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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和崔景深的谋划,过不几日,燕归来是临淄王所开设的小道消息就传遍了都城的大街小巷。这本来是卫霁打算做的,如今被楚昭这边先人一步揭开底牌,倒叫些隐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看不清临淄王的虚实了。
所谓虚者实之,实者虚之,就是这个道理。
即便是魏显,一时也闹不清楚临淄王这边究竟是要引蛇出洞,尚有后招?还是黔驴技穷,借坡打滚?
不过也无所谓,无论哪种情况,都还有后招在等着。指尖有节奏地敲打着桌面,魏显陷入沉思中……
“先生,该喝药了。”一个面目清秀的男孩端着碗走了进来。
“今天怎么回来的这样早?”
魏显生病后就搬出了二公子在都城的落脚点。落难时被一户姓黄的人家收留,男孩子就是这家人的独子,唤作阿衡。这孩子虽然出生寒微,但十分温柔细致,将魏显照顾得很好。
把碗递给魏显,阿衡转身替魏显收拾桌上的笔墨纸张,他不识字,也不去动那些捆好的竹简,只是洗干净砚台,再把毛笔挂起来控水而已。因为纸张珍贵,所以阿衡洗罢手,在身上拭干净,才伸手去将桌上摊开的纸仔细合拢。
这少年虽然不过中人之姿,出身也不高贵,但是他伸手仔细抚平纸上皱褶的小动作以及专注的神态,却别有一股子动人的韵味。
清浅的阳光落下来,少年脸上细微的绒毛都可以看清楚。袖子在纸上摩挲过,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魏显不由得愣了愣神。他心思繁复,为人却懒散,如今被照顾得舒服,连二公子来请,都不肯搬回府中去了。
心里念头一转,魏显放下药碗,招手让阿衡到身旁来:“今天教你认这几个字。”说着,饱蘸浓墨,在纸上随意的落下几个小篆。
阿衡在旁边略显局促的站着,嘴角却忍不住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意。
“你木工活做得好,屡有奇思妙想,足见聪慧,若是能将这份心思放在读书上,状元探花也是手到擒来。”魏显握住少年的手,谆谆教导。“好了,自己试着写一下吧。”
先生教得认真,徒弟却学的三心二意,半天没写几个字,隔一会儿听见门外有叫卖豆花的,就搁了笔出去买豆花回来与先生吃。
“听说是尝味阁里的买了来到处叫卖哩。”
魏显哂然一笑,豆花的味道虽然好,不过一文钱一碗,说尝味阁出品,不过是小贩随口扯得谎,全为了做成生意,也就这傻孩子才相信。但是见阿衡认真的模样,魏显便没有说破。
没见过阿衡之前,以魏显的智商,绝对不相信这世上有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的傻子,或者说,天才。
伺候魏显吃完,阿衡又去外头摆弄他的那些木头,对着一幅图看得没完没了,魏显饶有趣味的在旁边给他递锤子榔头,在旁边比比划划出馊主意。
魏显也是三十郎啷当岁的人了,一直没成亲不说,还婉拒了别人送来的那些容貌绝色、才情绝世的男男女女,甚至被人怀疑有某种难言之隐,可他却依旧我行我素,究其根本原因就是懒!懒到了极点!还极度怕麻烦。
如今偶然遇见的阿衡性情聪慧,来历又单纯,善于应付柴米油盐,且又做得一手好木工,能够养家糊口。魏显不由动起了歪脑筋,想要以身相许,赖在黄家报这救命之恩。
“这图上的机器也是巧妙,可比前几日你拿回来的那几台好。”魏显虽然是个外行,但是他聪明,看了几日也看出些门道来。
这个时代的织布机,还需要人将卷布轴的一端系于腰间,双足蹬住另一端的经轴并张紧织物。经过阿衡改良后的织布机有了机架,织布的人可以坐着操作,手脚并用,大大提高了织布速度。
阿衡得意的露出一颗小虎牙,笑道:“那当然,图是公子给的。我家公子举世无双么。”
魏显皱了皱眉头,心里有些吃味阿衡最崇拜的人不是自己:“可不是谁都可以被称作公子的。”
阿衡小孩子一样争辩道:“我知道,你家那位公子来找过你么,不论是长相气度,都不如我家公子!”为了自家公子,气得脸都红了。“我们公子是很好很好的。比你的公子好!”
魏显不紧不慢道:“周天子分封以五等爵位,分别是公、侯、伯、子、男,其中,只有公爵的儿子才能称公子。到了春秋战国时期,诸侯王的庶子也称公子,用来区别世子。不过那时候战乱,礼法崩坏,所以渐渐泛指诸侯之子。可再怎么泛值,商户人家,谈何公子?”
