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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朗一脸黑汗,嘴张了大半天,才说道:“仲通,你在胡说什么啊?”
我能做出那种事么?
但在这个悲催的时代,真有。并且也不算犯罪行列。所以不但郭逵怀疑,连萧惠夫妻与辽兴宗一度产生怀疑。
郭逵嘿嘿一笑。
“仲通,不能乱想,只是我看到这个小女孩子十分灵气,每次来请教,才不忍拒绝。我德操不及希文远矣,可也不会丑陋如此。”郑朗郑重地说。若说十几岁的女孩子,反正也到了这年代,渐渐融入,同样看得开了,但萧观音才多大一点。一转话题,还是谈正事,这件事绝不能再提,即便是议论,也是一种亵渎,说道:“至于钱财倒不用担心,这次我来也准备呆很长时间,知道花销很大,陛下刻意从国库里拨出一笔不菲的款子过来。但时间呆得长,又不能将真相通知兵士,难免会产生一些不好的情绪,最终被契丹人收买。未必会出大问题,可他们终是我们带到契丹来的,投入契丹,是对他们家人的不负责。”
“郑相公,言之有理。”
“等张海来吧,再写信通知陛下,让陛下派一些忠诚灵活的兵士前来替换。也是一种人道。至于他们出入青楼,就不要管了,只要警告他们勿得多饮酒。饮酒可以,饮完酒必须老实的呆在驿馆,想外出不得饮酒,更不得与契丹人打架闹事,毕竟契丹境内有一些权贵对我同样不满意,防止他们寻找借口。还有九个月时间,必须挨过去。”
“应当这样,”郭逵郑重地答道。九个月时间还算短的。若是运气不好,必须等十个月,才能脱身。
事情的发展远不是郑朗所想的那样简单。
……
崔娴听着吕公著的禀报,先是头痛。
想了一会儿,判断出张方平与吴育的矛盾不可调和了。此次争是为了儒学之争,但不仅是因为儒学,还有两府大臣与台阁大臣的争执。两府大臣做事,台阁大臣监督弹劾。这是宋朝的制度。但一做事,必有破绽,必有争议,就会引来台阁大臣口水。故范仲淹去郑州后,对吕夷简说出那番话。不进入两府,就不知道两府的困难。
其实还是张方平对君子党的反感。因此也对吴育反感。
外因是儒学,内因却是这两条,造成这场内斗。
想到这里,崔娴问道:“晦叔,你认为二人当中应选谁?”
情况明确了,想赵祯单独召见的人选并不多,一是朝堂重臣,二是替赵祯进讲的老师。曾公亮虽是郑朗邀请到樊楼五臣之一,一直没有表态。崔娴对朝中大臣也未必了解多少,不会放心。那么只有吴育与张方平两个人选了。否则她进宫,成么?
吕公著说道:“还是张中丞吧,吴相公有些固执,又会将先生牵连到党争中,不妥。”
“晦叔,那你就错啦,”崔娴嗔笑道。这个学生还象以前那么老实。
“难道是吴相公。”
“就是他。”
“我有些不明白。”
“固执是缺点,可固执另一词却是坚持。”
“坚持?”
“官人去了契丹。不在我朝。人在人情在,人去人情走。虽我想法过于悲观,可不得不防万一发生。所以这个人必须有一颗坚持之心。”
“……”
“吴相公与贾相公多次发生争执,有的就在朝会上,也略犯朝争失去朝仪之嫌,然陛下始终无动于衷,说明陛下继续想用贾相公,但对他德操不相信,不得不重用吴相公对其掣肘。所以这时,吴相公十分得陛下重用,有更多单独召见的机会。晦叔,这不容易的,以前范希文回到朝堂,直到变法前夕,陛下才开始单独召见。为此,欧阳永叔还不满地进谏。”
“……”
“看似有党争之嫌,然韩稚圭贬到扬州,范希文贬到杭州,两人远离朝堂,吴相公不会再起朋党之心,有这个心也无这个力。相信他会知道这个大势所趋的。特别他以正人君子自居,难道坐看我家官人有生命危险?”
“大娘子,我倒真没有想到。”
崔娴一乐,坐下来沉思。选吴育有种种优点,最大优点就是绝对的不会出卖丈夫,可有优点便有缺点,太固执了。这时她忽然想到丈夫的其他两个学生。论鬼点子多,还是王家三郎与司马家三郎,特别是司马家的三郎。可惜他们都不在京城,远水解不了近渴。只能自己独自思考。
坐下来琢磨了小半个时辰,才说道:“我不便去拜访吴相公,请他来,他重名节,也未必会来。只能你去说服,先问他一句,儒学虽讲了许多治国之道的道理,可我家官人会不会将这些治国的学问授给契丹人。”
“为什么要这么问?”
