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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残破不堪的船身,陈朔更加确定这艘是龙昆的座船。
楚庸三两下将残骸拆了开来,灌满泥沙的船舱里还有几具尸体,从身上的服色来看,应该都是白水教的帮众。没有龙昆,也没有柳娅。这不但令他大大地松了口气,也让关天养笑了出来,道:“看样子柳姐姐没事……”
陈朔很想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谁也不能保证没事’,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强笑道:“但愿吧……”
船沉在了这里,那龙昆和柳娅也很可能是在这一带上岸的。
可一场大水之后,方圆百里都尸横遍野,一片荒芜,哪里去找人呢?任他陈朔平时机智百出,此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关天养道:“要不这样,我和楚大平庸过江去找,你在这边找。有了线索就用千里鹤传递。如何?”
陈朔道:“好,这会子天已经快黑了,明天一早我们就分头行动。”
吃过晚饭后,关天养就在江滩上开始祭炼法宝。他除了还要给自己弄一件防御性能不错的袍子外,还要一双加持了疾风符的鞋子。
这些都是小巧玩意儿,再加上关天养的手法越来越熟练,要不了多少功夫就炼制完了。除了袍子成功强化为凡品一阶的法宝外,鞋子和腰带都因为原先炼制的材质就太差,所以还是法器。但关天养要的并不是它们的品质有多高,而是符箓附加的属性。他现在的实力太差,只能用法宝来弥补,要不然遇着一个稍微强劲点的对手,那就只有引颈待戮的份。
炼完之后,他就问陈朔想不想要什么。
陈朔见他满满当当给自己弄了一身,很是艳羡,道:“要不,你也照着你身上的给我来一套?”
关天养道:“我身上的?这可都是根据我自己的需要来炼制的,穿你身上就未必合适了!”
陈朔就问他身上都带了些什么,随便凑合两件就是了。
关天养就道:“哪能随便凑合呢?这样吧,等找到柳姐姐,回九夏城后我再给你弄一套好的。”
陈朔就嗯了一声,望着笼罩在夜色中的大江出神。
关天养忙完之后,又练了一会儿剑术,就回帐篷去睡觉了。
第二天一大早,关天养吃过早饭后就与楚庸一起过江去了。
楚庸直接踏浪而行。关天养则要借一块小木板。
飞驰在大江之上,关天养竟忍不住一声长啸,高声大笑道:“这可比地上狂奔疾驰都还要过瘾呀……”见楚庸脚尖轻轻地浪头一点,身子就借力弹起,如同飞鸟般向前驰出十余丈,既轻盈,又优美,他心下很是羡慕,暗道:“我何不也试试呢?”脚尖一挑,将木板挑到二十余丈前,然后脚尖在水面一踏,身子借着水的浮力向前疾冲了数丈,眼见力道将竭,又在浪头一踏,继续借力前冲。到第三次时,脚面已经被水浸湿,换气腾挪也不如前两次如意,心知自己的修为还差,做不到楚庸那样从容,只得重新在木板上借力,这才不至于落水。
楚庸见了,道:“别太强求自己了。做任何事情都有个过程,一蹶而就是不可能的!”
关天养吐出胸中的浊气,道:“我刚才又悟到了一点!”
楚庸问是什么。
“速度的基础!”关天养道:“那就是强大的体力。一旦体力耗尽,别说是闪电般的移动,就连动一根手指头都不能!”
楚庸道:“本来就是,怎么能说是悟到了呢?”
“以前我还真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看来接下来又得想法子锻炼体力!”说完,忍不住摇头叹道:“速度、力量、坚韧,缺一不可,剑修还真不容易。”
楚庸道:“这世上就没有容易的。你也应该知道,剑修的第一基础就是坚韧,没有强大的体力和防御,任你有再快的速度,再强的力量也是白搭。可你却是先选择速度,然后是力量,最后才是坚韧,完全搞反了。”
关天养道:“是呀,反了。回头我得把祭炼在内甲上的诈尸符给去了,那东西确实用处不太大,重新祭炼一个归元符上。”
楚庸道:“这倒是不错的主意!”
