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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渐晚,红韵穿着新衣新裙,身上喷得香香的,头上顶着面纱,款款向客栈西边的那一排房子走去。
那里住着的便是今日入店的一批江湖汉子,个个神定气足,步态矫健。
她之前向店家打听过,这是一批在江湖上跑镖的人。有几人的武功在江湖上还是赫赫有名的。
红韵听到这个消息,抬手摸摸被撞的鼻子,鼻子一侧还有个血口子,她贴了块小巧的银饰在上面。既遮了瑕疵,也使整张脸因那块闪闪发亮的银饰而生动了不少。
她从小就会打扮,一点小伤口的遮掩,难不倒她。但想到这块伤口的来历,心中马上生起几分杀气。
她虽是走江湖卖唱的歌女,但却是家中的独女。长大后唱功了得,又被师傅与及同门师兄师姐们捧在手心里呵护着,后来成了红角,更被富家公子们追棒着,几时吃过这样的闷亏?
这次定让那个将她踢倒的菜干女不得好死!想到这里她阴阴的笑了下。
她早已向店家打听好了那个留意她的方脸汉子的客房位置。
那一批江湖客在楼下聚在一起吃了个酒足饭饱。苏玉雪兄妹豪爽的请了客,不吃白不吃。
朦朦胧胧的将黑未黑的夜色中,红韵身姿摇曳旖旎而行。
江湖客们的酒吃得多了点,有几人出来上茅厕。红韵站在小院门口与出来的人足以“巧遇”。
但不是老头便是醉得不醒人事的人,都没正眼看她。不看便不看,她等的又不是这等腐朽之人。
终于,那个方脸汉子摇摇晃晃的出来了,一边走一边还系着裤子。红韵心中一喜,轻轻巧巧的在他前面走过,绕过一株花枝,假意被树枝勾倒。
她“哎哟”的娇唤一声,身子向前一软。
跟在她身后走的汉子顿了顿,忽然闻到一阵香风吹来,吹落了什么东西,恰好柔柔的覆盖在了他的脸上。
汉子的酒惊醒了大半,赶紧伸手扯下面上的面纱。
面纱一角绣着戏水的交颈鸳鸯,绣工看着十分精致,鸳鸯的羽毛根根逼真,朦朦的灯笼光下,暗香浮动,直勾得人心中酥麻荡漾。
他愕然抓着面纱,前方软在地上的女子还在娇哼着,香鬓宛宛,楚楚动人。不远处的照夜路的灯笼光印在她的脸上,朦朦胧胧的更加梦幻瑰丽。
“大哥,能帮一下忙吗?奴家的脚好像崴了,扶我一扶好吗?”女子鲜艳欲滴的红唇轻启,水汪汪的大眼睛,楚楚可怜的望着他。
声音说不出的娇软,听到耳内,却痒在心头。
男子看着二三十岁的样子,正是精气神旺盛的时候,夜色下偶遇一个佳人,这概率本就奇低,却被他遇上了还向她求救,心中想着难道这便是走了桃花运?
“哎,好好好,好,我来帮你……”男子喜不自禁,娇躯在怀,身上浓烈的香气更熏得他头脑发晕,脚步飞快的抱着女子直奔了自己的屋子。
红韵搂着方脸汉子呜呜咽咽的哭得好不伤心。
是个男人都见不得美人垂泪。何况,红韵还是抓着方脸汉子的肩头,哭起来身前的汹涌一起一浮,直蹭对方的胸脯,汉子吞了好几口口水。
果然,方脸汉子撩起她的青丝,“好妹妹,有什么烦心事,只管说来,大哥帮你出出气。”
红韵要的便是这句话,否则,这等货色她哪里稀罕?
