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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云浅见姜方眉间的郁气舒展了,长出一口气,“再说了,阿爹现在每日都要泡脚,还要多注意歇息,最好没事就不要走那么多了,尤其不能像今儿这样走这么远的路了。”
姜方认为自己的腿还有救,自然是姜云浅说什么是什么了,连连保证往后没事就在床上坐着,姜云浅这才换了话题。
本来姜云浅见集市上有不少家里能用得上的东西,想着卖完篓子买些回去,可看姜方那脸色就忍了下来,大不了回头去镇上时再买好了,虽然比起集上卖的贵些,也贵不了多少。
走到半路看到一辆赶集时拉脚的牛车,从房家窪到镇上,虽然不进姜王村,却路过姜王村隔壁的村子,姜云浅就问了价,从这里到隔壁村子每人只要两文钱,姜云浅抱着姜云冬一起坐算一个人,姜方却觉得爷仨四文钱的车钱有点贵,他往日都是这样走着赶集,也从没坐过车。
姜云浅只是淡淡地扫过他的伤腿,又轻唤了一声‘阿爹’,姜方便心疼地坐上车,如今他的腿就指着姜云浅给治了,自然什么都要听姜云浅的了。
路面颠簸,牛车虽然走的很慢,也是够颠人的,姜云浅紧紧地抱着姜云冬,本来也没比姜云冬大多少,没颠出去多久腿就被姜云冬给压麻了。
姜云浅想要伸伸腿,可车子不大,他们上车时车上就已经坐了四个妇人,这腿刚一伸就碰到旁边的妇人,那妇人就朝姜云浅笑道:“小丫头,你是姜王村的吧?”
姜云浅也朝她笑笑,“婶子认得我?”
四个妇人都捂着嘴笑而不语,目光却时不时地朝姜方看过去,让姜云浅忍不住想翻白眼,别看自家阿爹腿不好,可真够招桃花的了。
再看姜方完全事不关己似的看着路边的风景,又开始佩服阿爹的淡定神功,若是她被四个男人这样看着,恐怕早就恼了,哪里还能像姜方这样置身事外似的。
却不知姜方表面看着是挺淡定,心里却烦躁的狠,只是这些年已经习惯了,一般人从表面看不出他的真实想法罢了。
能够都是附近村子过来赶集的,大多都认得姜方,毕竟少年时的姜方在附近很出名,多少大姑娘都要嫁给他,虽然如今腿是瘸了,人也到了而立之年,但身上的气质也不是乡下种地的农夫可比,不免就多看几眼。
姜方对于这样的目光已经习以为常了,年轻时爱慕他的姑娘多了,他若是不习惯还不出门了?
后来腿伤了,那些看他时带着同情,甚至是嘲讽的目光他也见的多了,可日子该怎么过还得怎么过。
只是一般赶集坐牛车的都是大姑娘小媳妇和小孩子,他这样一个男人坐车的人还真不多,好在本朝风气原本就不拘小节,他的腿又真是不方便,同坐一车倒不会被传出什么闲话。
只是坐车的时候他还是尽量坐到了车的外面,中间又隔着两个女儿,与那些妇人离的远远的。
可那几个妇人的目光却不时朝着他打量过来,还是让姜方小小地皱了下眉,不管是同情,还是幸灾乐祸,他最不喜的就是女人作风开放,哪怕本朝风气如此,他还是认为女人就该以夫为天,在家相夫教子,而不是在外面看别人的夫君。
姜云浅也不喜那四个妇人看阿爹的眼神,就算阿爹长的白白净净的,可不是你们家的你们乱看什么?
虽然想用身子遮挡四个妇人的目光,可她人小身量也小,遮也遮不了多少,干脆就扭过头不看她们。
姜云冬人小鬼大,也看出这四个妇人看她阿爹的目光太炙热,拍拍阿爹的腿,“阿爹,你脸上沾了饼子吗?”
姜方一愣,回头对姜云冬笑道:“哪儿了?冬丫给阿爹拿下来。”
姜云冬左看右看,摇头,“没有。”
“这丫头。”姜方拍拍姜云冬的头顶,他平日里人虽严肃了点,心情好的时候还是喜欢逗一下小点的孩子,从前姜方也没少逗姜云浅,只是自重生后姜云浅变化太大,虽然姜方没有起疑,但对于小大人似的女儿他心里压力不小,每每看到姜云浅为这个家操劳,他就有点悲哀,总觉着他这个阿爹没当好,才累的女儿比同龄孩子早熟,而姜云浅的存在也就像是提醒他无能一样,渐渐的有意无意就与姜云浅亲近不起来了。
但对于一向就比别的孩子更古灵精怪又会讨好的姜云冬就要偏疼一些,姜云冬被拍了头顶嘟起小嘴,“阿爹,你脸上也没沾了饼子,这些婶子为何一直盯着你笑?”