尽管魏显说的有理有据,阿衡却依旧有听没有懂地坚持:“就算主家不该称公子,也是比公子还要好的人。”
这孩子赞美一个人只会用好来形容,傻得有点可爱。
这般死鸭子嘴硬,引得魏显暗笑,怜爱之心大起,自然不肯和他继续争这个。
阿衡知他不相信自己的话,气呼呼地瞪了对方一眼,低头摆弄木头,不肯搭理魏显了。
见阿衡忽视了他,过一阵魏显也觉无趣,再次贱兮兮地去逗阿衡:“你这老主顾也是麻烦,每隔几日就要让你去修机器,他有多少机器可修呢?”
阿衡随口道:“好多机器。城南的纺织作坊都是我家主人的。”
得了,不叫公子,改叫主人了。这个称呼更叫魏显郁卒。
“哦,这么说,是城南新崛起的布坊。你可得叫你家那什么公子小心树大招风,得遇小人啊。”顿了顿,魏显继续逗这小傻子:“罢了,那么多机器叫你一个人修,我还是别给他出主意了。”
阿衡一听着急了:“要出,要出。主家对我可好哩,对工人也好,要努力干活……嗯,给先生买笔墨纸砚,还有豆花!”
魏显微微一笑,忍不住捏了捏阿衡的脸。又不是绝色,怎么就这样招人爱呢。
心里一开心,魏显便俯身在阿衡耳边,低声说了一计。
阿衡拍着巴掌道:“对啊,二狗叔和张姐一定会同意。我怎么没想到。先生真好。”
就算被二公子奉为座上客,魏显都没有此刻来的开心,开心之余又开始百般叮嘱:“商户对你们好,不过是邀买人心。也就你这小傻子会当真,商人多奸滑,可别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这话阿衡可不爱听:“胡说。公子才不是这样的人呢。我们作坊和别家作坊不同,不仅不克扣工人薪资,一天五十钱,一文不少,还免费提供一顿早饭和一顿午饭。早饭是小米粥和黄面饼子,就是上回我拿回来的那种,你吃了都说好,别处没得卖,还是我们公子托人从西域带回来的。午饭是杂面的大馒头,管饱,隔三差五吃顿稻米饭,红烧肉炖土豆。”
“土豆是什么?”
“哎呀,说了你也没吃过。炖肉可香啦。下回我偷偷请张姐给你留一碗。”
虽然有些怀疑,但是魏显知道阿衡傻是傻,看人也只凭借直觉,却出人意料地一向很准。所以他心里对这位作坊主不由起了好奇之心。
观其行事,的确有国士之风,难道是某位隐于市的高人?
阿衡口里敬如天人的公子自然就是楚昭。
黄面饼子其实就是老玉米粒打粉做成的饼子,至于魏显没见过的新鲜吃食,也的确就是今天的土豆,学名马铃薯。
系统上次给了楚昭一批食物种子,里面有土豆、玉米、杂交水稻。楚昭自己在临淄有块封地,派了心腹前去试点。因为这些都是高产作物,头一年就使临淄的百姓不挨饿,第二年就多得能够让燕归来运出来卖了。
当然为了保密,只做内部供应,几个工厂分了一部分而已。军队都没吃上,因为不够分。
当时大楚除开王谢这样的顶级豪门,普通官员都不能天天吃大米,至于老百姓,前年闹瘟疫的时候,南城外是灾民聚集地,他们吃的一般都是老鼠,树皮,腐肉,树根,有时候还有人肉。
所以说,在这个时代,能够解决辖内的百姓温饱问题,的确是一项了不起的功绩。据说临淄王封国内的宰相大人,在头年玉米和土豆丰收的时刻,忍不住痛哭失声。
三年前的伏阙,最后虽然圆满解决,但是君臣间的裂痕已经存在。郭全灰心失望,和林轩在两年前自请告老,安靖帝不许。
漫天要价就地还钱,一番讨价还价,皇帝终于同意让倆老头子去临淄王的封地内,一个做宰相,一个做郡守。不过家属还是得留在都城,这也是大楚的惯例了。两位老臣一走,倒是迅速给卫霁和公车丘明这些人腾出了位置。
一个壮劳力一天工资是三十文钱,相当于现代的十五块。楚昭的纺织作坊用的全是这些灾民,能够给到一天五十文(二十多块钱)的工资,还有饱饭吃,可想而知这些人的感激之情了。
吃过苦的人最知道惜福。作坊里的工人们每一个都万分珍惜这份工作,干起活来真是拼命啊。现代人根本想象不到的拼命。
当然,纺织作坊发展的这样好,肯定会触动其他人的既得利益。作坊也不是没有遇到过捣乱的,监工还没反应过来呢,这些平时温顺的工人就跟疯了一样,拿起榔头棍子条凳板砖就出去拼命!
