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约定(下)

午后方晴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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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逢科考之年,在八月十五开考解试,连考三天。考中解试的举子,又称为举人,冬季集中到京城,次年参加礼部主办的科考,又叫省试。省试合格者,才能进入最终的决战,殿试,决出最终的三甲、进士与诸科。

    这个录取率更低。宋初一般能录取几十名进士与一百多名诸科,比唐朝数量多了很多。可是读书人更多了很多。不但有新举人,还有数量更大的老举人。除非特殊情况,象开宝六年,知贡举李昉徇私事发,宋太祖复试,又录得二十六名进士与一百零一人诸科,这个录取率比较高了。一般情况下,只有百分之几的录取率,有时候只能达到百分之一点五。

    因此落第的举人考啊考,有的能考十几届,身经百战,经验丰富,心情平静,远非新举人能匹敌的。十七岁考中省试,有,每一届都有,可也就那么几个人,放眼宋朝,又有多少人在读书,在考功名?

    自家官人没有做到,直到二十八岁,考了四届后,才考中省试,中了进士的。眼前这个亲家翁同样考了三届,二十六岁与自家官人一道考中的。这已经轰动乡里了,更多的人是三十多岁才被录取。还有的四十多岁,五十多岁。

    当然,通过解试与通过省试,待遇也会截然不同。

    举人免除本人丁役,免纳身丁钱米税务,犯徒以下杖以下私罪,允许赎免。但一登省科,便可入仕做官,特别是进士科,赫然显贵。做北宋前期的文官,想想都让人流口水。

    郑朗终于沉默起来。

    自持的是脑海里有了一个小型的图书馆,但需要一个融会吸纳的时间,可图书放在大脑里与放在图书馆里总是两样的,因此,自己说七年通过解试考。省试……就是再放一个图书馆进来,也未必有把握。

    想了良久,道:“十,年。”

    “好,就依你十年,但七年内你必须考中解试科。”

    “喏。”

    崔有节离开,几个妇人大愤,大娘说道:“朗儿,那是省科啊。一生能考中就很幸运了,十年后,你才多大?”

    二娘说:“朗儿,大娘说得对,你今天的承诺太孟浪哪。有你这一句话,以后崔家想悔亲就能悔亲。”

    “是啊,朗儿,你上当哪,若是你真的能在十七岁就考中解试,二十岁考中省试,这天下间什么样人家的女子娶不到?就是公主也能下嫁咱们郑家。”六娘说道。

    “平六姐,公主不能娶,一娶做不成大官了。”七娘说道。

    “你们不要吵了,还做什么大官……”五娘将耳朵捂上。

    亲生母亲云四娘一句话没有说,只是担忧地看着儿子。

    是……很吵,但在郑朗的耳朵里,却如同一缕缕薰人欲醉的春风,一道甘之如饴的清泉。心志没有成熟,是容易被这几个妇人的痛爱迷失了,对于郑朗,感到的只是温馨,是可贵的亲情。

    道:“娘娘,我,不想,你们,失,望。”

    几个妇人全部安静了,然后七娘疯狂地扑上来,揉着他的头发:“朗朗,你终于懂事了,七娘我,我很开心。”

    其他的几个妇人,让他这句话,硬是激出眼泪。柔弱的大娘忽然说道:“朗儿,不用担心,考不上就考不上,凭借我们的家世,难道不能替你找一个好娘子?”

    “也,要,读书。”

    “是,是,是。”儿子的忽然懂事理,让几个妇人乐昏了,差一点手无足蹈。

    ……

    其实崔有节真的不象几个妇人想的那样。

    离开郑家后,不住的将那张短笺拿出来看,左思右想之后,让下人们将那个刺柏先带回孟州,自己却悄悄的前往应天府。

    宋朝在开国之初将汴梁定为东都,将洛阳定为西都,这是宋太祖想将都城往洛阳,长安一步步地转移,借山河之险,使宋朝国运变得更长久。然而宋太宗的建议,导致宋朝都城最后没有迁成。到了祥符七年,宋真宗又将应天府定为南京,十几年后,宋仁宗又将大名府定为北京。作为陪都。

    宋朝各代皇帝还喜欢做一件事,对一些政见不同,或者犯错误不大的资深官员,流贬太过,放在朝堂上不合适,于是将他们一起放于几个陪都休养。他要拜访的正是这个人,神童晏殊。

