡妇,是不懂是非的。更有的,甚至从来没将自己当成过寡妇。”
“……啊?”林夏听不懂官少忧突然在说什么胡话,“你说人话好吗?”
官少忧却不再理她了,他闭上了眼,不去看罗帐外的那个身影,有些疲累的道:“走前记得把烛火灭了。”
林夏冲他罗帐里做了个大大的鬼脸,心里面暗叫:难伺候。但还是按着他的吩咐,走前灭掉了所有的烛火。一时间通明的烛火灭掉,整个房间倏地掉落黑暗里,只留下夜明珠散发着温润的光亮。官少忧很享受那种突然失掉所有光亮的感觉,就像是世界从此黑暗,没有一丝预兆的那般突如其来。
他愿意在黑暗中想事情,而且越是黑暗,越是静谧,就越能想到,越能想清楚很多事情。
雨夜伏击已过四日,他故意放出些风声出去,惹得一干不相干的人等纷纷踏入官府的大门。然而即便他不用故意放出风声去,也该第一时间上门拜访或是有个书信往来的几人,却始终按兵不动。人多眼杂的时候,最容易混进什么人来,也最容易掩盖什么人来。
官少忧的双眸在黑夜中愈加的晶亮,夜明珠温润的光亮丝毫无法与之比拟。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起身,披衣。推门,离去。他身后,从阴影中默默跟出一个人的身影来。他穿着黑色的夜行衣,整个人都隐在影子中,垂着头。若不是因为他此刻的表情太过肃穆无情,那一张娃娃脸似乎就要骗过所有人,以为他是最天真无害的一个。
官府,地牢。
一身蓝衣的女子在阴暗潮湿的地牢里,住得很是悠然自得。这间惨不忍睹的牢房,因为她的入住显得有那么些蓬荜生辉的意思。
官少忧踏入地牢的时候,蓝衣女子正在哼歌。是一首他听不懂的歌谣,却依稀能够辨认出,是巫月的语言。
官少忧叫人打开牢门的锁,看着女子,道:“姑娘好兴致,夜深了还唱着歌谣。良辰美景,若无人相陪,岂不是可惜了?”夜确实是深了,可这既非良辰,又无美景,官少忧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一向是极为不要脸的。
蓝衣女子对着他娇娇一笑,没理他,依旧在唱自己的歌。官少忧也不催她,就这么静静的听她唱。末了,女子将歌谣反复完整的唱了三遍才作罢,回过头来再看官少忧的时候,语气里已经有了几分佩服:“王爷才是好兴致,夜深了还要到这里来,特意听奴唱歌。”
官少忧看着她,一副风流子弟的模样。“你唱得好听,别说是听三遍,三十遍,本王也照样听得。”
女子脸色僵了僵,笑道:“王爷到是猜得不错,恰恰是三遍。”
官少忧一笑:“本王不是猜的。虽然听不懂词的意思,不过本王却听得懂姑娘的歌声。姑娘可是想回家了?”
“回家?”女子的目光蓦然变得悠远,本就好听的糯糯的声音轻声呢喃着:“我哪里还有家了呢。”
“姑娘此言差矣,只要有故土的地方,就会有家。这连日来将姑娘困于此地,着实是出于无奈。姑娘的毒实在厉害,让本王好一阵头痛,这才没能来早些寻你。如今,本王差人送你回家可好?”
女子闻言目光闪了闪,却还是娇娇笑道:“王爷真是会开玩笑,区区热毒,怎会当真伤得了王爷?只要泡在水里面三四个时辰,便能解了的。”官少忧不由的头疼。那日确实是准备把自己丢在水里面,顺便睡个觉的,可没料到林夏这个小妮子早早的等在了浴池边上,害得他不但没能解了毒,反而因伤口破裂热毒发作,愣是十分丢脸的晕了!他醒来后的第二天夜里,就已经去池子里泡了四个时辰。白日里他捉弄林夏,就是要报这个仇,不过代价就是他得喝药罢了。好在他早就和前来看诊的医师通过气,都是些强身健体固本培元的药,不过……他真的很不喜欢药味就是了。
“至于家……”女子喟叹:“我们这种人,一旦出来了,哪里还有家?”
“既然如此,那本王就为姑娘找一个家如何?女儿家无论出于何种原因,都当是被人捧在手心呵护的。抛头露面已是无奈,更遑论拥有高绝武艺。看姑娘的言谈,必定也是教养良好,怎地做了这档营生?”
“教养良好?”女子笑了,笑容里有些讽刺。她摊开自己的手来放在官少忧面前,指间上有一层薄薄的茧,是常年练习暗器所留下的。她看着这双纤纤玉手,说:“王爷可知,这是双杀人的手?这上面沾染的血,丧命在这双手下的魂,多得连我都数不清了。初初还会做恶梦,梦见他们来找我报仇。后来渐渐的就麻木了,我认得他们的脸,只因我知道他们的脸就是我复命的工具罢了。你看,人命是如此的微不足道。”说完,她收起了双手,顺势拢了拢鬓边的发,说:“漫漫长夜,想必王爷一定不是来找奴唠家常谈谈心的吧?奴这里没有什么能透露给王爷的,还请王爷给奴个痛快吧。”
官少忧一把十二骨扇摇得无比悠闲:“本王何时说过要结果了你?”
女子顿了一下,奇道:“王爷莫不是特意来找奴说闲话的吧?其实落在王爷手上,奴就未想过要逃走,何必点了奴的穴道。奴能死在王爷手中,也是死而无憾了。”
官少忧只是笑,道:“你就这么想死?”
女子点头,神色认真:“落叶归根。我们巫月有句话,只要是巫月的子民,无论身在何处,终究会魂归故里,落在母亲河的怀抱中。奴活着的时候无法回归故乡,无法再看一眼故乡的格桑花,那么至少死后,奴会回到母亲的怀抱。母亲是宽厚的,无论她的孩子生前做过什么错事,哪怕十恶不赦,母亲都会为她的孩子们敞开无私的怀抱。”
官少忧苦笑着摇摇头,说:“你还真是……你一心求死,可本王偏不喜欢这些打打杀杀。你说你想再见故乡的格桑花?这好办。石褀,命人备车,送姑娘回家。”
石褀点头应了,立刻一个闪身人影不见。女子眼中满是惊愕,她看着官少忧尽是难以置信,同时又带了恐惧。
“王爷,你、你……”
官少忧笑得一脸无害:“怎么,能回家了,姑娘不开心吗?”他一收扇子,做恍然装:“哦,难道是,家乡有谁,不让姑娘回去吗?”女子不说话,官少忧却将她那一瞬间的神情尽收眼底。“出乡的子民即是背井离乡,若非魂归故里再不为巫月接纳。嗯,的确是个够落后,够闭塞的国度啊。不过姑娘请放心,本王说送你回家,就定会做到。不过若姑娘日后有什么需要求助于本王的,本王随时恭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