听了天权的回禀,楚昭的表情变成了(⊙o⊙)。他没想到自家老实巴交的工人会这么彪悍,分分钟变悍匪,抄起神器打得来犯者落花流水。
天权看了韩起一眼,略显不甘地把魏显献计的事情说了出来。
听说李家的人挨了揍,自己看中的谋士也献出了自己的处女策(虽然是无意的),但小王爷依旧是龙心大悦。大手一挥,气吞山河地允诺,在南城靠近昆明池的地方继续修建五间作坊,并且给那些作坊里签过死契的劳工修缮房屋。这种死契的劳工全是那些受过楚昭救助(周大夫试药)的难民。
禀报完,天权磨磨蹭蹭不肯走,他和玉衡两个其实都出身明月楼,因为有一技之长,方才被楚昭选出来加以悉心培养。楚昭选他们的原因很简单,这两个孩子的特殊技能一个是间谍,一个是发明创造。全都是对口的紧缺型人才啊。
果不其然,两个孩子跟着师傅学几年,现在都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还有什么事?”楚昭一边查看新送来的土豆,一边想着怎么才能偷偷搞点牛肉来吃,见天权欲言又止,便抬头询问。
天权看韩起一眼,终究沉默地退了下去。
疑惑的看天权一眼,又扭头看韩起一样,眨眨眼睛,楚昭实在忍不住了,终于开口道:“阿起,我想吃牛肉。”
大楚可不比商品经济高度发达的宋代,上酒馆就能切二斤熟牛肉。牛在这时候是重要的交通工具和农业设备,当然吃牛肉也不犯法,最主要的难题是没人卖,没处买。
楚昭的要求,除了在床上,韩起哪里舍得拒绝,当下便转身出门,给嘴刁的小主公寻摸好牛肉去了。
走了几步,天权从树上飞下来,跪在韩起面前。
双方错身而过之时,韩起冷冰冰看他一眼。天权打了个寒噤,灰溜溜跟在韩起身后。
施展轻功,两人一口气跑出去几百里,到了都城远郊的空旷地带,韩起回转身,平淡地问道:“说吧,玉衡那边什么事?”
天权单膝跪地,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属……属下担心……呼呼,玉衡那孩子动……动了真心。”
天权毕竟年纪大点,也经了些人事,知道明月楼里那些叛徒的下场。为了所谓的爱情背叛主人,就算组织不出手,最后十有八/九会为自己的所爱背弃。爱情,本来就是最最靠不住的东西。所以天权是打着棒打鸳鸯的主意,只担心会破坏主人的计划。
依照韩起的意思,那是牺牲玉衡也要拿下魏显的。若是拿不下,便借此机会把两人都毁了,不过他也知道,一贯爱才的楚昭必定不会同意。可不论多有才,只要不够忠诚就是威胁,就需要强力扑杀!
这么想着,韩起便不打算将此事让楚昭知晓。虽然很难,但韩起的确一直在尽己所能的避免让楚昭沾染人性的黑暗面。
主公只要体体面面的做个仁慈英明的君主就好了,其他的事情,由韩起来。
沉默半晌,韩起方才缓缓开口:“罢了,准备一粒忘忧丹。若是真叛了,就喂进去,让他将胸中所学还与宗门。之后便祸福自负。”
天权跪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等到那冰寒的声音丝丝缕缕消散后,才敢直起身,四下已经看不到韩起的身影,不知道又去执行什么秘密任务了。
恭敬地朝着韩起离去的方向磕了一个头,天权下定决心要好好盯着玉衡,绝对不能让他自毁前程,被魏显拐走。怎么着都是明月楼出来的人,就算成了,也该是那谋士嫁过来才对!
