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母亲的话

夜飘邈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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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乐公府坐拥皇上钦赐,集京城最佳风水,背靠灵山,怀抱秀水。  且不说府宅周围果树林立,花草繁茂,终年飘香。单单是聚集山水的灵秀,就足够羡煞京城的显贵。

    永乐公府乐善好施,常常散银派米,更使得府宅人脉倍增。

    府宅占地约有百亩。亭台楼阁错综而立,高高矮矮,依照江南风格所建,委婉简约,颇似十五六岁的少女,蓬勃朝气。

    太夫人钱氏是当家主母,膝下有三儿一女,均已成家立业,在朝中亦是风生水起。

    太夫人是有福之人不用忙,家业大,人口多,自然是出类拔萃的能人也多,她也乐得闲享天伦之乐。日日里有孙子孙女的簇拥,这日子过得赛过神仙,逍遥又自在。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虽说是家大业大,是别人所羡慕。但老话说得好,这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永乐公府也不例外。

    府里的每个人各有各的心事,各有各的算计,渐渐的,本来血浓于水的亲情间有了隔阂,貌合神离。勾心斗角的事儿每天都会上演几出,明言暗话66续续飘进了耳朵,白的、黑的,也有人存心颠倒,咸的淡的听的耳朵都起了茧子。每当此时,太夫人总是雷打不动的面无表情,不置一词。任那些人牢骚也就罢了。聪明的人看得出端倪,也便不再搬弄是非了。后院保持了贵族该有的平静。

    眼看着孙儿孙女一个个如地里的葱,一天一个样,呼呼地长起来,相貌个头一个赛一个,个个是人中之龙、人中之凤,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又添了喜悦的心事。

    这不,为了府里的公子、小姐们,二夫人刘氏使出妙策,准备在花园里举办一场盛大的宴会,美其名曰为“叙旧会”。 给京城的达官贵族均下了请柬,邀请贵太太们携各家的公子、小姐前来受宴。

    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是鹊桥会,方便各家看人。所以,本来就无所事事的贵太太们很享受这样的宴请,一来凑趣,二来,或许真的会有自家中意的娇人儿呢。大家也就趋之若鹜,宴会远比想象的要壮观。

    今日,大夫人钱氏就是为了此事,方差了红儿去寻张玉霞过来。

    此时的张玉霞已非彼时。她心中了然钱氏的用意。

    明白的同时也在盘算着日后。心中有事,脚下亦就不觉得慢。不觉间已迈进了钱氏的翠林居。

    钱氏身边的一等丫头玉儿笑意盈盈相迎施礼,“小姐,夫人已在屋里等候多时。”

    张玉霞淡然一笑,庄重而又矜持。

    玉儿心底暗暗奇怪,小姐今日看上去怪怪的,若搁平日,少不了又是纤纤弱弱,拉着挡着不让施礼,今日似是-------身上多了几分贵气。

    临近屋门,张玉霞猝不及防的回头,望定后面亦步亦趋的丫头紫萱道,“紫萱,你且留在外头与玉儿说说话吧。”

    两个小丫头杵在那儿目瞪口呆、面面相觑。良久,两人不约而同长舒一口气,这大小姐一夜之间突然地脱胎换骨,让人浑身不自在。

    不过,这一念头很快就被另起的念想打压了下去。 玩是十一二岁女孩的天性。两个正是活泼时节的女孩,岂能放过这间隙。小姐和夫人之间的叙话时间不会太短,两个女孩又可以随心所欲玩上一玩了。

    两人相视而笑,转身跑向旁院。旁院是院里丫头仆妇的居住处,环境干净宽敞,植了一些应季的花草。生人乍一看,竟不相信是仆人所住。

    翠林居主屋里,张玉霞身子端正,坐在美人榻上端详着钱氏未完工的绣品。那是一幅极艳丽的牡丹花,牡丹花花开富贵,寓意吉祥,深受世间人所爱。绣品上的牡丹花层次清晰,色彩分明,活灵活现,栩栩如生。张玉霞莞尔一笑,拾起针线,认真地一针、一针绣了起来。

    钱氏早年身子虚弱,没得彻底治愈,落下了病根,整年缠、绵病榻。性子温和,与永乐侯张忠明感情深厚,相敬如宾。

    钱氏身旁的丫头月儿端过茶点,便引了众仆人退了下去。屋里宁静又安详,张玉霞甚是享受这样的温馨。她抬眸看着钱氏,正对上钱氏笑眯眯的脸,连浅浅的皱纹里都溢满了慈爱,让张玉霞心底又是一松,一暖。