说话间,二人已经上了岸。看了泥沙遍地,狼藉不堪的江滩,关天养回望了一眼对岸,见轻雾蒙江,什么也看不见了,就道:“你说,咱们该往哪边找?”
楚庸看着地上道:“顺着泥沙的走向找!”
“泥沙的走向?”关天养看着地面,不解地道:“这是什么道理?”
楚庸道:“泥沙的走向就代表了大水的走向,这都不懂么?”
关天养恍然,道:“看来还是书读得多好呀!要不要告诉二狗子一声?”
“以陈朔的脑瓜子,根本不用提醒!走吧……”快步跑了出去。
快到中午的时候,两人一无所获,关天养正准备发信息问陈朔情况怎样了,千里鹤就亮了起来,浮出一行字:快来野鸡渡。
信息是陈朔发的,显然是在野鸡渡发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关天养就问道:发现了什么?
陈朔回道:龙昆大哥的尸体。
关天养心下一震,惊道:“龙昆大哥死了?”
楚庸问明了情况,就道:“看来不止这些。野鸡渡就在大江对岸往北五十里处,那里也是白水河的上游。怎么也不可能被大水冲到那里去呢?”
关天养道:“这事谁说得清呢?”分了一只凌空虚渡给楚庸,又告诉了咒语,道:“走吧,别让二狗子等得太久了!”两人便一前一后飞了起来,朝着野鸡渡而去。
身在空中,关天养和楚庸总算明白了龙昆怎么会被大水冲到白水河的上游去,原来往下不到十里就是鬼门山,大江在这里拐了个急弯。大水来时,被鬼门山一阻,一部分冲出鬼门,另一部分则被堵了回来,朝着地势较为低洼之处漫了过去。但野鸡渡和大江这一边中间还隔着鬼门山,大水既没能漫过鬼门山,又是怎么把龙昆的尸体冲到野鸡渡去的?
关天养和楚庸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已经被大水冲得面目全非的野鸡渡。陈朔就在渡口后面半山腰的凉亭里。关天养快步跑了上去,问道:“在哪?”陈朔指着亭子后面的坡下道:“就在下面!”
关天养很是有些奇怪,问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陈朔从怀里摸出一些破碎的衣衫和一只女鞋,道:“跟着它们找过来的?”
关天养吃了一惊,道:“这,莫非这是……”
陈朔道:“是,这就是柳妹的……我顺着泥沙的走向一路找过来,在那边山下的树林里发现了鞋子,然后一路找来,又发现被树枝挂烂的衣衫。后来,后来就在这亭子下面发现了龙昆大哥的尸体……”
关天养不解地道:“龙昆大哥怎么会死在这里?”
陈朔道:“我也想不明白。楚大哥,你见广识博,或许你辨出一二!”
楚庸嗯了一声,就顺着山坡跳了下去。
龙昆的尸体并没有被水泡过的痕迹,也保持得很完好,从死时的姿势来看,应该是从坡上滚下来的。
楚庸将龙昆的尸体翻了过来,只看了一眼就惊道:“蛊毒!闪开!”身上的剑气顿时大盛。
关天养的反应极迅速,拉起陈朔,纵身退了开去。然后就见龙昆尸体的眼睛、鼻孔、嘴巴和耳朵里飞出细若蚊蝇的黑色虫子,扑向了楚庸,却都被剑气绞得粉碎。远远地看似,竟似从龙昆的尸体里飞出了数道黑烟,将楚庸死死地围住了。
茶盏功夫后,楚庸身上的剑气才渐渐黯淡了下去。关天养心有余悸地问道:“什么情况?”
楚庸道:“已经没事了!”
关天养这才和陈朔跑了过去。原来壮硕的尸体此时已经干瘪了下去,只剩得一层皮蒙在骷髅架子上,看上去极是恐怖。
陈朔惊问道:“怎么回事?”
