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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缨的心里有点乱,说不出来的感觉,总觉得宫九阳找她,还是跟她的家里亲戚的姓氏有关。
她虽然不知道自己能回答什么,但是潜意识里,她还是想要听到更多。
她想到家里的那封资料,那种她就要撕开封条的冲动一直支配着她,让她的脑子里不住的惦记着那份资料。
她很想知道自己的生父或是生母,是否真的像宫九阳说的那样,姓杨或者姓秦。
回去的脚步不由自主的加快,只是快要到家的时候又不由自主慢了下来,等她到了家里,人也冷静下来。
盛放资料的柜子她没有打开,有句话叫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次日中午,宫九阳果然出现在青城大学研究生院的门口,蓝缨看到他就抬脚走过去,“宫先生。”
宫九阳抬眸看了她一眼,转身抬脚就走,一边走,还一边说:“找个地方吃饭,我找的你,请你吃。”
蓝缨在原地怔了怔,然后才跟过去。
她原本以为宫九阳这种有钱人,怎么着也要挑个像模像样的地方,结果他去了食堂,跟着一群学生打菜的时候才转身跟蓝缨说:“啊,忘了带钱包了。”
蓝缨:“……”
终于明白秦小鱼平常骂他的话原来句句是真的。她拿出食堂的饭卡刷了卡,面无表情的端着餐盘找了地方坐下,宫九阳在她对面坐下,手指敲着桌面,说:“这筷子没人送过来?”
蓝缨看都没看他一眼,主动站起来去拿了勺子和筷子。
牢牢的记着眼前的这东西是小五的小叔叔,也算是她的长辈。
沉默的拿了勺子和筷子过来,递到宫九阳面前,宫九阳伸手接了过来,一脸嫌弃的说上面都是水。
蓝缨暗暗深呼吸一口气,伸手从包里掏出餐巾纸,抽了一张递给他,宫九阳接过去擦筷子上的水,一边擦还一边说:“你们这青城大学的食堂也太脏了点。”
蓝缨不跟他说话,低头吃饭。
宫九阳擦完了筷子,挑剔拨了拨餐盘里的菜,都是他自己点名要的,结果点来了就挑剔。
看了眼蓝缨的,说:“你那个看起来更好吃呀。”
蓝缨抬眸看了他一眼,“我再去给宫先生打一份跟我这一样的。”
宫九阳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不用。别客气,吃吧。”
蓝缨深呼吸,坐下来继续吃饭。
宫九阳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问:“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吗?”
蓝缨拿筷子的手顿了下,抬眸看了他一眼,回答:“从我记事起,我就是在那个被取缔的孤儿院,更小之前的事,我不记得了。”
她低头继续吃了两口,突然又抬头说了句:“不过我很小的时候经常会做梦,虽然每次梦都不一样,不过都是白色墙壁的房子里。其他我就再也不记得了,恐怕也帮不了宫先生什么。”
宫九阳点头,手指在桌子上快速的敲打着,他点点头,说:“太小了不记得也正常。”看了她一眼,问:“既然是个孤儿,大多人都好奇自己的生父母,你不好奇?”
蓝缨沉默了一会后,回答:“我好奇,但是我更怕现实会大乱我现在的生活节奏,爬自己有对狠心的生父母,与其那样,不如给自己留一点念想,幻想着他们是一对迫不得已不得不抛弃我的人,总比我知道真相让我难以平复来的更好。”
宫九阳笑了一下,“你这典型的鸵鸟心态呀。”
蓝缨抿了抿唇,好一会过后她点头承认:“是,我就是鸵鸟心态。我怕我承受不了残酷的现实带给我的打击。我的人生已经很努力的走到今天,我不希望有任何意外刺伤我。”
宫九阳点头:“理解。不过弄清真相有时候也不是什么坏事。”
蓝缨垂着眼眸,好一会过后她问:“宫先生连续看到我两次都问了我同一个问题,我能不能问宫先生一次,为什么要问那样的问题?”
宫九阳的手托着塞,餐盘里的食物他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嘴里说了句:“这个啊,我说过,你长的很像我一个故人。”
他看了蓝缨一眼,放下筷子,从口袋里掏出钱包,翻了翻,直接翻出一张照片递到蓝缨面前,“这个人。”
蓝缨的视线落在照片上,照片是个年轻女人,彩色的,很清晰的画面,她看到的第一眼就觉得眼熟,随后她发现她觉得眼熟,是因为这个女人长的和她很像。
她不由自主伸出接了过来,仔细的盯着照片里的人,她抬头看他,问:“她是谁?”
