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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策当然不是一个人来的,就算他不情愿带着几条尾巴,可暗卫也不敢真的如他所愿。毕竟,这会儿临安城里算得上风起云涌,并不安全。
“公子,这边请。”小二立即迎了上来,烟雨楼百年老店,小二自然也有几分眼力,知道这种爱热闹的公子肯定不喜欢孤零零一个人坐隔间,琢磨着便走向窗口的一处雅座,清静环境好,撤掉了屏风就和大堂连在了一起。
“先来壶碧螺春。”上官策一边走一边吩咐。
“是……”小二刚答了一句,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刚坐下没多久的灰衣男子抬了抬眼,随即,任何人都没想到,他就这么拎起背上的刀,直接砍了过去。
“噗——”屏风后正叼着一块点心看热闹的荆蓝差点被糕点的碎屑呛死。
这个刺客也未免太不敬业了吧?大庭广众之下,堂堂正正拔刀砍人,当皇族的暗卫都是死人吗?
不过,也就是太意外了,跟在上官策身后的暗卫统领差点就没反应过来。他满脑子还在想着怎么才能和平地把这位小祖宗劝回京城去呢,其他明里暗里的暗卫最关注的也是边上鬼鬼祟祟的人,怎么也没想到刺客竟然如此光明正大。
当然,就算意外,可灰衣男子距离上官策毕竟还是有一段距离的,不可能转瞬即至,两个暗卫上前一步,双双拔刀,架住了灰衣男子的刀。
“当!”一声闷响,两把也是百炼精钢的好刀就像是豆腐做的似的,一触即断,而那把沉重的重刀连停顿都没有一下,继续劈下去。
“啊~”惨叫中,血花四溅。
暗卫生来就是为了保护皇族的,就算兵刃被断,他们也没想着退开,因为后面就是上官策。
“走!”暗卫统领脸色巨变,怎么也没想到精心挑选的属下居然连刺客一招都接不住,但他第一反应并不是冲上去,而是一把拽住上官策的右臂,猛地向最近的窗子飞过去。
“杀人啦!杀人啦!”被吓呆的小二终于回过神来,连滚带爬地往楼下跑去,只听一声巨响,似乎是一脚踩空,直接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二楼还有几桌客人,几个明显是江湖人的,各自绷紧了身子,握住了自己的武器,而另外两桌明显只是普通百姓的,看到楼板上血淋淋的两具断成四截的尸体,早已吓得瘫成一团了,连逃走的勇气都没有——毕竟,想要下楼,就得从尸体边上走过去呢。你说另一边?开玩笑,当堂把人砍死的凶神就在那边呢!
灰衣男子丝毫没有犹豫,就追着上官策而去。
“夫人……”荆蓝目瞪口呆地看着两拨人一前一后朝自己这边冲过来。
“喂,别牵连无辜!”上官策急道。
暗卫统领一声不吭,充耳不闻。就算没听到声音,就看屏风的位置也知道里面肯定有人,多半是女眷,可对他来说,唯一的职责就是保护世子,为此就算牵连几个无辜百姓又怎么样?要怪也得去怪凶手!
想要离开酒楼和外面的属下会和,唯有这边的窗子最近!何况,一个优秀的刺客,也不会刻意多杀几个百姓,只要那几个女人别太不长眼,死是死不了的。
“轰隆!”屏风倒塌,碎成了几块。
“让开!”暗卫统领一声大喝。
“行,把他留下就好。”秦绾捧着茶杯,气定神闲地指了指他拎着的上官策。
暗卫统领眼神一缩,心中却是一片惊涛骇浪。
世子今天突发奇想跑到烟雨楼来是临时起意,要是有刺客跟上来倒是不足为奇,可这一个两个都预先等候在烟雨楼,怎么可能?眼前的女子面对刺客和刀锋平静如常,显然不是普通人,而要从窗子出去,就必须从她面前经过。
“我家夫人让你把人留下。”执剑笑眯眯的,眼底却是一片冰冷。
上一个敢对他家王妃如此无礼的蠢货,这会儿在哪儿忏悔呢?
“滚!”前有堵截,后有追兵,暗卫统领却沉下了心,一手拽着上官策,一手拔刀,就和刚才的灰衣男子一样,直接砍过去。
执剑微微皱了皱眉,往边上让了让。
这一出手,他就知道对方的斤两,比起自己,就算弱一些,也弱得有限,何况,他的武功也是以轻巧为主,这样硬碰硬会很吃亏。当然,若是对方这样就想带着上官策突围,也未免太小看他了。
“走!”谁知道,那暗卫统领一刀迫退执剑,左手一轮,却把上官策整个人往窗外扔去,自己却拼命向执剑扑过去,一边吼道,“外面有人接应,立刻回京!”