楚庸摇了摇头,问道:“刚才你没动过尸体吧?”
陈朔道:“没有。我见龙昆大哥死在这里,心下很觉得诡异,便四下里去找柳妹了,还没来得及动!”
楚庸道:“幸好。要不然这会子你也被蛊虫吃得只剩下骨头和人皮了!”
陈朔道:“这,龙昆大哥怎么会中了蛊毒呢?”
楚庸眼神闪烁,看关关养道:“你说呢?”
关天养道:“我怎么会知道?”
“这蛊毒应该是南华老怪下的!”
关天养失声惊呼,道:“你是说,是说……”
陈朔紧紧地拉住他,问道:“谁又是南华老怪?”
楚庸道:“南华老怪自称南华老仙,真名实姓也无人知晓。原本隐匿在南疆蜈蚣岭修道,几年前不知因何北来,仗着其蛊毒的诡异和防不胜防,着实干了不少的大事,也结了不少的仇家。”说到这里,转眼看着关天养道:“那天他向你索要宋家祖传秘宝,怕不单纯是受了欧阳琪的蛊惑!”
关天养道:“你的意思是说,他本来就是为了宋大叔家的祖传秘宝而来的?”
陈朔却是满心不解地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关天养就把那天的遭遇说了,道:“如此看来,定是龙昆大哥和柳姐姐偶然撞上了南华老怪和欧阳琪,欧阳琪又识得柳姐姐,便怂恿南华老怪杀了龙昆大哥,后挟持了柳姐姐……也不对呀,那天我们可没有看到他们有带着柳姐姐一路。”
楚庸摇头道:“那就不好说了。但龙昆必然是死在南华老怪手里的!”
陈朔颓然坐倒在地,欲哭无泪,抱头叫道:“柳妹怎地这般命苦呀……”
关在养安慰道:“你也不要太悲观了,兴许柳姐姐没事呢?”
“怎么可能没事?”陈朔一跳而起,道:“龙昆大哥死了,柳妹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我,我……”
关天养道:“你先冷静下来,好不好?”
陈朔只差没有跳了起来,叫道:“我冷静不下来。我怎么冷静得下来?换成是……换成是你,你又冷静得了么?”
关天养道:“我是冷静不了。但你不是我,你是陈朔,你向来就是我们这几个里最冷静的。若连你也乱了,那咱们还怎么找回柳姐姐?”
陈朔呼哧呼哧地喘着气,显得很是狂躁不安。
关天养道:“我们遇见南华老怪和欧阳琪是在四天前,而发大水又已经是七八天前的事情了。这就说明南华老怪和欧阳琪先是遇着柳姐姐和龙昆大哥,然后再去的九夏城。”
陈朔脑子飞快地转动了起来,道:“你是说……他们有可能把柳妹挟持到了九夏城?”
关天养道:“除了九夏城他们还能把柳姐姐安置在哪?挟持柳姐姐的的目的显然是为了宋大叔的家传秘宝。”
“既是为了宋家的祖传之宝,为什么不找上门……哦,我明白了,定是灵泉山即将出世的异宝又吸引了他们,以至于暂时没来得及顾上这一头?”陈朔的领悟能力到底很强,很快就悟透了关键,道:“若是这样,那我们就得赶紧回九夏城去。万一他们找不到我们,就有可能……”
关天养道:“不错,正是这样!”
掩埋了龙昆后,三人也顾不上歇息,直奔九夏城。
没车没马,光靠着两条腿和神行符,赶起路来还不是一般的遭罪,到第二天天黑之后,三人这才望见九夏城的东城墙。
以往隔着一二十里就能看到九夏城通天的灯火光芒,今晚却是到了近前,也只看到有死城般黑寂的九夏城。
望着没了灯光的城门楼子,关天养拧着眉头道:“不会连官军也逃了吧?”
