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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地西面十几步外的缓坡下是一片平地,远处有一条丈多宽的烂泥枯水河,两岸尽是成片枯黄的芦苇,一直延伸到滹沱河边。 难民营之所以在这边,既有地势的原因,也是辽军有意提防。
可事情要生,防也防不住,宣崇文早在下午扎营立木栅栏时,就在这东北角好几处做了手脚,只需推一下就会洞开一片。
关键是外面巡哨游动频繁不说,袭击北面的,西面的就会现,袭击西面的,南北两面都会现,所以两害相权,都决定只解决北面河岸边的巡哨。可能还有暗哨,但宣崇文至今也没看出,暗哨究竟藏在哪里,迟迟不敢出手。
“看出暗哨在哪里了么?”章钺走上前趴伏在地,问旁边宣崇文。
“看那坡下的芦苇荡,至少躲了两个,别的地方应该还有,他娘的很沉得住气,我一直没现……”
“不能再拖了,我下去做掉哨兵,然后你们按事先说的做……”章钺一脸忧虑地表情,试探着说。
“太危险了!还是再等等!”宣崇文惊讶地转头劝阻。
“等到天亮,黄花菜都凉了,等不起!若我回不来,宣庄主带着大伙儿闯出去,到时去信都安阳里,找我家老爹报个信就好!”
宣崇文一脸震惊,见他一脸的凛然色,神情很是严肃,顿时心中一震,伸手把住他胳膊,认真地说:“好兄弟!只怪宣某无能,蹲了几个时辰也未现,兄弟只管去,若果真生不幸,你爹就是我爹,宣某必侍奉到老!”
卧槽!还好我没娶媳妇,否则,岂不是也要帮你娶了?章钺瞬间有掐死他的冲动。
这时,北面巡哨向东远去,马上就要调头了。西面巡哨也刚好走到西北夹角,照例四面看了看,随之转身。
“就是现在!快!”宣崇文仍伏地上,低喝一声提醒。
只见章钺纵身一个鱼跃,从事先准备好的一个小洞飞窜出去,着地后绻缩成一团,如一个大黑球滚出大老远,随后一跃而起,飞快地冲向了缓坡,整个过程迅捷无比,竟未出半点声音。
辽军没有反应,宣崇文松了一口气,一颗心又提了起来,这小子虽然为人仗义,胆大心细,身手也不凡,但毕竟年轻,又没个趁手的武器,千万不要出事才好。
借着幽幽的月光,宣崇文瞪大眼睛扫描近处的缓坡,以及远处的模糊不清芦苇荡,但没有动静,很快,巡哨又过来了一趟,远处还是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巡哨走了来,来了走,时间似乎过去了一刻时,又似乎是两刻时……等待是那么的漫长!
出事了?宣崇文急了,手心满是汗水,死死地抓着木栅栏,趁巡哨远去时,站起身眺望一下,但看不到什么,只得又趴下,侧耳细听,风吹芦苇从沙沙作响,并没打斗的声音。
“完了!”宣崇文翻过身仰天躺下,只见夜空中几颗星星在乌云间闪烁,似乎在嘲笑自己的胆怯,心中莫名的悔恨,顿时觉得眼睛涩,鼻子酸:多好的一个年轻儿郎啊!还没娶媳妇……
这时,卟地一声轻响,身旁的破洞处射进来一道黑影,在地上打了个滚一跃而起,咧着大嘴,露着白白的牙憨笑。
“这刀还不错!就是太弯了,你拿一把!!”进来的人自然是章钺,他腋下夹了几支刚缴获的弯刀,扔了一把给宣崇文。
宣崇文呼地坐起,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下意识接住弯刀,楞了楞神问:“你回来了?”
“当然……障碍已清除,赶快换人,咱们马上走!”摸暗哨这种事,章钺是轻车熟路,当然是他自己动手最专业最合适,但他故意玩了点小心思。
宣崇文喜出望外,上前将脑袋钻出破洞一看,只见西面的巡哨快走到头了,北面竟然空荡荡的,巡哨已经不见了,心中又惊又喜,但现在争分夺秒,可不好多问章钺是怎么做到的,连忙回头吩咐等在一边的十名自己人,从破洞出去代替辽军巡哨。
夜里光线幽暗,一时半会儿辽军也没现,十名难民出了破洞立即有模有样地排队走到夹角,然后打个转往东走。
早已准备就绪的杨守真、薛文谦二人带队,领着五百多名青壮,扛着木板和干枯木料,立即呼啦啦上前列队,打开北面营栅蹑手蹑脚地溜出营地,跨过那十几步宽的平地,直接下了缓坡。
有块干木料在手,只要能顺利冲到滹沱河边,抱着木料下水,顺河漂流就能结束俘虏生涯。虽然这深秋里,河水冰寒刺骨,跳河九死一生,但总比猪狗不如地活着好。
“快!快点!别跑别跑!你娘的想死啊!”
章钺在营栅外接应,顺带维持秩序,先出来的青壮还好,扛着木板走得快,还没出什么声音;后面出来的老弱就开始乱了,有点没法控制。
“章大哥!这些人疯了……拦不住了,咱们也走吧!”何驹也在一旁,吓得脸色白,压低声音叫喊,张智兴和李德良听了,也转头看了过来。
“等宣崇文他们出来再走……”章钺也很着急,不时看向夹角处,那边还有一个破洞没开,是专门留给宣崇文和宗景澄断后出来的。
就在这时,一声接一声的尖锐口哨声划破夜空,呜呜牛角号也随之吹响示警。
章钺大吃一惊,转头看去,四五名辽军哨兵正站在夹角处举步不前,鼓着腮帮子猛吹牛角号。
此时不解决他们,等会儿辽兵会越来越多,章钺不敢怠慢,将弯刀扔给何驹防身,拿过一根三四尺长的木棍转身就冲了过去。
辽军哨兵见人多也不敢上前,害怕被围攻,但章钺一个人冲过来,他们哇哇怪叫一声,默契地对视一眼,纷纷拔刀就迎了上来。
章钺跑得飞快,见哨兵呈半圆合围之势冲来,就知道他们的意图,眼看就要接近交手,却忽地转向横冲靠近侧边一人,跨出一大步,手中木棍由下向上斜撩,“啪”地一声,棍头一下击中那哨兵膝盖,将其打翻在地。
这时左侧两道刀光同时辟来,章钺扭腰一个反转,避过刀砍的同时,手中木棍横扫,解决了一人,又借着扫中敌兵后的反弹之力,击中另一人腰肋。同时,顺势捞了一把弯刀在手,又有了真家伙。
突然,“砰”的一声巨响,一道黑影兜头压下。章钺吓了一跳,赶紧转身避开。只见旁边的营栅轰然倒下,两名哨兵避之不及,估计被拍成了肉饼。
“快跑快跑……营里全乱了,控制不了!辽军在集合,马上就杀来了!”宣崇文手提白腊杆,后面是宗景澄带着几十人,没命地向缺口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