执剑一愣,随即哭笑不得。
天地良心,至少这世上,王妃可是最不可能伤害小世子的几人之一了,至于一副视死如归的惨烈模样吗?
不过,他们这一动手,刚好也挡住了灰衣男子的去路,眼看上官策就要从窗口飞出去了。
上官策学过武,虽然不算好,但二层楼跳下去也不会有什么事,大街上人来人往,这会儿想必官军也赶过来了,有暗卫护持,料来刺客也不敢轻举妄动。
荆蓝用眼神询问:拦不拦?
秦绾笑着摇摇头。
现在他们脸上都有易容,上官策又不认识他们,拦下来做什么?抓回去关了?她还没那么多闲功夫,那暗卫虽然心狠了些,但做事却不错,就照着他的安排好了。
“喂!”上官策还想说什么,但人已经飞出了窗口。
暗卫统领斜睨了一眼,发现秦绾端坐不动,并没有阻拦,不由得松了口气。
灰衣男子脸色阴沉,眼神闪烁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奉劝阁下一句,官差大概就要来了。”秦绾微笑道。
灰衣男子挣扎了一下,一声冷哼,迅速走人。
他身上从相貌到打扮无不泯然众人,只要收一收那把重刀,想要找他还真不是容易的事。
“还打?”执剑翻了个白眼。
“你们是什么人?”暗卫统领停下手,一脸警惕地道。
“这位……壮士?”执剑打量了他一下,终于确定了一下称呼,不顾对方听闻后扭曲的脸色,耸了耸肩,很无辜地道,“我家夫人好端端坐在这里喝茶,是你们强闯进来好么,还是说,临安的律法允许你一个大男人冲撞女眷?那倒是要去找郡守好好分说分说,”
“阁下既无恶意,那为何要留下我家公子?”暗卫统领丝毫不信他的说辞。
“看你家公子小小年纪被人追杀,本夫人于心不忍,留他在此避一避。”秦绾喝了一口茶,一脸的淡定。
“……”暗卫统领被噎得差点吐出一口血。
这种鬼话会有人信?谁信?站出来看看!
就在这时,窗外人影一闪,一个白衣青年手里拎着一个人,大大方方地穿窗而入。
“公子!”暗卫统领吃了一惊,直觉就要冲上去。
“噗通!”白衣青年随手一丢,像是丢垃圾一样,把上官策丢在一边。
“公子,您没事吧?”暗卫统领立即扶起他。
“没事没事。”上官策摇摇头,龇牙咧嘴。没事倒是真的没事,最痛的一下还是刚刚被摔到了屁股。
“这是干嘛?”秦绾愣了一会儿,指指上官策,一脸的无奈。
“哦,刚想进来,看见有东西掉下来,顺手捡了。”白衣青年看着她,眼底浮现起淡淡的笑意。
“我是东西么?”上官策怒视他。
“你不是东西?”秦绾一偏头,很是诧异。
“我……”上官策气结。
“我来晚了。”李暄的声音更加温柔,即便脸上带着面具,秦绾也能想象得到面具下的真实表情。
“这世道不太平。”秦绾笑笑,一言之间,仿佛多日未见的思念和情思都化作了缠绵的目光。
“夫人,公子,我们是不是先回客栈?”荆蓝抿嘴一笑。
“也是,一会儿官兵该来了。”秦绾起身道。
“那我呢?”上官策傻傻地问了一句。
“你想跟我们一起走?”秦绾诧异道。
上官策差点咬掉舌头,刚想在说什么,却被自家暗卫拦在了身后。
“还有事?”李暄问道。
“多谢两位出手相助。”暗卫统领谨慎地拱了拱手。
看起来,这行人又不像是有恶意,或许真是自己想多了?
