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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开始就一直哭,边哭边说:“花开,我知道错了,我知道我不对,你原谅我好不好,不要怪我。”
我看着面前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人,心里无可抑制地浮上悲哀。
若是以前那些芝麻大的小事,我完全可以豁达地说:“不要紧,下次别再犯就好。”但如今是这样的事情,是完全可以改变我与她甚至他人生活的事情,我又如何能轻易地说出这句话?
我只想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抛下爱她宠她的爹和娘,去认两个跟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人做父母?爹和娘知道这件事情后情何以堪?
她却不给我机会,一把抱住我的腿,梨花带雨地说:“花开,不是我故意拿着长命锁去认的亲,一切都是巧合,不怪我的!”
我深深吸了口气,冷静地说:“你先起来。”
她不住地摇头,死死地抱着腿,说:“除非你原谅我,不然我不起来。”
“锦瑟。”我无可奈何的苦笑一声,说:“你已经十六了,不再是小孩子,应当对你说的话、做过的事情负起责任。”
她仰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我,说:“你在怪我,对吗?”
我十分认真的告诉她,“是,我怪你,怪你为何这么莽撞,怪你竟然不顾爹和娘的感觉,怪你将事情搅得一塌糊涂,不知该如何收场。”
她泪珠滴滴滚落,掉在衣领上染湿了布料,“我没有想到会这样,没有想到啊。”
我扶起她的手,说:“你起来,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
她这才起身,拿出帕子擦去泪水,抽抽搭搭地说:“那日我与你分开后,没过几日就随师兄上了京城,师兄带我去见了他的娘亲,我这才知道他竟然是五王爷的儿子,虽然只是侧妃庶出,但依旧身份尊贵。后来又知道,原来他娘亲和爹娘是旧识,师兄从小身体不好,他娘便将师兄送上山,请爹教他武功,娘则帮忙调理身子。”
我记得池郁刚上山时确实有些弱不禁风的样子,当时娘还天天煮草药给他喝,到后面他留在山上的时间越来越少,药也是几乎没有再喝。
原来爹和娘早就知道池郁的身份。
她不再哭泣,眼眶还是十分红肿,“后来师兄带我去见了五王爷,向他说了想与我定亲的事情,五王爷没有反对,却不许师兄娶我为正妃,只准师兄纳我为侧妃,师兄不满,带着我去各种场合认识各种人,就是想昭告天下我是他心仪的女子,然后便认识了傅将军与傅夫人。”说到这里委屈地看向我,说:“那时我真的不知道他们是你的亲生爹娘,真的不知道。”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你何时知道我不是爹和娘亲生的事情?”
她说:“你可还记得我们幼时玩捉迷藏,我玩着玩着就不见了的那次?”
我点头,“记得。”害我一人在平常玩的地点苦苦找了两个时辰,回去后却见她跟在娘身边撒娇,自此后我再也不和她玩这个游戏。
“那日我不守信,没有在定好的地点内藏,而是躲到了爹和娘房间的柜子里,然后不知怎么就睡了过去,到醒来时,就听到爹和娘在说你的事情。”她回忆说:“等到他们发现我时,我已经听到了娘说你并不是她亲生的事情,娘叫我不要告诉你这件事,并叮嘱我,即使与你不是亲生姐妹,也要待你如亲生姐妹。”
我心里有淡淡暖意浮上,爹和娘......还是疼我的,对吗?
“我认识傅将军与傅夫人是因为师兄,后来他们见我年龄与傅雨沫......”她偷偷看了我一眼,继续说:“与他们的女儿差不多大,更是十分喜爱我,尤其傅夫人,怕我一个人孤单,经常找我出去喝茶聊天。”
“一个月前,我陪傅夫人一起上山拜佛,也是这座寺庙。”她吸了吸鼻子,说:“那日我与夫人照常上香,却遇到有人想要刺杀傅夫人,慌乱间不小心伤到了我,在我肩膀上深深划了一道。等将那人抓起来后,夫人连忙带我进屋包扎,然后,然后便看到了我脖子上的长命锁。”说到这里她又忍不住哭了起来,说:“夫人当时问我,这条长命锁是从哪里来的,我一时没回过神,就说是自小就带着的,等到我意识到要改口时,夫人抱着我便开始哭,说找了这么多年终于找到我了,难怪会这么喜欢我,原来我是她失踪多年的亲生女儿。”
她抱住我,大哭着说:“我还没意识到是怎么一回事,将军和师兄就带着人来了,一听夫人的话,将军也开始哭,拿着长命锁认定我就是他们的女儿。”她不断地说:“花开,我想否认的,我想告诉他们这条长命锁是你给我的,可是那种情况下,我说不出口,我说不出口。”
我呆呆地听她描述那日的场景,眼前似乎看到了傅将军与夫人喜极而泣的样子,本以为死了的女儿突然出现,是谁都会被慢慢的喜悦给覆盖,只是他们未曾想到,他们喜欢的这个少女,并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
她还在哭,似乎想把这些年的眼泪都流光,“我也曾想告诉师兄实情,但我怕他骂我,怕他讨厌我,而且将军和夫人已经带我去见过圣上,圣上正打算封我为郡主,如果告诉他们我不是真的傅雨沫,我会是欺君之罪。”她害怕地抖了抖,“花开,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我任由她紧紧地抱着我的腰,说不出任何一句安慰她的话。
明明是我的亲生父母,却被她冒认了去,虽说是阴差阳错下导致的结果,但也叫我非常不是滋味。又或者说,我可以原谅她怕事不敢说出事实,却不会允许她一直骗着他们。
我......也想知道,我的亲生父母会待我如何。
“锦瑟。”我拍拍她的背,将她从怀里拉出来,说:“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她眼珠子滚了滚,断断续续地说:“我、我,我不知道,我只是不想死而已。”
我与她认识这么多年,话里什么意思自然一清二楚。她从小便是这样,做事冲动且不计后果,以前在山上还好,至少都是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现在惹上这样的事情,又岂是一句“不知道”能解决的了?
