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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石大长老是一个沉默而坚毅的老人,向来,他都喜欢将痛苦埋藏在心底,而将高兴之事与族人分享。
不过见到福伯,孟小虎曾经询问过当年,带着他离开猛虎湾的武者数量,大致有二三千人之多,再对比一梦清醒后发现,孟家在金戈王朝幸存的族人数量,即便加上年年被征集走的五十名壮年劳力,总量也不会超出五百人,而且这五百人之中,还包括近一半在暴雨镇扎根后,年青武者娶妻生子后的人数。
两相对比。
沉默潜行于这片森林中的孟小虎,心中隐痛。
在这片宽阔似海的森林中,至少有五分之四的猛虎湾族人,都永远的留在了这里,用他们的鲜血与生命,将他与其他幸存者平安送出这片森林。
伤亡率如此之大,其实也容易解释,毕竟当年护送他离开的武者,实力都不是太高,即使是木石大长老,实力也不过在幻士水平,因为更强大、更有实力的猛虎湾族人,不约而同选择留守,只有他们留下来浴血奋战,才有可能在实力超强分属不同阵营的敌人攻击下,给逃出武者留下更长的逃离时间。
在黑暗中,随着心意沉默前行。
一缕阳光不知多久后,从茂密树冠中照下。
看着这一缕阳光,深重渐渐从年青脸庞上褪去,灿烂微笑,张开双臂迎接这一缕阳光洗礼,在心底真诚高吼。
永远留在这里的族人们,小虎回来了,再度回到这里,如果在天有灵,请用平凡而坚定的英灵指引小虎找到猛虎湾当年叛徒的逃亡方向吧!
静静淋浴在一米阳光之下,半晌,突然,黑眸睁开,脚尖一转,孟小虎改变原本行进方向,向右侧转行四十五度角的方位高速狂奔。
呼,呼,呼!
沉重呼吸声,在一行五百多人的队伍中此起彼伏响起。
清一色男性。
不过即便是男性,可他们的状态也与好彻底沾不上边,原本低调华丽的黑色劲装,早就被森林中到处可见的荆棘划成了一条条破烂,而裂口下面的皮肤,清晰可见一条条又长又深的撕裂伤。
伤口不可怕,可问题是这些伤口因为得不到及时处理,伤口里到处都是杂屑,导致这些明明不算严重的伤口已经溃烂红肿流脓。
五百余人有半数以上面色苍白,眼窝深陷,黑着眼眶,嘴唇早就发白裂开得没有血色。
精神奇差。
双眼无神,甚至不少人眼瞳已经涣散,还在行走,完全是靠最后一丝本能驱使,或者由身边最近的同伴搀扶。
拖拖拉拉的队伍,与普通难民群没什么区别。
这一群人正是从骄阳王朝帝都,逃离的叛徒孟家一脉。
孟九龙满脸阴沉,根本不用为行走担忧,他斜斜躺在一个由简易木条与柔软藤条编织的躺椅上,而这躺椅由八个身材魁梧,肌肉强健的武者合力抬起,行进在五百余人队伍的最中间。
椅侧,孟炎彬手持一把鲜红巨剑,沉默且步伐轻松的紧紧跟随。
整个队伍在为首武者带领下移动速度相当快。
目标地显然无比明确。
气氛沉默而压抑,除了急促而粗重的喘息,没有一个人在行进过程中说上一句话。
砰!突然一声闷响。
在队伍后面吊车尾相互搀扶前行的十几个人,不知是谁,脚底一滑,导致这十几个人瞬间一齐重重摔倒于地面。
其中有一人因为摔倒位置,不巧一头栽入身侧一丛荆棘笼中,当他挣扎着在别人帮助下,从荆棘笼中脱身时整张脸已经完全毁容,一遍血肉模糊,这中年男人下意识用手指触脸,一触后惨叫连连:“啊,好痛,不走了,老子绝对不会再走一步!”
短暂沉默后,被压抑多时的愤怒几乎同时在这群逃难男人之中爆发。
“对,老子也不走了!”
“这叫什么事,为什么我们要沦落到这种地步?”
“族长大人,你欠我们这些族人一个交代,为何要背叛骄阳王朝,引兽潮进入王朝国土,甚至故意让炎彬打开帝都缺口,放这些兽类进入帝都。”
“我们明明一无所知,为何你们这些知情者犯下的过错,却要我们这些无辜者买单?这不公平!”
“孟家因为炎青这杂碎一脉的连累,导致我们手中权势与财产大幅度缩水,但至少还能保留贵族身份,再怎么说,留在骄阳王朝生存并没什么太大压力,为何要反叛王朝,弄得我们现在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更重要的是,族长大人,现在我们大部分妻儿老小都被你下令抛弃,留在骄阳王朝帝都,他们现在到底如何,是不是已死,如果死了,族长大人你要负全部责任,还我妻儿!”
