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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点了一盏昏黄的油灯,棉絮做的芯子浸在煤油里,燃起的灯火忽暗忽明。
“我听说,你在兵营里很能吃苦,每日除了拉弓练剑,还匀出空来和夫子学认字。”丹华走到傅铮言面前,蹲下.身子抬头看着他。
她漂亮的双眼如春日桃花般夭夭生色,笑起来的时候,两颊还有浅浅的梨涡。
傅铮言不知不觉看呆了眼。
丹华轻笑一声,白嫩的脸颊透着微微的红晕,像是开在白玉盏上的清露芙蓉,她捧着脸挨在他身侧,压低声音慢条斯理地问道:“你告诉我,你第一次学着写的是什么字?”
有清淡的兰芷香气扑面而来,丝丝入扣软化了人心。
傅铮言忽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此时的丹华公主离他极近,他垂眸就能看到她粉白如玉的耳朵,和滑若凝脂的脖颈。
她身上穿着的那件素衣长裙有些宽松,乌黑的长发又只用一支金步摇挽起,傅铮言的视线路过她的锁骨往下移……
他的目光蓦地一顿,原本平稳的呼吸渐渐加快,比负重四十斤跑了一百圈还要急促些。
丹华似乎也意识到了他在看什么,脸颊绯红如天边的醉霞,却是毫无羞耻心靠得离他更近,饱满的胸脯几乎要挨上他精壮的手臂。
傅铮言的脑子里嗡地响了一声,陷入一片短暂的空白。
“你说呀,”丹华不依不饶道:“你第一次学着写的字,到底是什么?”
她的声音慵懒的像是一只猫,轻轻细细又带着爪子,挠在心上有酥麻的痒。
傅铮言艰难地咽了口水,镇定地答道:“丹华。”
他侧开目光不再看她,承认道:“我第一次学着写的字,是丹华。”
丹华公主对这个答案并不感到惊奇,显然是早就知道,方才故意逗着他说出来,她的一双水眸中明光浮动,比室内的流辉灯火更为耀眼。
丹华也不恼傅铮言转过了脸,她扯了扯他的衣服领子,语气带着掩饰不住的欣然:“我向父王请了旨,你今晚收拾东西,明天就和我进宫。”
傅铮言点了点头。
“你打算带上哪些东西?”丹华道:“你在宫里住的离我不远,如果需要什么就和我说……我过十二岁生辰的时候,父王赏了我九个侍卫,但是我觉得他们中的哪一个,都没有你好。”
丹华公主这句“哪一个都没有你好”传入傅铮言的耳朵里,倒叫他转回脸继续看向公主殿下。
傅铮言觉得丹华对他说了这样的话,他也必须说出妥当的话回报她,屏息想了片刻后,他道:“属下……属下愿为公主赴汤蹈火。”
他说的是实话,往后也确实这样做了。
丹华默不作声地瞧着他,少顷,她轻抿柔嫩的红唇,眸中闪动着希冀,复又问道:“你觉得……我漂亮吗?”
傅铮言其实不大明白,为什么丹华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但他一直认定丹华生得极美,无论小时候还是现在,因而诚实又朴素地回答:“漂亮。”
又紧跟着添了一句:“很漂亮。”
丹华公主终于有了少女该有的羞涩,她挪的离他远了些,站起来出声道:“你去收拾东西吧,明天宫里的人就要来接你了。”
丹华并没有告诉傅铮言,她为了今晚来见他,挑衣服选发钗打扮了将近一整个白天。
公主宫殿里上千条的纱裙长裙百褶裙,洋洋洒洒堆满了地板,丹华试过一件扔一件,穿到最后这条才勉强有些满意。
梳妆台上的木匣堆了成了几座小山,丹华翻遍了所有发钗和首饰,最终选了一支白玉为底镀着碎金的步摇。
她这样折腾了五六个时辰,忙得连饭也没吃,却在听见傅铮言那句“很漂亮”之后,感到满满当当的值得。
傅铮言打开自己的柜子,开始收拾这些年攒下的东西,当年丹华送他的包袱摆在柜子的正中央,一眼便能瞧见。
傅铮言的东西很少,除了几件衣服,就是一把重剑,但显然他最宝贝的,还是当年丹华送他的包袱。
丹华走到了傅铮言身边,柔白的手指伸过去,解开了包袱的带子。
几件换洗的衣服被叠的整整齐齐,那时包点心用的手帕也被洗干净折成了方块,上了红漆的信笺被拆了开来,却还端正地安放在手帕上。
傅铮言的身量长得很快,十岁那年的衣服没过多久就不能穿了,他却没舍得丢掉,一直妥善地保管着,觉得脏了还拿去洗洗晒晒。
丹华的注意力却完全在那封信上,她微蹙眉梢看着傅铮言,轻抬下巴道:“这封信怎么还在你的手上?”