“大哥,你有所不知,我本来有位指腹为婚的相公,可是他失了记忆,就是今日在饭堂吃饭的那位银色锦袍公子。他本来已经有点想起我是谁了。
但他身边那位带面纱的女子,是我的表姐,她却抢走了我的未婚夫,还百般刁难我,不让我靠近未婚夫。
我从小就受表姐的欺负。她不光抢走了我的未婚夫,还抢走了我家的家产,让我流落江湖,我只好靠卖艺为生。
到头来,她竟还嘲笑我。今日你们在饭堂里也看见了,她不光嘲笑我,还拉上她的同伙们一起来嘲笑,还出手伤了我。我浑身都是伤呢,你看你看呀……”
说着,便扯开了衣衫,通身检查,连身上芝麻大小的一个小痣,多少年前蚊子咬伤的小疤痕也指了出来。
方脸汉子则是饱了一番眼福,眼中已透出火来。红韵一番欲拒还休后,两人已在床上搂做了一处。
情浓意蜜后,方脸汉子拍拍胸脯说道,“某虽不才,得姑娘青睐,一定要那欺负姑娘这等弱女子的恶婆娘不得好死。”
红韵挤出两滴泪来,“就知道大哥是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人。”
……
玉雪与念瑶化妆成男子,两人都贴着小胡子,穿着青衣长衫摇着折扇,在集市上看过了美人吃过了美食后回到客栈中。
两人正要回各自的房间睡觉。便见一个女子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从她们前面走过,香风闻起来有些熟悉。
玉雪眼睛一眯,对念瑶说道,“这不是白天那个一身脂粉香的女人吗?”
念瑶捏了捏了小胡子,嘿嘿嘿冷哼一声,“打扮得这样fengshao,又想去迷惑谁?”
念瑶一向是个爱闹腾的人,决定跟上去看个究竟。
两人一路尾随到她走到一排客房前,又见到她搭上了一位江湖客。两人亲亲热热的进了一间屋子。
女子对男子说,玉雪是她的表妹,抢了她的未婚夫云云,男子慷慨应道要帮女子杀了玉雪。
玉雪恼怒之下,就要破门而入修理那个贱女人。
然后里面又传出些让人不堪入耳的声音,念瑶阴阴一笑,“玉雪,反正咱们也闲着,不如找点乐子来玩玩?”
乐子?玉雪眼珠子一转,“我有个办法了,走,这女人想杀我,我要让她先将脸面丢尽!”
走了两步,又想什么来。她从袖中摸出一个小瓶子递给念瑶,阴阴一笑,“你给那两人加点东西助兴。我再去找点更热闹的。”
念瑶伸手将瓶子接住,会意的笑了,这小姑子跟她处了些日子,也变得爱热闹了,真是个不错的玩伴。
这个瓶子,是她们刚才逛青楼时,青楼的两个当红的姑娘见她二人不肯留宿,准备的留人的东西,被玉雪眼尖袖了出来。此时确实可以用在屋中的两人身上。
玉雪找到掌柜那里,掌柜一看她穿得通身尽显富贵样,马上笑呵呵的出迎。玉雪笑了笑,“我想包下店家西侧的那一排客房,不知店家……”
店家有些为难,“那一排房子中午时已被人定下了呢,客官,后院中还有几间上好的房间。”
“他们住他们的,我只在房子外面请人唱一晚上戏而已,碍不了他们的事。”说着又递上一张银票。
掌柜一看数额好大,笑得马上见牙不见嘴,“您尽管玩,不就一排客房外墙么,那排房子您买去都可以了。”
心说今日真是走了财运了,一连遇见几位有钱的主。又想着,听他们说话的口音是从京中来的,难道京中的贵人们都流行玩刺激的?
玉雪指挥着店家小二们在那一排房子前面挂上了灯笼。亮堂堂的照得见地上的蚂蚁。
她拍拍手,口中喊着,“一,二,三,开始!”七八个壮实店小二,齐齐拉起绳子。只听,“砰”的一声,一整面墙给拆了下来。
古时的人们,墙壁大多是用木头做的,墙壁是几块木板拼接而成。
墙倒后,小二们敲锣打鼓的喊起来,“免费看戏了啊,免费的啊,只有今晚啊,错过了就没有了啊!”
此时正是天擦黑的时候,店中挤满了吃饭的人,听到声音都跑到侧院的客房这里来。
人们挥开墙倒后飞腾的灰尘,只见倒了的一面墙壁的屋中,不算宽的床上,有一男一女正光着身子胶缠在一处,全场哗然了,一个个惊掉了下巴,流起了口水。
这都是些常年在外奔波的老婆侍女不在身边的人,这等春光无限的风景,简直是让他们久渴的眼睛饱了眼福。
“姿势好新鲜啊,没见过。”
“女的长得不错,哎,不知出价多少。”
“让开,让开,前面的死胖子别挡了爷的眼睛。”
“有凳子没有?借一个过来。”
“你这老头看什么看?头发没一根黑的,看了你玩得动吗?”