    这些年国家有些乱,真宗死后,赵祯年幼,刘娥主政,朝堂上丁谓与曹利用想大权独揽,诸官议论纷纷,束手无策。晏殊提出垂帘听政的建议,得到大臣的支持,迁为枢密副使。

    但这时,犯了一个错误,反对张耆升任枢密使。升任的原因他也知道,昔日宋真宗闻听四川女人得漂亮,又很聪明能干,花钱买了一个四川人妇,也就是刘娥回来,很是宠爱。结果让宋太宗知道了,将她驱逐出去。宋真宗舍不得,悄悄将她放在亲信臣子张耆家收养。刘娥主政了,回恩的。

    然而晏殊认为他才干不足以担任枢密使的职务,强行力争。接下来又犯了一件错误,从去玉清宫,有侍卫来迟了,晏殊犯了邪,用牙笏击打这个侍卫的脸蛋。宋朝文官是高高在上,武官那就不是人了。侍卫不敢还手,他是国家副相,用的牙笏质量好,正宗象牙做的,打得很重很有力,“啪啪”,只几下子,结果侍卫的牙齿都让他打掉了。

    不过也不奇怪,寇准曾经穿着皇龙袍游街,宋真宗闻之只是一笑,这个老小子让父皇宠坏了,穿就穿吧,别再将我往前线硬推就行。但两罪归一,将他贬知宣州。不久后,又将他改知应天府。

    古代地方官员不得轻易离开治所的,重则砍头,轻则挨大板子,拿乌纱帽。宋朝对文官十分优容,就是这样,崔有节临来之前,找了一个理由请好了假,一路伪装,弄得象一个电影里面的特务,很诡异的来到郑州。这个难度不高,从他的境内,过了黄河就是郑州,郑家在城外,不在城内,比较容易掩饰。

    况且女婿出了这件事,心情也能理解。从郑州到应天府,那可是一件高难度的事。

    凭借这一点,崔有节也是用心了。

    他拜访晏殊是看中晏殊在应天府大力扶持的睢阳书院。不是晏殊开办的,而是后晋商人杨悫所开办,晏殊知了应天府后,大力发展睢阳书院,还力邀了范仲淹前来书院讲学。原来书院就很有名气,多有举子中第,经过晏殊大力发展后,远近闻名,前来求学的学子络绎不绝。

    崔有节看到女婿似乎有那么一点浪子回头金不换的味道,与晏殊又有些私交,看看能不能托他的关系,将郑朗塞到睢阳书院接受正规的学习。

    鬼鬼祟祟的来到应天府,晏殊让他吓着了,问:“崔知州,你为何来到应天?”

    崔有节摇头,苦头,说:“你先看一样东西。”

    将短笺拿了出来。

    晏殊没有在意,随意说了一句:“好丑的字。”

    “写的人岁数小,一开始心情紧张,后面的字大约是他的真实水平。”

    晏殊就看后面的字迹。郑朗的能力很有限,一分米体字的味道都没有写出来。否则能将晏殊吓着。

    北宋经过几十年休生养息后,文风大盛,有许多文人在考虑字与文的事,做着尝试性的变革。这是潜意识的感到不变不行,象电视台,今年放的是射雕,上海滩,明年放的改版射雕,上海滩,后年再来个B版的改版射雕,上海滩。最后还有几个人去看电视?

    书法亦是如此,要么晋朝的二王,要么唐朝的欧褚颜柳,其他的都是临募作品,了无新意。最后书法艺术很有可能象汉赋、唐诗一样湮灭在历史长河中,沦落为写字的工具。晏殊所认识的几个很不错的后进,如欧阳修,也在想从古字上寻找一种书法的新径。

    做得最成功的,不是蔡襄与欧阳修,而是后来的苏米黄。

    可没有写出来,晏殊疏忽了。

    就算后面的字,也不会入晏殊的法眼,于是看文章。看后道:“若是少年人所写,亦可。是谁写的?”

    “是我那个幼女……”崔有节说不出口。

    “你那个女婿啊,”晏殊语气十分玩味,脸上表情十分生动。

    “晏相公,你也听说啦?”崔有节额头上涔出了细密的汗珠。

    PS:这是常见的科考,还有其他一些形式的科举,甚至有不要脸的官员直接替子女讨要官职,有的以后在正文中会提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