被天权顶礼膜拜的暗夜帝王此时正在一处村落里挨家挨户敲门。
牛是村民的好伙伴,最贵重的财产,若是被村民们知道这是拿去吃的,必定不肯卖。可是娇生惯养、无理取闹的君主想吃,大将军也只得偷摸着买牛。遇见那无礼之人,韩将军还要忍着杀意只打一顿了事。
这头肉太老那头毛色不亮,挑挑拣拣砍好价之后,撵出十里地才敢将牛斩首。势如流星,快如闪电,刀法酷炫不减当年,那一刀下去血珠滚落,依稀可见杀神的风采。
哎,仔细擦干净刀,韩起忍不住叹口气:自从认识了主公,自己真是心软了一百倍。这么一想,扛着牛肉往回走的韩将军就觉得心中充满了甜蜜的忧伤。
于此同时,南城明德门一片,占地有一十五平方公里的地区,大约相当于城区四分之一面积的贫民窟中,正在热火朝天的建筑纺织作坊和相应配套建筑,例如织工家属宿舍一类。
基础建设项目是安置闲散劳动力的重要措施,同时还能刺激和带动相关产业,搞活经济。
可以说,正是有楚昭在背后运作燕归来,才避免了都城的一场流民之乱。当然,楚昭也不会傻到为人做嫁衣裳。这货现在已经完全把南城到昆明池一带看做自己的地盘了,牢牢护住,谁都别想抢。
若不是燕归来和楚昭,这次都城大疫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世家施舍些粥米顶什么用?不过买个心安罢了。天师道虽然能够带来精神上的关怀,却改变不了人民生活的困境。
谁都不是傻子。即使没有受过文化教育,生活在底层的人天生有种类似兽类的敏锐感。老百姓的驯顺有时候只是一种习惯性的麻木而已。他们其实最现实,这一点,在近代的某段历史上被反复验证过,得了好处就跟谁走,谁能让他吃饱就拥护谁。
当然,一点切实的恩惠加上卓有成效的洗脑和宣传,也是必不可少的。
民心是个微妙的东西,但是真的好用。
不过,民心向背的力量一时还看不出来,楚昭做的事情却已经传到了一直默默关注他的几只老狐狸耳朵里。
王震升再次感叹:谢家真是祖坟冒青烟,眼见着到谢铭一代已经渐趋没落,谁承想谢老狐狸居然养出了临淄王这样的宝贝。真正是天家风范,不世出的明君!跟他比起来,不说喻王那几个儿子,似乎连喻王和前代皇帝,在气度和眼界上都有不及之处啊。
良禽择木而栖,琅琊王氏,服了!
正在吃着郭师傅秘制土豆炖牛肉,幸福得停不住嘴的时候,楚昭忽然发现自己的系统面板上刷出一行字。
*系统公告:悬赏任务北疆大营归心完成度100%,悬赏奖励:神臂弓的制作方法已经自动发送到书籍栏中,请注意查收。*
楚昭有点懵。虽然神臂弓制法很需要,北疆大营也是重点攻略对象,不过这时候忽然增添这么大一股势力,小王爷有点担忧吃下去的牛肉消化不了了。
当夜,疑似吃多了牛肉和土豆的小王爷躺在床上,折腾来折腾去就是睡不着。
“肚子疼?”闭目养神的韩起撑手坐了起来。
虚弱的摇头。“总觉得一切都太顺利了,不踏实。”虽然有金手指在,但是现在楚国的军队基本都在楚昭手上,从来没这么风光过的某宅男总觉得不太真实。
楚昭这句话像是托词,躺旁边的韩起便不太相信。
倒不是韩起没有全心信任自家主公,实在是蠢萌的殿下小时候就有因为吃多零食而肚子痛,折腾得人仰马翻的前科在,便是长大了,还时不时犯毛病。
楚昭感觉肚子附上一只暖呼呼的大手,不由瞪大了眼睛。他真的真的是在忧国忧民想正事啊。
因为想起前事,韩起便不肯信楚昭的辩解,依旧担忧地给他揉着肚子:“肚子都圆滚滚的,下回……”
在韩起说出不许吃三个字的时候,楚昭赶忙用嘴巴把话堵了回去。
为了一口肉,小王爷也是很拼的。
恰好他最近用了好几次建造术,把系统能量又用的七七八八。刚亲上,天真的小星星又开始一闪一闪释放信息术了。
楚昭只觉一股难忍的痒意从小腹升腾起,心脏如过电般酥麻,然后这股电流逐渐顺着脊背神经直到尾椎,不可启齿的地方变得滑腻起来。
韩起红色的眸子转暗,揉肚子的手顺势滑下,划过会阴。
“已经做好准备了呢。”
等等,根本没有准备好!
楚昭欲哭无泪,他再傻再鸵鸟,现在也意识到这坑爹的系统到底是通过什么羞耻的方式补充能量了。
“王爷大概就是身负传说中的名器,据说这样的人若是生为女子,便会倾倒天下魅惑君王,如今……”低沉的笑声在暗夜中显得特别动人,带着粗糙茧子的手不容拒绝地抵了上去,韩起的声音也有些不稳:“有点可惜。”
名器你妹啊名器!可惜你妹啊可惜!
可是下一秒,少年便忍不住舒服地哭泣起来。即使在黑暗中,即使已经做过无数次,少年也依旧感到一阵羞意,却抵不过浑身发热快感涌动,身体各个部位都不听使唤的配合起来……随后便软成一滩春水般被男人肆意怜爱……
快醒醒!这是明君养成系统,不是妖姬养成系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