“不客气,顺手捡的罢了。”李暄点点头。
“再顺手扔的而已。”秦绾噗嗤一笑,挽着他的手臂道,“夫君,回去吧。”
“嗯。”李暄应了一声。
“那个……等等。”上官策叫道。
“嗯?”李暄一回头。
“这位……夫人,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你……”上官策犹豫道。
“呵呵。”秦绾弯起了眉眼,笑道,“小公子这话若是对小姑娘说,不过是年少风流,不过对着本夫人说,就有些不妥了。”
“不是!”上官策涨得满脸通红,什么跟什么?他是真的觉得她眼熟,明明是没见过的陌生容貌,可总觉得有种很熟悉的感觉,怎么被她一说,自己好像成了登徒子一般。
“走了。”李暄脸色一黑。
“公子。”暗卫统领一脸无奈地看着自家主子。
“什么啊,本公子是真觉得她像……像……”上官策说到一半,又卡壳了。是啊,像谁呢?有个名字明明就在口边,可就是吐不出来,更让他憋屈得难受。
“公子,您也看见了,临安并不安全,还请早日回京。”暗卫统领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
上官策顿时沉默下来。
他当然是不想回去的,但几步远的地方还倒着两具死状凄惨的尸体,仿佛在告诉他任性是要付出代价的。在生死面前,他也不能说出这些危险原本就是暗卫给他招来的这种话。
“更何况,公主殿下的行踪若是连您都能找到,只怕……”暗卫统领顿了顿,又说道。
“等等!”上官策脑中忽然灵光一闪,脱口而出。
“怎么了?”暗卫统领一顿。
上官策的脸色有些古怪。
不会吧?相貌明明没有一点儿相似之处,可是……那语气和说话的方式,真是像得不得了!可是抓自己上来的男子自称是她夫君,还形态亲密……不会的,那个男人无论如何不可能在临安的。
“公子,有什么不对吗?”暗卫统领看他的脸色变来变去的,有些紧张地问道。
“啊,能查查刚刚那位夫人住在哪家客栈吗?”上官策问道。
“您……想做什么?”暗卫统领迟疑了一下。
“当然是去亲自道谢啊!”上官策一脸的理所当然,“刚刚忘了这事真的不对,去道个谢,就返回京城吧。”
暗卫统领本来想说自己已经谢过了,但听到后半句,又把劝阻的话咽了回去。
那对男女如果有恶意,就不会这么容易就走了,眼下可是最好的机会了。若是如此就能让这麻烦的世子乖乖听话,也不错吧。想着,他点了点头道:“属下命人去查,相信很快就会有回信,公子先回王府吧。”
“好吧。”上官策叹了口气,一脸怏怏的表情,但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便也不想节外生枝。
另一边,回到客栈房间里,秦绾在荆蓝的服侍下卸下脸上的易容,还有些遗憾:“听说烟雨楼的青梅酒是临安一绝,本来还想尝尝呢。只是这么一闹,烟雨楼怕是要歇业一段日子了。”
原本酒楼里,江湖人斗殴什么的时有发生,死个人之类的事也不是没有,只不过烟雨楼比较倒霉,别说被刺的是临安王世子,就光说那两个死人,被砍成四段,内脏流了一地的那种死法实在太过惊悚,就算开门迎客,只怕也没几个客人敢上门了。
“我记得去年冬天你在院子里埋了几坛梅花酒,这次回去正好起出来。”李暄笑道。
“不知道赶不赶得上过年。”秦绾叹了口气。
“差不多吧。”李暄算了算时间。
南楚气候温暖,很少下雪,冬天也不是不能打仗,但若是可能,他自然是希望在入冬前结束战事的,毕竟冬天行军对军需的需求更大,棉被棉袄之类的,转运起来也不容易。
“白鼎是个人才,崇州这边急切间怕是难下。”秦绾道。
“无妨,只要楚京平定,白鼎也不能仅凭一州之力负隅顽抗。”李暄不在意道。
“你觉得……可行?”秦绾沉默了一下才道。
“试试无妨。”李暄敲着桌子,脑中又掠过一遍之前收到的秦绾来信的内容,随即笑道,“不过,让唐少陵去坑西秦,不会连累鸣剑山庄吗?”
“这怎么是坑西秦呢?”秦绾睁大了眼睛,一脸的无辜,“我明明是叫他帮西秦去攻克顺宁郡,夏泽天不感谢就算了,还敢怪鸣剑山庄?”
李暄笑着摇摇头。
成功了固然好,不成功,左右也就五千兵马,还未必会都折在那里,风险低收益高,为什么不试试?至于西秦那边,顺宁郡毕竟是南楚对西秦的第一防线,就算被破,西秦军也要元气大伤。
当初和夏泽苍的盟约,谁打下来的地方就是谁的,李暄想要的是湖汉平原以南的粮仓,以及,楚京。至于其他的,让给西秦也无妨。南楚西南那块地方可是百越族和南蛮族最大的聚居地,南楚数代皇帝头疼了几百年都没解决这个问题,正好让西秦接着头疼去。
“这张脸真不怎么顺眼。”秦绾起身,拉了拉李暄的脸颊,叹了口气。
“我在这里不能久留,就这样吧。”李暄也无奈。
不是他不想先撤了易容,但这张面具是一次性的,要用专门配置的药水才能洗掉,他并没有带上,荆蓝这里也没带着这些不常用的东西。
秦绾撅了噘嘴,用一根手指戳着他的脸颊,却有些意兴阑珊:“对着这张脸,怎么亲得下去。”
正在收拾东西的荆蓝闻言,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闭上眼睛?”李暄想了想,建议道。
秦绾一愣,随即笑弯了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