这次我不会再纵容她。
我从未如此严肃的对她说过话,“锦瑟,这次我不会帮你。”
她闻言诧异地瞪大眼睛,泪水迅速蓄满眼眶,可怜兮兮地说:“花开,你想眼睁睁地看我去死吗?”
我摇头,说:“不想。”
她眼中闪过喜色,说:“那你帮我保密好不好,就当不知道......”
“我不会隐瞒这件事,因为他们是我的亲生父母,即使我不与他们相认,也不希望你去欺骗他们。”
她跺了跺脚,“可是他们很喜欢我,如果知道真相的话,会很伤心!”
我皱眉,说:“你如何知道他们不会喜欢我?”
她胆怯地看了我几眼,喏喏地说:“你从小就那么安静,跟大家又那么疏远,他们当然会更喜欢我。”
锦瑟说得是实话,但不代表她可以享受本该属于我的亲情,“即使这样,你也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我才是。”
她忽然蹙眉,有些不耐地说:“我爹和娘救了你的命,而且将你抚养到这么大,你让我一下怎么了?”
我沉默了一会,说:“这才是你心里想的,是吗?”
她见我这样气势又弱了下去,低声下气地说:“花开,就这件事,这件事就好,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对他们,将他们当做自己的亲生父母。”
“锦瑟,我不会答应你。”我面无表情地退后几步,说:“爹和娘对我是有恩,却不表示我要用自己的亲生父母来还。”
她语噎,甩了甩袖子说:“那你想怎么样?跑到他们面前告诉他们,我是假的傅雨沫,你才是真的吗?”又嗤笑一声,“害死我是不是就高兴了?”
我不禁有些发怒,冷冷地说:“还是你以为这一切都该属于你,即使是我的也该属于你?我跟你抢属于我的东西反而是我的过错?”
她从未见过我这个样子,当下愣住,随后哭着说:“不是,我不是这样想的。”
“最好不是。”我此刻已经没有同情她的心情,淡淡地说:“过几天我会上山去找爹和娘,向他们说清楚此时,到时候再商量如何告知傅将军与夫人,同时也能避免你遭受质问。”
她明显还有话要说,不知想到什么又停了下来,说:“好,就按你说的办。”
我正想告诉她阿诺在丞相府的事情时,突然听到门外有轻微的声响,当下眼神一凛,飞也似地跑去打开门,只是门外空空如也,除去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只野猫。
难道方才真是我听错了?
锦瑟不明所以地探头,“怎么了?”
“没事。”我关好门,说:“阿诺现在正在丞相府。”
她没有什么反应,“哦”了一声,随后又问:“花开,你和丞相是怎么一回事?”
我警告说:“你已经有师兄了。”难道还在挂念周卿言?
她皱了皱鼻子,说:“可你不是喜欢师兄吗?”她狡黠一笑,“不然我将师兄和将军女儿的身份还你,你把丞相让给我?”
我瞬间沉下脸,冷声说:“锦瑟,你不要异想天开。”我没有追问她从何得知我曾经喜欢池郁,又或者是我掩饰太差,他人早已看出我喜欢池郁,我自知她现在的要求蛮横无理,若她不是锦瑟,我说不定早已将她扔了出去。
她连忙吐了吐舌头,故作轻松地说:“玩笑而已啦。”
“这种事情,玩笑也不可以。”我再一次强调,“你若辜负师兄对你的一片情意,我绝不会饶了你。”
她嘟哝了几句,“是吗?我为什么总觉得师兄对你比对我好。”
她总是这样,从不会看到自己得到了什么,总是贪恋别人拥有的东西。“你要是永远只看得到他对我的好,而无视他对你的关怀体贴,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
她撇了下嘴,有些不耐地说:“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我先回去了,改日上过山后再来找你。”
“好。”
与锦瑟道别后我没有直接回府,而是在大街上逛了逛,给阿诺买了些好玩的东西。等回到丞相府时,正见玉珑在门口看着远处,脸上有着恋恋不舍的神情。
我上前,问:“玉珑,你站在这里干嘛?”
玉珑见到我时神情一亮,随即又埋怨说:“你怎么现在才回来,主子刚走。”
刚走?“他去哪里了?”
玉珑不断揪着手中帕子,担心地说:“听说是罗州那边出了洪灾,皇上派主子带领人去那边建堤,情况十分危急,所以马上收拾东西就赶着上路。”
我立刻说:“他们去哪里?我现在赶上去还来得及。”
她叹了口气,说:“主子叫我转告你,这段时间好好待在府里休息,安心等他回来。”
我知他是体谅我近日心情烦躁,不希望又跟他长途跋涉出远门,只好点头,说:“好。”
这样也好,这段时间先带阿诺在京城玩玩,等他回来后再请示能否带着阿诺一起上山探望爹和娘。
我和玉珑,乃至丞相府上上下下所有的人都以为他很快就会办好事再回来,只是半个月过后仍了无音讯,正当我怀疑是否出了事情时,马力穿着一身丧服似的白衣回到了府里,在我面前重重跪下,黝黑的脸庞满是悔恨与泪水。
他说:姑娘,我该死,我没有保护好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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