姜方伸在姜云冬头顶的手僵了下,脸也沉下来,目光不悦地扫过四个妇人,他虽然不在意她们盯着他看,可女儿就在这里了,她们是不是要收敛一下?
那四个妇人也是一愣,之后又接着笑,其中一个看似最年长的妇人道:“妹夫,你别误会,我是枝儿的堂姐,这两个是我的弟妹,那个是邻居家的凤嫂子,这不是多年不见才多看了两眼。”
枝儿是夏氏的小名,姜方一听就明白之前是误会了,老脸一红,他还真是想多了,就说他的腿都这样了,别人再看他还能像少年时一样?恐怕是同情居多吧!
既然误会解开了,又都是亲戚,姜方与四个妇人见了礼,之后就聊了起来。
说起夏氏刚成亲那会儿在他们村子里也算风光一时,谁不羡慕她嫁了个好夫婿,姜方将来可是要做官的,往后她就是官夫人。
谁知才过了几年,姜方的腿坏了,一家子的日子那叫一个苦,就是回个娘家都受尽白眼,到了后来夏氏累出了痨病后,干脆连娘家也不回了,以至于这许多年亲戚都没怎么走动了,也难怪姜方不记得这几个妇人,毕竟当初走动时他也不好盯着人家女眷看,当时就没怎么记住,这些年也早就忘脑后了。
而这些妇人对姜方却熟的不能再熟,以至于他还没上车就一眼认出来了,想要跟他搭话吧,可他一上车就沉着脸,让几个妇人也不好说什么。
话一说开了,接下来聊的就都是这些年家中情形,姜方自然不好意思说自己家过的如何不好,被问起时只说一切还好,可住的都不算远,谁还不知道谁家?尤其是前段时间陈家上门提亲的事闹的那么大,想没听说过都难。
只是姜方不愿意提,她们也就当不知道好了,这男人嘛,最好个面子,打肿脸冲胖子就是这些读书人爱做的事。
到了隔壁村,与极力邀请去家里串门的四个妇人告别之后,姜方带着两个女儿下了牛车,只要翻过一座矮山就是姜王村,路不算远,可比走路回来强多了。
一路上姜云冬不停地问姜方阿娘娘家的事,为什么阿娘从来不带他们回娘家呢?
姜云浅虽然也对外祖家里记不了多少,但她去的时候已经五岁了,虽然算上前世已经过了十多年多少还有些印象,那可不是什么愉快的记忆,真可以用鸡飞狗跳来形容。
她记得当时阿娘带着她和两岁的云冬回娘家借粮,结果被舅舅舅母们一顿数落,要阿娘离开姜家另嫁他人,甚至连下家都给阿娘找好了,若阿娘不愿意,往后就断绝关系,不许她再登夏家的门。
夏氏大哭一场,最后领着姜云浅,抱着姜云冬,带着脸上的巴掌印跑出夏家,从那之后就再也没回过娘家。
姜云浅也从没提过外祖家的事情,姜方也无从知晓这些,还奇怪夏氏为何这么多年都没提过回娘家,虽然从夏氏那次回来时脸上的红肿可以看出在娘家是不愉快,可再大的怨气,一家人还有什么不能化解的?
直到后来夏氏得了痨病,走不得远路,又与那边分家后,姜方也再没问起过。
回到家,天已经蒙蒙黑了,夏氏做好了饭菜等着,见爷仨回来了,便迎过来,见姜方心情很好的样子,终于松口气,她就怕姜方钻了牛角尖。
姜方将今日卖篓子的一百多文钱交给夏氏,“孩子娘,这些钱是今儿卖篓子赚的,你先收着,这些日子我就不编篓子卖了,家里的事你也别太操劳,有什么活儿就让浅丫和冬丫做好了,咱们就好好地养好身子。”
夏氏虽然疑惑姜方为何转变这么快,但看到姜云浅在身后不住地给她使眼色,很识趣地点头答应了,姜方就拉着她的手坐到桌边,等着两个女儿去给盛饭端菜。
夏氏想要去帮忙,姜方很沉稳地笑道:“枝儿,你也别忙了,往后等身子养好了,有你操劳的时候。”
姜方已经好多的没叫过夏氏的小名,夏氏初一听着还有些发懵,随即眼泪就掉了下来,姜方当然知道她心里苦,这些年他只顾着自哀自怨,还真忽略了身边的人。
想当年刚成亲时,小两口也是甜甜蜜蜜的,每天姜方读书写字时,夏氏就在旁边坐着绣花,不但能贴补家用,还能红袖添香,小日子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