“为什么咱们要逃入这鸟不生蛋的荒野森林,你亲眼见到,至少有一半随行族人死在半途上,到现在你还不肯告诉我们,我们这是要往哪逃?就算逃到安全区域,咱们日后应该怎么生活,现在你必须得给我们一个解释!”
“说得对!不解释我们都不走了!”
“反正是一个死,被抓住是死,但至少死得痛快,怎么看也比累死的强,不走了,说得对,不给一个合理解释大家都别再盲目逃亡!”
附和者众,这些原本在骄阳王朝帝都过着奢华生活的族人,不满情绪在此刻瞬间爆发,骂声与埋怨声不绝于耳。
甚至有些男人干脆一屁股坐在地面,满脸污渍与汗水,直接脱掉脚上已经完全破底的靴子,露出鲜血淋漓脚底,怨恨将伤脚抬起,对向孟九龙,用实际情况传递他们的怒气。
十几年养尊处优的生活,早就令他们忘记曾经艰难的生活,更别说承受这种突如其来的痛苦与折磨,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
事实上这十六年来,因为一切获得太容易,只是简单背叛,这些人就轻松享受到了权势与地位,十六年,看似长长的时间,却不足以改变一个家族原本就不算强大的底蕴,享受着与他们实力并不匹配的权势,其中一些族人压根没想过通过鲜血与汗水提升本身实力,十六年过去,他们这些新孟家直系男丁,实力普遍不过在幻卒及以上水平,开始逃亡,他们才惊愕发现这种实力,根本无法应对艰难的逃亡之路。
一路上,家奴武者为了保护他们死伤无数。
就算如此,并不用出力防御森林中层出不穷食肉兽类的他们,还是无法承受一路上奔逃逃窜之苦。
面对这突兀骚乱,孟炎彬年青的脸庞猛烈抽搐。
眼睛里只有恨意与浓浓无奈。
事到如今,看着一大堆族人大难临头依旧一盘散沙的模样,他不得不无奈承认,孟家此刻已经是穷途末路。
恨的是,即使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境界,这些族人依旧看不清现实,反而依旧端着曾经豪门世家权贵的架子,只知道一味指责与埋怨,看不清他们现在的处境有多危险,危险到随时有可能万劫不复。
闭眼,孟炎彬的脑海里再次出现,在逃入森林后一直反复在脑海里重现的记忆。
与那神秘黑袍人的交易,他爷爷答应之后,尽管孟家在骄阳王朝的情况在持续恶化,可作为黑榜年青天才武者之一,他在骄阳王朝的职位并未受到影响。
尤其是在兽潮肆虐时,作为一名年青而强大的武者,他不出意外依旧被分配到重要职位,带领孟家上下实力不错的武者,防御帝都水中城墙的一角。
漆黑夜色下,水声虽然细微,却绝对不会完全被忽略。
借助高高城墙上微弱光芒,他清晰看见宽阔内海里,一群庞大数量异兽,在他防御一翼的水中快速逼近。
在心中未尝没有过犹豫。
那时只要他一声示警,或许现在整个新孟家的状态就会改变。
可犹豫再三,他还是选择听从爷爷孟九龙的吩咐,做一个叛徒,背叛整个骄阳王朝,不仅放任这些水中变异兽潮靠近帝都,而且在它们悄悄攀上石桥后,还吩咐手下武者,直接出奇不意杀死看守城门的其他武者,并主动打开了城门,放这群通过水路靠近的兽潮畅通无阻涌入骄阳王朝帝都。
从本质上来说,他绝对传承的孟九龙的血脉,一边是保守防御,为王朝立下功劳,但可能并不足以完全扭转整个新孟家的颓势,另一边是出卖骄阳王朝,将无辜者数以万计送入兽潮嘴中,搏取胜利后再度获得巨大利益的机会。
他犹豫再三依旧选择了后者。
富贵险中求!
缓缓睁开眼睛,孟炎彬眼里只剩下无尽后悔,可惜他的冒险终究失败,失败的下场是新孟家成为过街老鼠,不得不选择逃离骄阳王朝。
恨,极度的恨。
恨黑袍神秘人掌控的兽潮,居然最终功亏一篑,没有成功彻底攻陷骄阳王朝。
失败了,却还要面对这一群饭桶般族人的抱怨与责难,是以,孟炎彬出离愤怒了,眼睛一瞪,毫不客气大声冲着不肯再走的族人咆哮:“闭嘴,你们这一群废物都闭嘴,不愿走就留下,没人求着你们跟上队伍!”一声咆哮,让乱哄哄如菜场不停斥责的孟家族人,瞬间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