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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小时的睡眠,苏小格被翻来覆去的噩梦惊扰着,始终睡不踏实。www.Pinwenba.com
人声、枪声、还有四起的爆炸声让她恐惧的缩着身体。鼻息之间,似乎总有些挥之不去的浓浓血腥。
四散奔逃的人和地上断裂的残肢,脚下血流成河在那堆血肉模糊的尸体中间,她突然看到远远和自己相对而立的达语,又听到妮娜嘤嘤哭泣的叫着姐姐。苏小格只觉得双腿如同灌了铅,每一步都走的十分沉重艰难。突然有人伸手,一把拽住了她的脚腕,“小格,救我!”那一张失血的脸,居然是穆启然。
“启然……”她突然惊叫而起,睁开眼的时候,却发觉自己躺在一辆车子的后座里。
车子开的很慢,也很平稳,她的身上搭着一张薄毯。妮娜好好的坐在她的身边,小手紧紧攥着她的手,看她醒转过来露齿一笑。
而达语则在前面的驾驶座上,脸上分明有几分惊讶慌张。回头看看她,又看看坐在副驾座上的颜钰。
“我们这是……要到哪里?”苏小格微微起身,透过车窗,就看到了机场。
“回国!”颜钰头也不回的说着,车子就叱一声,在机场的停车场停下来。
达语的目光似乎微微有几分歉疚,不愿跟小格对视。而手上的动作却坚定而迅速的,将车子里的妮娜抱下来,又抬手要扶苏小格出来。
“你们骗我!”小格坐在车子里,皱着眉,一双眼紧紧盯着达语的双眼。
“……”
苏小格等不到回应,便抬了手,拨开达语,起身径直下车,扭头就走。
“达语……”颜钰抬手开了车门,扭头叫了一声。
达语紧赶几步,一把搭住小格的肩“小格,我们回去吧!”抬手,自掌心中露出一支针剂。小格一愣,脸上立马闪过一丝惊恐后的痛恨和愤怒“你们也想给我注射试试?”
“不是什么危险的东西,只是叫你睡一觉。”达语说着抬手,小格突然叫“达语……”声音清冷柔长,双眼紧紧凝视着他“你这一针若敢真的扎入我的身体,我苏小格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也不会再见你!”苏小格说着,一双眼清清明明的冷,静静看着他。
达语扬着的手顿在空中,久久无法落下。表情也凝住了似的,垂下一双黑若幽谭的眼睛,抿起嘴巴。
颜钰自车子上下来,缓步上前。手上还牵着妮娜,对苏小格说:“不想被注射,就自己跟我们走。”他说话的表情一丝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我很感谢你们前来救我。”苏小格退后一步,微微弯腰做个鞠躬的样子。
这些时日来,因为误会穆卓轩是自己的父亲,而被利用折磨的种种怨怼酸楚,一时之间全部爆发出来。
“可是我没有义务必须听从你的安排,你也,没有那个资格。”小格突然说,瘦瘦小小的一个人,定定站在颜钰的面前,一句话就叫一向冷酷决断的颜钰唰的白了脸。
他是见识过小格的疏冷的,但从未见过她如此的无情,出口伤人。
“你不是我的上司,更不是我的家人。我为什么要听从一个外人的摆布?”她接着说。
这么多年的父亲故友的身份,颜叔叔叫了那么久。到头来,他才是自己的父亲。他不知道抱着什么样的心态,一直一直不言不语,就那样静静看着她因为身世痛苦挣扎。如果不是别人掀开来,他是否就可以将这个秘密一直一直捂着,直到死去?
苏小格想着,这十来年可笑的自己。
就在他的身边,却不自知,天天对着另一个人,以为是自己的父亲。被操纵利用。多可笑,又多么滑稽?