于志透过人墙的缝隙,看见他们观战的其中那个女人正是红韵,一张脸顿时惨白一片。
……
红韵与方脸汉子正在大战着第N个回合,一边战着,一边数落着“表姐”的种种恶处。
方脸汉子动作时频频回答她,待好事完后一定提着那个菜干女人的脑袋来见她,不枉她对他的好。
两人正欢好着,突然外面响起了喧哗声,接着是一声巨响,两人屋子的一面墙壁倒了。
而床上又没有拉上帐子,二人生生暴露在人前。偏偏想停又停不下来。二人皆知被人下了药,却无可奈何。
她看向人群里,于志一脸死灰的看着她。她知道,他不会再要她了,那个贵公子也不会再要她了。
是谁?是谁害的她!她咬牙切齿。她不会放过那人!
玉雪开始散银子,“有谁能将这活春宫画下来的,赏银十两,画得最佳者,免费在此店中吃住一个月。”
奖赏之下都会带动气氛。于是,众人开始忙活了,不仅可以近距离的观赏大战,还可以得赏钱,一举两得。
念瑶端着一个盘子,送一张画来的,便递上一锭银子。然后与玉雪两人开始评比春宫图的优劣。
“念瑶,你看,这张画的是什么呀,画得像是一只八脚章鱼了,哪是哪呀。哧!”玉雪揉成一团,扔在一边。
“别急别急,还有呢!”念瑶又递上第二张。
玉雪捏了捏八字形小胡,又抖了抖手中的画纸,“这张勉强还行,总算看得清是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但是,只有头看得出来,腿呢,胳膊呢?完全错位了,看不清在干什么嘛。爷我要的是春宫图!又不是摔跤图,不好,扔了。”
她又看下一张,一连看了几张,都没满意的,“难道就没人想得那一个免费的吃住名额?”
旁边又有人递上一张图来,画得惟妙惟肖,玉雪瞅了一眼,旋即又哈哈哈的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掉下来了。“画得真好,赏了,只是,爷我要的是两个人,不是两头猪!”
旁边递画的那人哼了一声,“那床上扭来扭去的可不就是两头猪么?也值得你看!也不怕污了你的眼?”
声音好耳熟,声音中有怒气。
不好!玉雪拔腿便跑。“念瑶救我!你说过出了事会保我不死的!”
哪里还找得到念瑶,前面不远处,念瑶被苏慕寒扛在肩头,一副死鱼样。她朝玉雪摆了摆手,唉声叹气的做了个我也自身难保了,你好自多福的手势。
于志终于定了定心情,他扒拉开人群,大步走到床边,推开了她身上的男子,将红韵裹在被中抱出了屋子。
……
玉雪闭了闭眼,心道这下死定了,赶紧跑吧。熟悉的声音!那是楚昀啊!只是玉雪才跑出两步,便被人拎了回来。
那人将她后衣领提起,居高临下冷笑的看着她,“胆子越来越大了,啊?敢贴上两片小胡子冒充男子,还去逛青楼喝花酒,点红姑娘,还豪赠千金,引得醉花楼的姑娘们为争你们两个冒牌货打成了一团!”
楚昀冷眼看着她,头顶上是黑云压顶。玉雪讪讪一笑,“不是找不到好玩的地方嘛,听你们男人常说花酒好喝,我也只是好奇才去的。”
“那么,花酒好喝吗?”楚昀的声音阴阴阳阳,玉雪知道,他这样是真的发火了。
“不好喝,还不如你酿的桃花醉。”玉雪马上狗腿的讨好。
“那是当然,那里能有什么好酒。”楚昀将她放下来,抬手揭下她的小胡子随手扔掉。
玉雪后知后觉的发现忘了问一件事情。
她赫然抬头,阴沉沉的看着楚昀,“你怎么知道我去醉花楼点了红姑娘?还引得七八个姑娘打得不可开交?点的酒水里灌了催情散,闻起来味道不好被我扔了?”
玉雪叉着腰,步步逼近。
楚昀哼了一声,没理她,将她的脑袋揉了揉,又将她的头发打散,拖着她的手往房间走,“女人就该有女人的样子。”
“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是不是你也去了醉花楼?”他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就像他一直跟在她旁边一样。
楚昀又哼了一声,抬手敲了一下她的脑袋,“看来真的不能让你跟念瑶待在一块了,不光将你带坏了学会了逛青楼,还将你带傻了,你相公我需要亲自去吗?手下的人是吃白食的吗?”
