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贪心的人

蜜语是糖糖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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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格的电话,从那天之后,穆启然就再也没有打通过。发出去的短信,也从未得到过一点回应。

    穆启然想着,过往的那许多天来,父亲曾加诸于小格身上的各种罪行,虐待、毒打、注射毒品。她在他所不知道的地方受过的许多罪,都从未向他提起过。

    她总是那样,一个人咬着牙扛着,在他面前,却总是做出阳光温暖的样子。

    不是她不需要他的保护,而是,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将她护在自己的羽翼下。

    她因为太过明白这个事实,所以在他面前,从不露出软弱、需要他的样子。

    出院的这天,穆启然坐在病床边,依旧直直的等着,等着小格的出现。

    太阳升起老高,已是中午时光,悄然推门进来的护士小姐有些惊讶的偷瞄着他的脸,续而悄悄掩上门,退了出去。

    小格的电话关机,人也就像突然自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没有任何消息。

    穆启然出院的手续也已办完了,似乎早已没有什么理由在继续呆在这里。前来接他的助理和被宣告无罪刚刚释放了的晰然,已经在大厅里等了许久,都低眉顺目,没人敢开口跟他说话。

    他想起小格曾伏在他的怀里说过的话“穆启然,我一点都不聪明,但一直都是个贪心的人。”

    他曾微微诧异于她的这句话,还在想,她是否在用这样的话暗示他,求婚吗?那时心口一瞬的甜蜜,到如今,还那么清晰。激动的搂着她的肩膀,亲一亲她的面颊。

    这些天来,剑走偏锋的将所有危难堆叠在自己和她两人的身上,心口的那点不安,渐渐就放下心来。公司的事情已处理的有了些眉目,剩下的就是他站出来,以一个企业执行董事的名义去承担一切。

    而小格,自持股以来,从未参与公司任何事务,就算被牵连,也不会有多大的关系。

    虽然不奢望小格能够谅解,但,期望她还会在自己身边伤心赌气,甚至打他一两下也没关系。

    这多日来的提心吊胆。想着自从开始策划这件事情以来的不安和自责。想着达语铁钳一样的大手,贴近他的椎骨时候,他唯一的一个要求“别告诉小格!”

    他怕她失望,很害怕看到她那张绝望的脸。那样的表情他这一生看了太多次,再也不想去看。

    可是,他要保护的人除了她还有晰然。这个从小就缺少太多疼爱的妹妹……

    时间一点点过去,恐惧慢慢蔓延上来,心就像被人揪在手里捏紧了。似乎微微一动就要爆裂的疼。

    因为心里太过清楚这事情之后,小格会有的态度如何,只是那份期待太过强烈,因而便显出几分笨拙的,执拗的呆愣来。

    太阳慢慢西斜。也许是他太过难看的表情,谁都没有进来催促他离开。

    小格还是没有来。在去往机场的时候,他又扭头去了一趟她和达语、薛伶俐暂住的地方。那里已是屋门紧锁,冷冷清清。

    他再一次的,弄丢了她。

    穆启然坐在车子里,那已经痊愈的伤口又隐痛着,叫他弯腰剧烈的咳嗽起来。

    晰然靠过来,惶惶帮他轻抚后背“哥哥,小格或许只是有急事没能过来,你别太担心。”

    “不,她不会再来了。晰然,她不会再来了。”穆启然喃喃着说话,声音疲惫绝望,大手遮住双眼。

    生命里,太多次的缺席。太多次的将她置于危难,太多次的叫她失望。

    她终于对他失望,不愿在陪着他,等待云开日出的那一天。独自转身而走。

    回到国内,一下飞机,穆启然就被各媒体记者围堵。

    镁光灯哗哗的闪着,叫他睁不开眼睛。有人将话筒推到他的脸上来“请问穆启然穆先生,您突然抛售股票,和苏小格小姐昨日召开董事会,取消您执行董事的事件有什么直接联系吗?”

    “请问穆先生……”

    “请问穆启然先生……”

    “召开董事会会议,取消执行董事职责?”穆启然猛然摘下墨镜,提声惊问。

    机场的大屏上正在播放实时新闻。主持人的声音甜美但机械,传到他的耳里来“近日穆企的三名继承人相续出手,叫人不明所以。前日穆启然、穆晰然兄妹刚刚抛售了手上最后的股份,昨日,穆家继女身份的苏小格小姐就以最大股权人的身份,召开了董事会会议,投票撤销了穆启然执行董事的职位。近日,又行文公示,请国家相关部门,对整个企业进行全面审查……”

    穆启然就像被人猛然钉在了那里,身边推搡来去的人群,声音和碰撞,在他都似感觉不到。他目光只定定停留在新闻画面里的小格身上,那张脸,带上墨镜遮住了大半边脸,等记者提问完后,抬起双臂,突然打翻了眼前的杯子。样子突的显得无助,在达语上前扶住她的胳膊时,才微微露出一点点安心的微笑,在达语的牵引下,退了场。

    她,怎么了,她的眼睛,像是失明了一样。

    耳朵上带着的东西是什么?像是,像是助听器……

    “那个女人死了吧,早就死了吧。也是,被我注射了那么厉害的毒品还能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话,也基本变成了怪物一样的废人!”父亲的话,突然紧箍咒一样的在他脑海里盘旋。

    “小格……”他气息都有些上不来,拼力的在人群里穿梭着。

    小格,小格……

    是他将她推下了漩涡的中心,是他将她置身于这样的危难中。她从一开始就知道的,他所做的每一件事。只是,用了更为激烈的方式,在他面前一刀切开了他这所有隐晦的操纵背后,藏着的,丑陋残酷的事实。

    穆启然在人群里,被人推搡着,晰然和他的助理,双手拽着略显失态的穆启然低头匆匆往外走。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他暴怒着,回头怒视着眼前的两个人“我的股份为什么会突然抛售?是谁给你们的权利!”

