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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月宴后第三天,吕继伟家中设宴,林勋、安亲王自然名列其中,让人意外的是,吕继伟竟然命珺姑娘去宫中将皇后、贵妃也请至了宰相府。
这就有看头了,吕继伟指定是有谋略方才这般安排。
皇后大约与贵妃有话要说,出宫时执了贵妃与己乘坐一顶小轿,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宫女们四相交耳,只道是皇后与贵妃越发交好了,竟然比得过亲姊妹。
贵妃心下自然明白皇后热情的源头,十有八九是因为林勋的缘故,那也就是说,皇后也看透了吕继伟的用意。贵妃其实也是极为赞同这桩亲事,只是,若林勋执意不肯,以吕继伟的强势,他会不会将林勋视为第二个安亲王?贵妃觉得有些不安。眼下,情势诡秘,实在经不得再起风浪。
“妹妹,珺姑娘你看如何?”皇后果然开了口,既然说开了引子,自然是有后话。
“珺姑娘善解人意,品貌兼修,臣妾很合意,娘娘看着还好?”
皇后面容恬静,她叹息道,“勋儿也老大不小了,只是性子太过顽劣,总让人不能放心,本宫想着借此机会撮合珺姑娘与他,也好让他有个牵绊,不至于浪迹下去。”
贵笑劝慰道,“殿下心思长远,断不是娘娘说的那般不堪。”又意犹未尽说道,“只是姐姐太宠溺罢了,所以怎么看都是膝下小弟模样。”
“话是这么说,但一日|他不成亲,便到底是做姐姐的一块心病。本宫看珺姑娘知书达理,吾也试过话儿,她怯怯羞羞对勋儿心存好感,吾猜想着,今日之宴,大半也是吕宰相为此操心。”皇后絮絮叨叨,眉目间若有忧愁隐现,“若是勋儿得以宰相相助,本宫心里固然会踏实了许多,不用夜不能寐。”
贵妃平日里见他们姐弟谈笑风生,不知有多羡慕,此时听皇后一言一语皆是苦楚,不禁心生感伤,“姐姐尚有一殿下可相依相偎,可臣妾呢,母家惨遭横祸,臣妾苟且偷生,有时真是觉得不如随着去了的安稳。”
皇后大惊,“妹妹怎能这样胡说?你身边怎么会没有亲人?本宫与你姐妹相称,并不是虚言,况且,还有谆儿炯儿兄妹,这些都是你要担当的。你我生于长于大家庭,应该明白万事总需忍耐才是。”
贵妃转忧为喜,“臣妾只是一时感喟而已,若是真有心求死,早就去了,今日这一行万万不会有了。”
皇后放下心来,“想不到你也是个会诓人的,久居宫里,这人啊,不知啥时候就变了念想,有时候连自己都是后知后觉。待回头看看,真是心惊,往前瞧瞧,前路茫茫,让人无所适中。难啊!”