玉雪眨了眨眼,说的也是。不过,今日是谁跟踪她的?“玄武!出来!小蛇们想你了。”
一阵花枝草叶乱晃,一个人影消失不见了,怕蛇的玄武抱着头拼命的逃跑。
狗腿的告状者,逮到他有他好看。
玉雪被楚昀推到房间里。
“哪里也不准去!等着!”楚昀扔下一句话,大步出了房间。玉雪倒在床上——等死。这次楚昀不会放过她了。
客房的整个三楼,被楚昀一行人全包了下来。
夜色里,楚昀冷着脸立在走廊旁。玄武登登登的从楼下跑上来,伸头往楚昀身后看了一眼,身后没人,他放下心来,还好,王妃不在,蛇们定然也不在。
“主子,您吩咐。”
楚昀眸中冷森森的,盯着西侧院那一排房子看,“那个蠢货女人让她马上从世上消失。另一个让他好好的吃吃苦头。”
玄武应道,“是。”迅即下了楼。得罪王妃者比得罪主子还要可怕,那两头猪难道不知?
房间里,玉雪已换了身衣衫,端端正正的坐在床沿上。楚昀推开门,顿觉得眼前一亮,倒不是面前的人儿换了身衣衫的别样风情。而是她脸上的笑脸。
哼!现在才知道来讨好。
楚昀没理她,姿态冷傲的往桌边一坐。玉雪马上沏来一杯茶水,殷切说道,“是你平时喝的口味。看看我沏茶的手艺如何?”
“想看春宫吗?”楚昀没看那杯茶,笑意深深的看着她。
男子眼眸中温情似水。
玉雪的心咚的一跳,红晕开始爬上她的耳垂。她刚才笑了真是脑中进了水。
这个时候让她看什么春宫?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她玉雪之生死也。
她还没有长开,大夫叮嘱要补好了身子才可以洞房,楚昀这个要命的急性子!
“为夫觉得有必要给你补补知识。”
楚昀开始解腰带,玉雪脸色一白,马上退后一步。腰带已扔开,接着是解外衣的扣子,玉雪退到门边。
“你敢跑走试试!”威严不可抗拒的声音。
“楚昀,我不敢了。”玉雪讨饶连连摆手。
楚昀的外衣已扔掉了。
“相公,我错了。”玉雪低着头,整个一个犯了错的小媳妇。
楚昀的心头一软。他扔了外衣,走过去将她拉回到床边,拍了拍床沿,叹息一声,柔声说道,“不要你侍寝呢,陪我躺会儿。”
呃,不罚她了?玉雪长出一口气。
楚昀揽上她的腰身,两人并躺在床上。他看着帐顶没说话。只要不是太出格的事,她要玩,他都会让她尽情的玩。回了京中,便不会那么自由了。就在刚才,已有飞鸽传书过来,皇上病重。
虽然他不在京中,但朝中有一半是他的人,太子已死,太子手中的人和权已被他尽收囊中。
但是,一向不问政事的贤妃却频繁的出入几个重臣府邸,与其家眷们来往密切。她在为她的儿子谋划了。
贤妃给人是个温婉恬淡的样子,但楚昀知道,这是她的外表,内里,她比贵妃的心计更深。
并且,她有条件与他分庭抗衡,她的娘家掌握着南楚大半的财力,产业遍布各国。
……
次日早上,楚昀他们整装上路了。
离客栈大约一里路的地方,有一棵歪脖子柳树,上面晃着一个人。路过的人吓得尖叫起来,“吊死人了!”
于志赶来的时候,红韵已被人从树上解下来。他叹了口气,用剩下不多的银子买了辆牛车,将红韵放在车上。
翠姐问他,“你带她去哪里?就葬了吧。”
于志望向远方,“不管她做了什么,她还是应该回到她的家乡,终于不用飘零了。”
方脸男子被镖局头领打得半死后赶了出去,因为他已娶了镖头侄女为妻,还在外拈花惹草,惹出了笑话,不过是个上门女婿而已,不忠者,换!
打得半死的方脸男子穷困潦倒,又时不时有同行来嘲笑欺负,不久也一命归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