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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历山大惨剧”发生至今已经过了一个多月。
没有知道为何金龙族会在帝国最重要的“红月云母节”当日大肆屠戮、摧毁了亚历山大城--这座以第一位跟金龙族定下契约、且帮助金龙族赢得龙族霸主地位的龙骑士命名的千年古城。这些可怕的怪物在毁城之后就直接离开了,没有留下任何解释。尽管有目击者称看到有金龙在内斗,还看到一头在魔兽图鉴上从来没记录过的奇怪龙类出现,而将这场灾难归疚于龙类里不同龙族之间的斗争,认为普遍问题不是出于帝国自身。
只可惜,这种一厢情愿的想法与事实正好背道而驰--人们都愿意相信自己心中所期盼之事。不管相信与否,帝国内部都弥漫着一股悲观的情绪:立国四千年来,一直守卫着这个国家的金龙族,从此不再是保护者了。
惊恐也罢、悲伤也罢、悲观也罢……人们总是要生活下去。等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幸存者们开始重建家园了。尽管有不少人因为害怕早而逃离,但大部分人还是不愿意离开这块生养他们、扎根以久的土地。
在重建的过程中,人们惊讶的地发现,被彻底摧毁的亚历山大城地底,居然还有一座与地面的城市一模一样的地下城。在地下城市里面,人们发现了失踪已久的伊佩雅女皇。这位女皇到底在“亚历山大惨剧”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一直以来都众说纷芸。但这些纷争在她的尸体被发现后就慢慢消失了。
能够活下来继续生存,是所有人最紧迫的需要,相比之下对于统治者的是非功过评价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地底下的亚历山大城虽然有一部分被看起来像是被魔法的力量毁掉,但城市的总体布局却仍然完整,再加上幸存者的人数也不算太多,人们就这样在地底住了下来。
然而国不可以一日无君,在劫后余生的巴札克·梅纳维诺将军,还有他父亲、从南部国门回来的“南方之虎”艾瑞克·梅纳维诺将军牵头之下,一位年仅4岁的小男孩被推了出来。
他是伊佩雅女皇的堂弟弟,马士岗大帝某位皇弟的儿子,因为这孩子的母亲是一位地位低下的侍女,连孩子本人都只不过是他父亲酒后乱性的产物,因此在出生之后被迫跟随母亲被遣回原籍;但也正因为如此,避免了跟其他皇族被一窝端的惨状,为卓根皇室留下了一点血脉。
但如此年幼的小儿,就被推上了皇位,让他身处权力漩涡的核心,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
虽然“亚历山大惨剧”被毁灭的只是一座都城,在幅员辽阔的罗卡尔帝国中仅是很小的一个点,但是作为一个中央集权制的帝国,一个强而有力的中央皇权的衰亡,必将引起帝国的内耗甚至崩解。就算有梅纳维诺父子这样威望极高的将领镇压,地方割据苗头已不可抗拒地在全帝国境内萌发了。
这个流传四千年的古老帝国,恐怕真的遇到了历史上从来未有过的最艰难的考验。
……
一个国家的未来尚未可知,而一个人的前景同样被蒙上一层迷雾。
帝都郊外的小湖边别墅。
由于不在城里,“亚历山大惨剧”的战火并未波及到这个宁静的小天地,但灾难的痕迹却已清晰的被刻印了下来。
痕迹来自于矗立在湖边、与周围的景色格格不入的一座新坟。
上好的花岗岩石料雕成的洁白墓碑,上面有一个十字架的标志,看起来很是庄严,却无法冲淡弥漫在空气中的悲伤。
隆起的土堆旁边,烂醉如泥的青年全身散发着恶臭和酒气,拿起一个空酒瓶往嘴里猛灌,吸了十几分钟后才发现里面根本一滴酒都没有,青年不甘心地把酒瓶往旁边一扔,“啷当”--地上数十个空酒瓶互相碰撞在一起,到处乱滚。
胡子拉渣、目光呆滞、形容枯槁、似醒非醒,朱利安又回到了半年之前,他在圣教皇岛所过的那种借酒浇愁、颓废荒唐的日子。
被吸尽水份而呈现干尸化的手,在圣剑“永恒胜利”的强力治疗之下,已经完全痊愈,不留半点痕迹;但朱利安宁愿自己失掉一条胳膊,不,甚至失去他整条生命,也想要保护的那个人,如今却默不作声地躺在坟墓下面。
为什么只有我活下来?!
“啊……”
“啊……”
“啊……”
“啊……”
……
朱利安心有不甘地朝天大吼数声,直到把嗓子都吼干、被连续不断的咳嗽完全取代。
站在远处目睹了这一幕的老妇人心都碎了。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位母亲会看着孩子如此自我折磨而无动于衷的。
维多利亚成为了“亚历山大惨剧”的第一批幸存者。虽然丈夫目前仍下落不明,但幸好儿子的存活让她在绝望和恐惧中感到一丝欣慰;然而,在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里,儿子的行为却让她心如刀绞。在埋葬了那位女孩的尸体之后,儿子每天都在坟墓边喝个呤叮大醉,醉死过去就抱着墓碑睡觉,醒来之后继续喝,日复一日,日晒雨淋、风雨无阻。
任何规劝都完全没用,维多利亚只有默默在旁边远远地哭泣。
幸好这些难熬的日子里,朱利安的朋友一直陪伴着她--那位叫做“欧文”的少年,据说是朱利安在圣骑士训练营里的同学。“亚历山大惨剧”之后的第二天,当欧文把重伤的朱利安带回别墅时,维多利亚不知道该如何感激。在闲聊之中,维多利亚得知欧文从小失去父母,因此她将部分母爱也投射到欧文身上,而欧文也乐意将维多利亚当成自己的母亲一样尊敬并照顾好。
可以说,若这一个多月里没有欧文在旁边伴随,维多利亚恐怕早已崩溃了。
但是直到今天,维多利亚终于明白,她不能够再依靠任何人,有些事情必须亲自完成。
“母亲,欧文走了吗?”
“啊?哦,呃……是的,早上……”
一个多月没有说过话的朱利安,突然开口询问,让维多利亚措手不及,以至于回答得有些结结巴巴。但更令维多利亚没有想到的是,这一个多月来朱利安一直对欧文不理不睬,对于墓碑和酒以外的任何事情都毫无兴趣,可是对于欧文已经离开别墅这件事,居然如此清楚。看来朱利安并不是完全喝昏了头。
“欧文不能一直留在这里,他有他的未竟之事要去完成,而我也有我的。”这翻话不知道是在对维多利亚说,还是朱利安的自言自语,“谢谢您,母亲;谢谢你,欧文……”朱利安伸出手去,用指尖轻抚着白色的墓碑,“谢谢你,芙蕾。”
说完,朱利安突然“霍”的一声站了起来。
维多利亚惊呆了,虽然眼前的朱利安仍然是衣衫褴褛、蓬头乱发,但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慑人气魄,还有眼神中的坚毅、冷静,根本无法让人把他和前一秒那个颓废酒鬼联系起来。只有欧文还在的时候,朱利安才会安心地不加节制纵放自己;如今欧文离开了,朱利安就必须做回原来的朱利安。
终于,朱利安离开了他守灵了一个多月的坟墓。
在白色的墓碑上,简单的镌刻着一行墓志铭:
“你在里面稍等一会,我完成了未竟之事就回来陪你,永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