宫九阳笑了下,“一个故人。你觉得眼熟是不是?我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和她长的像。”
他伸手把照片拿了回来,重新塞到钱包里,拿起筷子继续戳着餐盘,“这也是我想要知道你生父母姓氏的原因。”
蓝缨坐在原地,脑子里还想着刚刚照片里的那个女人,蓝缨看着他问:“如果有关系,这个女人会是我什么人?”
宫九阳笑了下,说:“这要看你跟她有没有关系了。如果没有关系,那自然就是两个长的像的人罢了。你又记不起太多的东西,似乎没有什么线索可以提供。”他看了蓝缨一眼,又说:“其实这几天我倒是查出点东西。”
蓝缨看着他,宫九阳笑了下,说:“你在一个机构里待过?就是你那个同学父亲的那个机构?”
蓝缨怔了下,她快速的抬头看向宫九阳。
宫九阳看着她的眼神,“噗”一下笑了出来,“不用这么警惕,对我来说,这种事不算秘密。”他用筷子夹了一根蔬菜送到嘴里,“我去摆宴找人调过你的资料,不过你的生怕详细资料你自己带在身上了。我拿到的资料是浅显的。花钱就能知道的事,所以不要觉得震惊。”
蓝缨有点不安,她警惕的看着宫九阳,宫九阳笑:“都说拿钱就能买到的资料,对方说你的资料还给你了。你没看过?”
蓝缨垂着眼眸,“我没看过。”
“那就回去看看。你只要告诉你,你的生父母中有没有姓杨的,就可以。”宫九阳说着,剩下筷子,嫌弃的说:“太难吃了,不是人吃的。猪都不吃。”
蓝缨拿起筷子,重新吃起来,“和没有食物的时候比,这些可以救命。”
宫九阳已经站了起来,他垂眸看了她一眼,点头:“这话说的我爱听。可惜我没经历过没食物的日子,所以,我嫌弃。走了。我等你电话。”
说完,宫九阳真的抬脚走了。
蓝缨坐在原地,抬头看着宫九阳的身影,慢慢的收回视线,低头吃东西。
这种心事重重的感觉让她不喜欢,她知道自己必须解决现在的事,否则她会一直沉浸在这样的气氛中。
当天晚上回去,她几乎没有犹豫的打开柜子,拿出资料摆在面前,深呼吸一口气后,她的手指勾到了资料的密封条上,略略用力,却又保留着力气,她闭上眼,猛的一拉,撕开了封条。
她如释重负,却在下一秒愈发紧张起来。
她伸手拆开资料袋,把里面的东西小心的掏了出来。
有一个陈旧的本子,她捏着资料袋时觉得厚厚的触感就是因为这个本子,她觉得不厚,是因为捏在没有本子的位置。
一样一样小心的摊开,她拿出印着档案的文件,翻开第一页,落入眼中的第一条信息就是生母:杨照。
她的瞳孔猛的扩大,果然如宫九阳所说,她的生母姓杨。
拿着资料的手无法控制的发抖,她几乎要哭出来,整颗心都在颤抖,原来她的生母是姓杨的。
她的视线往下落,生父:秦康平。
宫九阳一直追问她的家人是不是有姓杨或者是秦的,原来原因在这里。
蓝缨继续看着往下看,赫然发现她的生母是个精神病人,而生父则是生母的主治医生,他们的相遇是在精神病院。
蓝缨伸手摸向自己的脑袋,几乎不敢相信,她的生母是个精神病人。
这个信息让她的脑子一片混沌,她的生母是个精神病人,是个精神病人。
精神病,不同于心理疾病。她知道心理医生和他的妻子也是相识于治疗中,可那位阿姨的心理疾病是后天形成的,而且还是可以至于的心理疾病,精神病呢?