颜钰只觉得微微的伤心。
这些年来,以一个她父亲故友的身份在她的身边照顾她。为她的难过悲伤而不安躁动,每一次,不知道作为一个父亲朋友的身份,给多少的安慰才算适当。
可是如今,她分明知道了他的身份,却在她心中依旧只是个‘外人’。
“先生……”达语抓着小格胳膊的手,微微滞动了一下。
“达语,放她走。叫她去!”颜钰突然冷着一双眼睛说。
“先生!”达语惊的回头皱了眉。
“今后,她爱干什么干什么,爱去那里去那里。总之,什么都好,跟我们这些外人没有关系!”颜钰说完,抬脚上了车子,咚一声甩上车门。
隔天下午,穆启然刚被转出重症监护室,就见刚刚带着晰然离开越南不几天的冯笑天,居然穿着国际刑警的制服,突然空降到了胡志明市穆启然住着的这家医院。
和那帮已和颜钰在北部配合着,清理了穆家几个老的据点的队友集合。在医院的休息室里,秘密逮捕了嗑药过量几近疯癫的穆卓轩。
医院被暂时清空了,空荡荡的楼道,只有他们这一些人面面相觑。
晰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
只是这次,她却站在了冯笑天的对面,冷着脸,横身挡在前面。凝神盯着他的双眼。
“晰然,这是我的职责……”冯笑天说着,将被带上了手铐的穆卓轩交到队友手上,轻声叫了一句,刚上前一步。
“啪……”晰然一巴掌就重重摔在了他的脸上。
“四年前,在纽约的偶遇,是你计划好的吧?”她说。
“是……”
“纽约的那次暴徒事件,也是你策划的吧?那么烂俗的戏码啊,英雄救美什么的,我居然就上当了。”穆晰然盯着他的双眼,脸上浮出一抹比哭还要难看的笑来,泪光在眼圈闪一闪。
“晰然……”
穆晰然侧着脸,看一看父亲那苍老的脸上,呆滞的表情。嘴唇一直嗡动着,喃喃自语似的不知道一直在念叨着什么,口水自他唇齿间流下来尚不自知的样子。伤处的绷带上血液涔出来,点点殷虹,穆晰然绷着的脸,终于瘪一瘪嘴巴,眼泪哗一下流出来。
慌忙别开脸,用衣袖胡乱擦抹掉眼泪。才回了头,又堆上一脸颤巍巍的笑“你演的真好,冯笑天,整整四年,长长的四年里。我在你身边那么久,却一点都没觉察到。”
“你们先走,我随后过来。”冯笑天回头跟队友们交代一句,双手在身侧握了拳,侧身让在一边。
“晰然……”穆启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病床。自病房里慢慢走出来,腰背刻意立的笔挺,面色苍白如纸,看一看被套上了镣铐的父亲,缓缓别开视线,轻声对妹妹说:“让他们走!”
穆晰然的目光,在冯笑天的脸上冷凝着,过许久,才慢慢的挪开了身。
“晰然……我曾想过要告诉你,在你上次来越南的前一天。”冯笑天站在晰然的对面,那样铁骨铮铮的一个男人,看着自己的女人,依旧扬着的手掌微微的发着抖的样子,心疼的别开脸,说不下去。
一直努力撑着的穆晰然,回头看着哥哥,奔过去。脸上的表情突的就松下来,扶住穆启然的胳膊,小孩子一样呜呜哭出声来。穆卓轩被人快速带了出去,冯笑天却依旧静静杵在那里,默默看着伏在穆启然肩头痛哭流涕的晰然。
“我从来没想过要骗你。四年前遇见你的时候是,两年前说爱你的时候也是,当然此刻也一样。这些年,在你的面前我说过的每一句话,做过的每一件事情,从未掺半点的假。而关于你父亲的这件事情,因为历时太久,涉及太多行业,以及国家和地区,所以,在更早之前,我已被指派回国潜伏调查。因为是秘密任务,一直不能告诉你,抱歉。”
闻言,穆启然苍白的脸更加惨白了几分。冯笑天还真是姜太公垂钓,愿者上钩呢。而自己就是最蠢的哪一个。想着自己最初请他帮自己调查父亲以及达语,突的凝目怒视过去。冷声到,“更早的时候?冯笑天,没想到你居然在我们兄妹身边,潜伏了这么久。”
刚刚做过手术的身体原本就十分虚弱。
穆启然在那份虚飘中想着,父亲如今的锒铛入狱大约还有自己当初的一份功劳,突的气血上涌,咯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
“哥哥,哥哥。医生,医生……”晰然看着顺着自己手臂缓缓蔓延而下的殷红血液,惊的慌张哭叫起来。双手努力撑住穆启然的身体。
“我来扶他到病床上去!”冯笑天脸色也是大变,上前一步。
“滚……”晰然突然说。
“滚……你听到没有!”晰然立起一双眉目的时候和启然很像,冷硬中多了几分英气。直直指着门外厉声冲他吼出声来。
“冯笑天,我今生再也不要见到你。”晰然的眼里,全是决绝的恨意,转身离开的样子很是坚定。
被抢救过来的穆启然在ICU室里静静的躺着,失去血色的皮肤,青白的几乎透明。医生说他的手术虽然很成功,但病人太不注重自己的身体状况,手术完不好好休息,太多走动劳累伤口缝合撕裂,以至于他原本受损严重的肺部,功能似乎开始有了慢慢衰竭的迹象。
今天,已是除夕,越南的新年也和中国一样,整个城市的人,脸上都洋溢着满满的喜气。空气里飘荡着花果的清甜,偶尔会有爆竹砰一声炸开,引出一片笑闹声。
而医院里,穆晰然一个人坐在病房外面,耳边听着滴滴仪器的声响,孤零零的看着病床上紧闭着双眼的哥哥,眼泪悄无声息的,一串一串自脸颊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