    “母亲,您唤儿过来是为何事?”张玉霞启唇轻吻。

    “你二婶下个月初打算在后花园里举办宴会。到了那日,太子和其他几个皇子都会来,霞姐可别掉以轻心,失了姿态。”钱氏说话间,脸色不知不觉就凝重了几分。为娘的是在担心女儿的终身大事,女儿是娘的贴心小棉袄,娘亲怎能不挂心。

    张玉霞心中一紧,一颤,真的不能掉以轻心。记得前世,就是在二婶精心布置的这场宴会上,张玉燕与太子赵匀相识。后来,张玉燕就开始了与她居心叵测的亲密往来。曾经,她从来没有怀疑过其中的端倪,那两弯笑意盈盈的眸子如同两汪清泉,清澈透亮,谁能想到那里会深藏祸心,直取她性命的祸心。在张玉燕心里,有过姐妹情份吗?

    距离下个月月初也就是四五天的时间,该是琢磨的时候了。既然是这次际遇颠覆了她们的人生,那就以牙还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张玉霞双手搁在膝上,怔愣出神。钱氏后面的话没听进几分,依稀是太子身份贵重,人品端庄之类的赞叹之语,张玉霞回味良久,如同嚼蜡,苦涩难言

    这时,月儿不高不低的声音隔着窗子飘进屋里,“二小姐好。”

    随即,二小姐张雨燕咯咯的笑声如同心湖的水一样猛烈灌进张玉霞的心里。张玉霞背上滚起一道道激灵。

    前世自己就是被张雨燕天真无邪的外相所蒙蔽,今生今世实在不愿面对鬼魅一样的她。可是,鬼魅凭的就是缠人的功夫,同在一个院里住,怎得都是姐妹,又能躲到哪里去。

    张雨燕一脚刚跨进屋门,就乖巧地向榻上的钱氏施礼,钱氏忙伸手扶她,张雨燕顺势握紧钱氏的手,坐在榻边,“婶娘,这几日就像来看您。无奈祖母那儿总是让雨燕陪着说笑话给她听。今日,得了祖母出了门的空闲,才过来看您,婶娘可别生雨燕的气。”

    在张玉霞听来,这不过又是掩人耳目的投巧说辞罢了,演技拙劣,实在不齿。

    钱氏哪里看得透人家是真心假意,被哄得眉开眼笑,好一顿劝慰才罢休。

    张玉霞面上端着笑,只心无旁鹭地绣着牡丹,也不言语。

    张雨燕移身过来,紧挨着张玉霞而坐,头挨着头,脸贴着脸。

    两人都是一样的清新可人,乖巧伶俐。钱氏心满意足得笑着,姐妹之间情投意合,这不是很欣慰么,等日后出了阁,也会时常聚在一起聊聊闺话,不至于孤单寂寞。

    善良的钱氏哪里知道,这世上有天性善良的小鹿、小兔,也有本性阴险的狐狸、野狼、阿猫阿狗,不可同一而语。

    张玉霞此时宛若心湖,湖面风平浪静,湖底已是暗涛汹涌,蓄势待。

    “姐姐,你的绣活儿真好,等明日里,姐姐一定要教我。”张雨燕忘乎所以地撒娇。

    张雨燕,你的心思筛密,远远胜过长姐,倘若你真想学,早就学会了。只怕这也是你接近太子的前奏吧。

    张玉霞抬头笑着,笑容不深不浅,透出疏离,眸子里不见往日的喜悦,深邃莫测。看得张雨燕一阵心虚气躁,脊背泛起一片凉飕飕的冷汗,热情也随着这股冷意而迅减退,直至全无。

    “姐姐,你不愿教我?”语调里有哀伤,有惊惶后的失措,眸子黯淡无光。

    张玉霞又盯了少会儿,忽地粲然一笑,眼里也盛满了笑意。可张雨燕敏感准确地觉察到,那里没有真心,更像是嘲笑,锐利的嘲笑。这凌厉的眼神似利刃一般一刀一刀凌迟着她,凌迟着张雨燕那颗虚荣的心。张雨燕巴巴地真是恼透了,恨不得立马从这儿消失。都怪娘亲,怂恿自己多与长姐走动,说句实话,她从来都没瞧得上张玉霞,软弱又无能,可她偏偏是命好,是长姐的命,是什么都得从她手里过。而她也只能屈膝背躬,低她一等。所以,或许是报复心里作祟,或许是攀比心理使然,但凡是张玉霞手里的东西,她都要抢过来,心里才会得到短暂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