陈朔道:“天才知道。也不知道城门关了没有!”
城门非但没有关,反而还洞开着,往里张望,黑洞洞,乌漆漆的,好像魔鬼的巨口。
楚庸道:“看这情形,官军该是撤走了!”
关天养道:“你不是说官军不会轻易撤离么?要不然朝廷会问罪的!”
楚庸:“是,朝廷有制度,守牧一方的官军弃城而走视同叛逆。除非是遇到了他们也无能为力的灾祸,那又另当别论了!”
说话间三人已经进了城,举目四望,才发现九夏城街市已然面目全非,到处都腾腾地冒着青烟,既像遭遇了一场空前的大地震,又像是被天火焚城了一般,令人不敢相信这就是三楚第一都会,拥有着两百余万人口的九夏城。
“怎么会这样?”陈朔哀叫道:“难不成是官军撤走的时候还放火烧了九夏城?”
楚庸道:“断断不会。看这情形,该是灵泉山里的那东西又闹事了,然后修行者们趁火打劫,九夏城遭了鱼池之殃,才毁成这样!”
关天养满心怀疑地道:“会吗?”
楚庸道:“九夏城又不是头一个因异宝争夺而遭灾的城市,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说着,一声叹息,道:“好在百姓们都逃得快,要不然九夏城当真变成了人间鬼域,惨不堪言!”
关天养和陈朔对望了一眼,却也找不到话来说。
九夏城都毁成这样了,南华老怪和欧阳琪必然不会呆在城中,那他们又会去了哪呢?
从东门到栖凤街有好几十里的路,走了将近一个时辰,非但没看到一个活人,连个活的东西都没有见着。
栖凤街被毁得不成模样。天下楼也塌了,知真斋不见了,奎元阁成了一片焦土,就连幽灵宫所在也被烧成了光架子。
陈朔惨哼一声,叫道:“完了,什么都完了!”一跤扑倒在地上,显是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关天养尽管也倍受打击,心情在陡然间像悬挂了千斤重物似的,沉重得不堪其负,但还是强自振作了起来,吸了口焦臭不堪的空气,道:“也不尽然。只要人还在,那就不算完,迟早有一天都会重建起来的!”
正说着,一道红光从西边飞了过来。楚庸惊道:“有人来了,小心!”拉起楚庸,躲进了废墟里,又叮嘱二人赶紧给自己贴上诈尸符。
红光转瞬就至,其后尾随着五道清光。红光本来飞得极快,在飞到栖凤街上空后,不知道被什么一阻,顿时慢了下来,然后就见数道光华朝着红光疾袭而去。
红光立即祭起个大罗盘应对,奈何对手太多,又都是硬点子,没得几下,罗盘光华就黯淡了下去,显是遭到了重创。
“卓雁翎,你还想跑么?”
说话之人正是罗素。
关天养抬头望天,见罗素的长鞭‘游龙’当真像游龙一般盘旋蜿蜒,像牢笼一般将红光中的卓雁翎困在其中,使其不能灵活地闪躲。
“嘿嘿,要取卓某人的命可没这么容易……”话还没说完,就闷哼一声,从空中摔落了下来。长鞭‘游龙’尾随而至,将圈子收缩得越发的小了。
卓雁翎就摔落在距离关天养三人藏身之处不远的街上,他单膝跪地,上身前倾,哇地吐出一口鲜血,然后对围上的五人恨恨地道:“乾阳子,亏你也算号人物,竟然偷袭!”
乾阳子哈哈笑道:“对付你这等邪魔外道,也用不着讲究什么光明正大!看剑!”祭起长剑,化作一道紫光,直取卓雁翎面前。
卓雁翎怒吼一声:“好!”祭起罗盘护在身前,口中念动咒语,霎时间,罗盘红光大盛,周遭的废墟竟都燃烧了起来。可见红光有多炙烈了!
关天养取出三粒上清化毒丹分了,又拿出三道寒冰符贴了,这才感觉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