    “是,是我决定的,因为颜钰那边已经万事俱备,他若要动手,您就要……”助理刚上前一步,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穆启然啪的一声摔了一巴掌。手上用力过猛,自己的掌心都麻了。重重的喘着气,捂住胸口的样子很痛苦。

    “哥哥,哥哥,你别这样。这些事情我们也不清楚啊,前天前往越南的时候,一切都还很顺利,朝着我们想要的方向进行呢。”晰然也有些懵,刚自审讯室放出来不久的她,还显得有些苍白憔悴。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了,知道了我有这样的打算。她,都恨死了我吧。不,她肯定对我已经绝望了,以至于,再也不想看到我。用这样激烈的,快刀斩乱麻的方式,切断了我和她最后的一点点牵绊。”穆启然脸色灰败,心口的滞痛叫他突的弯腰无法呼吸。

    “有什么资格怨恨别人呢?”他笑的惨烈,心疼的就像被人捏暴了一样。

    是呀,从一开始就将股份授权书置于他们手上,不就是有着这样卑劣的思考吗?何必在这里故作不知?

    “哈哈哈……”的一阵狂笑,对这样一个可恨可悲的自己鄙夷到无法自制。续而是剧烈的咳嗽,摇天撼地的样子,叫他有些承受不了。

    “快,医院,医院。哥哥,你别这样,你要坚强,哥哥……”晰然带着哭腔,小手揉着他的胸口。

    “苏小格!你,你……”小格刚一进门,就看到暴怒中,在地上来回疾走的颜钰。焦虑中形容显得凌乱。头发也不够整洁,蓬在脑袋上,睁红的一双眼睛,看到苏小格,立马指头哆嗦着指向她“你把自己的命当成了什么?你不为自己想,难道不能为我们这些人想一想?穆启然在你心里就那么重要,在他抬手将你推下深渊的时候,你还这样为他扛起一切。你是呆的,还是傻的?”

    一场记者招待会下来,已让小格疲累十分。此刻一进门,人已虚软,一脸歉疚的笑,嘴巴里轻声嘀咕一声“对不起”,身体却无法支撑,一歪,软软靠在薛伶俐的怀里。

    颜钰的话戈然而止,怒气憋在胸腔里,抬手一把将茶几上的东西全数扫落在地。

    大声骂了一声“混蛋……”尚不解气,又抬脚将地上的器皿碎屑踢了一脚,“混蛋啊!”

    他这半生,虽然并不崇尚武力,却是实实在在的靠着武力活到了现在。而如今,像这么的憋屈着,却无从发作的事情,还从未有过。

    “先让她休息一会吧,她现在心里应该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更加难受。”倪裳上前,抬手在颜钰的胳膊上拍了一下,温声递给他一杯茶水。

    浑然跌坐进沙发里,握着茶杯的手还气的发着抖,“混蛋啊,怎么可以这样对待爱他的女子?怎么可以这么无情的对待小格,真是畜生不如啊!”

    想着自己身后的团队,在自己的带领下,精神抖擞、全员待命,准备为自己女儿的任性努力一把,化险为夷。谁知道,她却轻轻的一句话,便把他们这所有人都划在事件之外,自己一个人置身那样的险境之中。

    她是从来都没想过要依赖他这个爸爸的啊,从来都没有过……

    颜钰突然从心底生出一丝从未有过的无力、失落和颓败。

    穆企旗下的一万多员工,遍布国内海外的许多个分公司,人心惶惶多日。等一切尘埃落定,得到的结果却是早已卸职的前董事长穆卓轩的俯首认罪。他一一交代了犯罪经过,供出了公司里负责操作此时的相关人士。根据法律一一领刑。

    经检查部门认定,所有洗钱事件均发生在四年前。也就是穆启然还未参与经营的那个时候,因而并不承担什么责任。现任法人苏小格,代表公司,上缴巨额罚款……

    就像一场飓风过后的废弃大地,太阳又微微升起的样子。

    大家在唏嘘之后,感到庆幸。一直捏着把汗的颜钰和达语,也突然放下心来,“哈……”的深深叹了口气。而薛伶俐,则喜极而泣,冲到小格身边,抱着她又哭又笑,十分幼稚。

    唯有穆家兄妹,终日闷闷不乐。

    他们去了许多个小格会去的地方,却一无所获。也找过达语甚至颜钰,得到的结果,都是鄙夷的痛恨的仇视目光,以及捏的咔嚓作响的拳头相对……

    渐渐的,穆启然也就恢复了常态。

    两年前回国开始经营着的,自己名下的产业,形势渐渐起色,一片大好,蒸蒸日上。偶尔也会分心关注下现在的穆企,不,如今应该叫苏企的动向。现如今一直都很低调的诚恳经营着。

    小格很少在媒体上露面,也似乎并未致力于商业活动上。偶尔有她的新闻,也只是个名字,代表企业,给某个灾区捐赠了物资钱财,从不露脸。

    他想她,很想很想。

    觉得缺了她的陪伴的自己,永远都残缺着,并不完整。

    那种空洞的,无法填充的岑寂叫他总会梦到她。那样一张绝望了,却带着温柔笑意的脸。将自己的情绪全部藏在盔甲里,什么都不说。也不会对他表现出一点点的负面情绪。只是自此再也不会对他笑,对他哭,对他撒娇,对他……

    他失去了她。永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