说话工夫,宰相府已经到了,这是贵妃第二次踏进宰相府的门槛,前次,是趁了夜色偷摸行事,而这次,是受明面应邀,前后差别巨大,此番,贵妃也不必遮掩,但碍于身份的持重,反倒更受拘束,远不是一个侍从那般随意,即使东瞧瞧西望望,也不会招人口舌。贵妃的身份到底是约束了许多,何止只是这一桩一件。
花厅里,宾客齐聚,皇后贵妃齐齐频临,怎样说也是宰相无上的荣誉。诸人行过礼后,宰相夫人李氏便喜笑颜开拉了皇后贵妃于后堂说话,把花厅留给了济济男儿。
宰相夫人李氏慈眉善目,一张圆脸盘白白嫩嫩,一看便知也是惯于养尊处优的,能拿得住威风的,贵妃想着这夫人关不会是个省油的灯,肚里的弯弯绕绕不比夏日里攀墙扒檐那爬山虎的藤蔓要少。
场面话说了一堆后,宰相夫人面色看着清淡了些许,全不是刚落座时的急切,约摸这神色该是切入正题了,“前儿从宫里回来,老爷便有意在家中设宴,一来呢,吾朝素有惯例,腊月里轮回做东,也好各家各户匀些喜气,二则呢——“李氏吞吐着似乎不太好张口,只是讪笑着看看皇后再转目瞧瞧贵妃,皇后、贵妃自然明白她的心思,亲母给自己女儿提亲,听起来好似不是甚合情理,且好似是急了些。
皇后嫣嫣笑着,接口道,”夫人有话说了就是,本宫与贵妃都是性情中人,惯不会拿捏,更不会与人脸色。“
贵妃笑说,”皇后娘娘与府上千金珺姑娘前儿一见如故,昨儿还与本宫絮叨着,道是这两日要请珺姑娘入宫一聚。巧的是,还没等皇后娘娘下旨,你们府上倒先热闹了。有些事看来的确是天意呢。“
李氏闻听皇后贵妃竟是异口同声的喜欢珺姑娘,且是先于自己开口,这不就是明着的恩典吗?当下就是喜出望外,只是连连笑的合不拢嘴,“珺儿这孩子性子静,不喜出门,那日见珺儿与两位娘娘坐一起,还想着别再失礼了呢,没承想竟能得了二位娘娘的欢喜,这实在是好呢。”
李氏终还是有心事的,虽说娘娘的欢喜是真的,但于婚事而言,显然还差了一步。这话想着也只有她说了,李氏微微叹口气,说道,“珺儿这两日看着不知怎么,总是消沉,明眼就瘦了一圈,我这当娘的,问了几次也是白搭,就思索着到底哪里出了差错?老爷那儿我稍稍透露了一言半语,老爷竟道是该给他寻户好人家了。我这就沉不住了,赶紧的问珺儿,莫非是有意中人了不成?”
皇后看了贵妃一眼,转首问李氏,“这事让珺姑娘怎么回答?你这也是急坏了,不打头不着尾的可不吓着姑娘?”
温和的言语说的李氏脸红红的,只应承着说道,“娘娘说的可不是吗?待我上去问珺儿,珺儿气的愣是不搭理我了。跟我置气呢。”
贵妃笑说,“看珺姑娘这副神情,倒是真像有心上人了。她这是被你这个当娘的识破了心事,恼羞成怒。”贵妃看了一眼皇后,又道,“既然是从宫里回来成了这样,那岂不就是宫宴上的人了?”
李氏听的认真,想的也认真,半晌都没再吱声,只是附和着笑笑,或是嗯啊的应两声,别的倒没主动说起。
贵妃心道,果然是个贼精的老货,她这是把事捅开,后面的是等着让皇后与她料理呢。不成的话,也不至于丢尽面子。其实,想想,自打历经了安亲王拒亲那桩事之后,她们母子已是惊弓之鸟,日子并不好过,京城里谁人还愿意娶一个颜面尽扫的女子?还不说吕继伟与日中天的安亲王如今连个路人都不如,境况愈下。
贵妃有心与两人撮合,只是那夜林勋明显的抗拒的,若今日把话说死,那林勋会是怎样对待?她不能不斟酌。贵妃的目光投向皇后,“娘娘向来料事如神,今儿不如也给夫人参酌一下,也好教她安心。”
皇后抿嘴一笑,搁下茶盏,“不会是勋儿吧?他呀,总是没个正形,却有一样极好,便是会疼女孩子。对女孩子的细心远过对国事的热衷。为此,本宫不知说过多少回,可他也是有理的,声称道是这女子生来就是水一样柔弱,就是要男人疼爱的。还说是不知道怜惜女子的男人就不是一个好男儿。你听听,能让他气死。”
李氏听了,那本来就细长的眼眸更是弯的只剩一条缝了,把心计全都关到了眼帘后面,留着与人看到的,全是真诚,“娘娘,您真能说笑,殿下这能知冷知热疼人?这不是珺儿的福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