“他固执,恐怕对我家官人在契丹授儒学都有些不满,必须开解他的心结。再问他,他想不想我家官人平安回来,我家官人回来容不容易?”
“好。”
“他若首肯,再告诉他一件事。出使人选不能选蔡君谟,此时陛下心中有阴影。若看重蔡君谟,不在此时,他与蔡君谟身为君子党,需避嫌疑,要用,必须等我家官人回来,合力向陛下进谏,此时强谏,反惹陛下动怒,牵连到他本人。若他一去,朝堂为贾相公控制,对国家有不有利?他问你是何人选,你告诉他有一人选,曾明仲,只有此人与各方没有多大的牵连,又不失朝廷身份,才得陛下通过,且与我家官人略有交情,不会陷害官人。”
“是啊,他也是樊楼宴……”
“樊楼宴的事以后你休得提,放在心里即可。”
“是。”
“你再看他表情,说官人有妙策,能从契丹脱身。但需要很长时间,在这段时间不失朝廷制度的情况下,官人做一些变通之术,他能不能支持。若是答应了这些,你才说出真相。托他向陛下进谏,请求陛下恩准同意官人在不担任契丹官职情况下,做一些虚与委蛇的退让,包括科举。”
“好。”
吕公著离开。前往吴家。
吴育没有拒之门外,让他进来,坐下后,吕公著很老实地问:“吴相公,郑相公虽在契丹授了一些儒学。儒学多讲做人治国之道,可郑相公会不会将治国之术授予契丹人?”
吴育奇怪地看着他。反问:“晦叔,怎么想起来问某这个问题。”
“请吴相公回答,”吕公著正色地说。
对吕夷简这个儿子,吴育一直有好感,与郑朗学生无关,是其人忠厚正直,温和地答道:“不会,行知这点轻重还会分的。”
“吴相公希不希望郑相公平安回来?”
吴育有些晕,答道:“你说呢?”
“郑相公想平安回来。容不容易?”
“不容易,晦叔,你怎么今天想问我这些问题?”
“但吴相公能不能在使者事情上做一些让步,”吕公著将崔娴的话复述一遍。
“曾明仲啊,倒是一个好人选,咦,谁教导你来的,”吕公著惊讶地问。他可不相信吕公著有这个眼力。
吕公著很老实地回答:“崔娘子。”
“行知妻子?”
“是她。”
吴育更惊讶,这个女子颇有些胆色。特别是在渭州城的壮举。可没有想到居然有这份智慧。
吕公著也在看他的反应,有好奇。有惊讶,但没有沉思,说明心中并没有其他杂念,又问:“郑相公有方法能从契丹脱身回来,可想回来,必须做一些变通之术,权宜之计,但郑相公不会失去朝廷制度的,请问吴相公会不会支持。”
“只要不失朝廷制度,为什么不支持,我也不是古板的人。”
吕公著长松了一口气,将事情真相说出,包括郑朗托张海带的话,张海被抓,回去京城后被贾昌朝设法套去部分消息,原原本本道了出来。
“契丹居然敢抓我朝信使?”
“吴相公,为什么不敢抓,况且用此法抓了,又能证明什么?现在他们想用郑相公,留了情面,否则定会杀害郑相公,以减少契丹未来大患。”
“张海为什么不说?”
“郑相公与崔娘子已经默契在配合,即便张海也不能多说,契丹人此次留了情面,若是派人拷打,张海受不住刑讯怎么办?”
“倒也是。你回去对崔娘子转告,我一定会替郑行知禀报陛下。”
“谢过吴相公。”
“这也是为了国家,何用谢。”
不过即便吴育想单独面见赵祯也不容易,他坐在家中想了大半天,想出一条主意。于政事堂议事时,他忽然递了一张小纸条给赵祯,上面写了几个字,臣有郑朗消息,求单独面见陛下。
对于吴育来说,这也是破天荒的事。赵祯看到纸条后,冲诸位大臣说道:“诸卿散吧,吴卿,你留下来。”
事情一禀报,赵祯好奇地问:“郑卿担心了,轻重难道朕不知道吗,不过郑朗有何策从契丹脱身?”
“臣也不知。”
赵祯转了转,不好召崔娴进宫的,也不敢借用皇后名义交谈,即便是后宫,同样会泄露消息。想了想,说道:“传吕公著谨见。”
将吕公著带到政事堂,赵祯问:“吕卿,你可知郑卿用何策从契丹脱身?”
“陛下也不知道?”
“朕不是很清楚。”
“臣也不知道。”
“你去问问。”没提崔娴二字,但意思明摆着。结果让赵祯十分失望,崔娴推辞,说郑朗未说,只说做了布置。赵祯先是愕然,后是啼笑皆非,这对小夫妻倒好,连自己也要隐瞒。可想到契丹居然连信使也敢抓,说明契丹不是没有能人的,虽郑朗做了布置,赵祯心中还是万分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