是先天的还是后天的?她拿着资料的手一直在发抖,就像是失去了控制的能力,这个信息的冲击让她几乎失了力气。
但是已经拆开的资料袋,她明知道应该马上停止,可是她忍不住的想要往下看更多的信息。
资料清晰又冷漠的列出了他们相遇的时间,地点,怀孕的时间,地点,以及秦康平离开的时间,直至杨照的死亡时间。
眼泪不知不觉布满了眼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资料中只是干巴巴的列出了整个时间轴和地点,明明没有任何煽情的内容,可她还是鼻子发酸。
之后秦康平离开医院去外地学习三个月,返程途中遭遇车祸不治身亡。杨照依旧在等待着秦康平重回医院,却始终没有等到,她逐渐又成了精神病院的一个普通病人,即便她生下一个女婴后,也很快失去了女婴,下落不明。
蓝缨知道,她就是那个女婴,不知怎么辗转到了那个非法孤儿院。
其中的详细过程她不知道,资料也没有,但是,附在资料中,还有一本写满了密密麻麻文字的笔记本。
她坐的脊背僵直,她把薄薄的资料放到一本,捧起了笔记本,然后她翻开一页,首页用清秀的字体写着一句简单的自勉的话,落款是杨照和日期,在二十多年前。
她小心的翻开一页,日记中出现了丈夫的字眼,也就是说,杨照最早是有丈夫的,只不过她和丈夫的感情似乎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言辞字句之间,杨照是满满的灰心和失望,她把希望寄托在孩子身上。
蓝缨发现,那个时候日记中出现的孩子不是她,又或者说,那时候她还没有出生。
她一点一点的看着,看着一个女人的命运一天一天的改变,她从和丈夫的争吵从失望到绝望,再到无助,甚至提到了离婚的字眼,可丈夫显然不是个愿意离婚的人,最终的结果是,杨照被送入了精神病院,也失去了对孩子的监护和探望的权利,她被人当成一个精神病人,送到了精神病院,任她说破了天也出不了。
从最初的奋起反抗到心如死灰,她真的觉得自己成了精神病人,脑子越来越模糊,记忆越来越混乱,她觉得自己或许很快就要死在这里了。然后秦康平出现在她面前。
她几乎是怀了报复的心理,她在日记中写到,既然丈夫怀疑她不忠,她明明没有,还有承受着这非人的折磨的,那她为什么不把这一切坐实了?反正她已经是个将死之人,反正丈夫也没打算把她接出去。
于是勾引了那个她的主治医生,她轻而易举的达到了她的目的,从开始单纯的勾引到彼此有了情意,那样漂亮的女人,任何一个男人都会动心。
蓝缨是杨照和秦康平偷情的产物,所以她的身份一点都不光彩。
秦康平的存在给了杨照阳光和雨露,也给了她生存的勇气和希望,特别是当她腹中有了孩子之后,她开始坚信自己一定可以出去。
她伸手合上日记,眼泪干在脸上,她已经不敢再看下去了。
她伸手从资料下方抽出一张照片,是个年轻女人的照片,非常的漂亮,照片中的人看着镜头面带微笑,妩媚的眼,明艳的脸庞,甚至压过了电视上的那些电影明星。
蓝缨知道,这就是杨照的照片,和宫九阳给她看的照片中的人,是同一个。
另一张是个青年男人的照片,她看着照片中那个男人的眼睛,秦康平有一双充满了正气的眼睛,他给了杨照希望,却又让她重新陷入新的地狱,她不知道秦康平临死的时候有没有想到,他死了,杨照的身份要怎么处理她腹中的孩子。
蓝缨有些慌乱的收拾了资料,胡乱塞回袋子里。
这个消息的冲击让她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她知道自己应该多看一点日记,可她的脑子不断的提醒她自己,不要继续接受这样的消息,哪怕是隔天再看也行,她强迫自己收起了资料,重新放回了柜子里。
她洗漱后躺在床上,想要睡,可脑子里却始终盘旋着之前看到的那些内容,她伸手抱住头,懊恼了一声,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胡思乱想。
睡到半夜,她又一骨碌坐起来,深更半夜不睡觉,开始高强度的锻炼身体,直到身体感到疲惫才重新躺下去睡觉。
一觉到天明,睁开眼,蓝缨的脑子里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杨照的日记。
昨天晚上她看的急,一目十行,如今回想起来,却也能看到一个大概。
杨照当初的病历、日记和照片等等这些东西,蓝缨不知道是什么人怎么保存下来又被机构的人找到的,毫无疑问,她手里的确实是一份详细的资料,只是,她一时不知道自己要怎么看待那些资料,和自己不堪的身世。
看之前她觉得自己会后悔,可看完之后,她却没有后悔的情绪,只是有些悲哀,替杨照,也替她的那位丈夫,更替秦康平。
与其说杨照偷情,倒不如说是她在绝望中替自己找的一丝安慰,有没有爱蓝缨不知道,最起码,她愿意在那样的环境生下一个孩子,还是可以证明她那时候的心里多少是有希望,又或者,她始终在等秦康平回来,却没有人告诉她秦康平已经死了,她能想到的唯一就是秦康平在得知她怀孕后,害怕离开。
所以杨照在生下孩子又失去孩子后,心中最后的希望也破灭,就这样慢慢的走进了死亡。
蓝缨没有给宫九阳打电话,她不知道自己在看了那么内容后,要用怎样的心情面对自己的生身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