“我、我……”傅铮言笨拙地答道:“你写的信,不想交给别人。”
当年那封信加盖了公主印章,收信人乃是禁卫军统领,在这封信中,丹华公主言辞委婉地表示,希望统领大人能对傅铮言多加关照。
倘若这封信当真到了统领大人的手上,傅铮言这五年的日子会好上许多,他平日的伙食不会和普通士兵一样,住的房间也会更加舒服宽敞。
然而傅铮言却不舍得把丹华为自己写的信交给别人。
他还不识字的时候,觉得丹华这封信是写给自己的,因而藏信比藏宝贝还要珍重,每日跑操结束回房,第一件事就是检查这封信在不在。
后来他跟着夫子学认字,终于不算文盲的时候,心口拔凉地发现这封信应该交给禁卫军统领。
但傅铮言转念又想,这信已经被他藏了这么久,禁卫军统领也没有找过来要,可见信中写的不是要紧的事……那他还是继续代统领大人保管好了。
后来有一次,他房里来了几个军营的兄弟,其中一个喝醉了酒,在傅铮言出去给他端热水时,这位醉酒的士兵扒出了那封信,拆掉了信上的红漆。
傅铮言的性格偏内向,为人很是低调本分,从未与人生过事端,和整个军营里的卫兵都处得十分融洽。
然而那天晚上,傅铮言回来看到那位拆信的弟兄,二话不说就撸起袖子,抢来信笺便与他酣畅淋漓地打了一架。
信纸被弄皱了,他却看清了信上写的内容。
丹华公主待到很晚才走,傅铮言将她送回了王宫,路上丹华和他说了很多话,他默默地听着,把她说的每一个字都记在心里。
临别前,丹华把步摇发钗取下来送给了他,她说:“这支钗你好好收着,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次日天光熹微时,宫里来了一队传旨的太监。
在兵营兄弟羡慕的眼神中,傅铮言成了东俞王宫里的带刀侍卫,唯一的使命就是保护公主丹华。
国君此前已经拨了九个侍卫给丹华公主,傅铮言刚好可以算作第十个。
其他几个侍卫都能称得上尽职尽责,但与傅铮言侍卫相比,却多少差了那么一点。
傅铮言常常跟在丹华身后,只要丹华公主在宫中行走,她的身后就必定有傅铮言这个尾巴。
傅铮言很快发现,当今的王后,也即丹华的后娘,待她并不是很好。
国君极少来看女儿,更少有空管教丹华,丹华同父异母的弟弟,也即东俞当今的太子殿下,已经开始启蒙认字,国君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了教导太子上。
丹华似乎并不在意这些,又或者早就习惯了,每逢她得空时,定会拉着傅铮言出宫玩。
他们一人一匹骏马,在城外的马场里策马狂奔,比谁跑得更快,傅铮言总是让着丹华,每次输得都是他。
他们偶尔会提着弓箭去猎场打猎,但是丹华喜欢长得漂亮的动物,兔子小鹿甚至是狼和老虎,都不能射箭伤到,于是傅铮言的战利品总是一头长满了刺的凶恶野猪。
丹华最高兴的那一次,踮着脚亲了傅铮言一下,那时天际白云悠悠,晨风轻然飘荡,能徒手杀野猪的傅铮言侍卫,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上。
东俞贵族名流喜欢的那些诗词艳曲,丹华统统不喜欢,她鲜少参加宫廷宴会,更少接受贵族的请帖。
丹华公主年满十六岁以后,生得愈加貌美动人,声明远播邻国各地,传到了文楚国太子的耳朵里,竟让这位太子不辞辛劳赶来了东俞。
丹华的父王其实非常犹豫,这位太子虽然出口成章一表人才,却一直都是花名在外,家中没有正妻,姬妾倒是成群结队,足足装了好几十个院子。
“陛下……陛下请听妾身一言,”王后娘娘劝诫道:“文楚太子远道而来,足见其真心实意,况且我们丹华金枝玉叶身份高贵,算起来也只有文楚太子才能配得起。民间有句话叫做女大不中留,陛下考虑了定京城内那么多位世家子弟,也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倒不如定下文楚太子,作为门当户对的贤婿呢。”
于是丹华的父王便有些动心。
丹华听闻此事,却是没吵没闹。
她传信给文楚太子约他在御花园见面,又带着几个侍卫活捉了王后最宠信的侍女,给她灌了一整包名为“夜夜春.风”的烈性药,直接拖到了御花园的假山里。
丹华公主做这些的时候,那侍女一直在苦苦哀求她,傅铮言想开口说什么,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丹华的脚踩上了这位侍女的脸,桃夭生色的眼角上挑,朱红的唇瓣轻启,一字一顿地问她:“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无辜?”
“我每日在王后的宫里至少要被罚跪半个时辰,”丹华道:“你总是去煽风点火,巴不得我跪上一天。我那个时候就在想,我痛苦对你们这些人有什么好处?为什么非要我过得不好,你们才会开心?”
傅铮言在一旁静静地听着,眼中的沉静终于有碎裂的迹象,他握紧了手中的剑,有一瞬想直接冲去王后的宫殿。
文楚太子果然不负丹华的希望。
他特地来早了一个时辰,在御花园里漫无目的地散步时,见到了那位衣不蔽体欲.火烧身的秀丽侍女。
文楚太子想着反正时间还早,便英勇无畏地脱.光了衣服,毅然决然地拯救了她。
丹华公主不久便到了,她带着一众宫女和侍卫,在假山前失声惊叫,几欲投湖自尽,极其成功地扮演了一位受到重大心理创伤的少女。
国君听闻此事,当天便气得不行,甚至不愿再见到文楚太子。
太子殿下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也是一个明理的人,他觉得自己的确没有管住下.半身,也没管那晚的侍女是谁,领着人马打道回府了。
此事便这样不了了之。
丹华仍旧会带着傅铮言出宫玩,定京城外的春景洁逾明媚,桃花攀枝虬曲,骑在马上的丹华公主,却比仲春的万千桃花还要娇艳动人。
这日丹华的马不知为何,跑了一半的路就再也走不动。远望天色已暗,她却不想丢下自己的马不管,一边摸着马脖子的鬃毛,一边同傅铮言说道:“我们今晚去住客栈吧。”
“宫里的人不知道消息,怕是会担心。”傅铮言答道:“不如公主先骑我的马回去,我留下照看公主的马。”
丹华默了一会,看着他道:“其实,我是想和你住一间房。”她低着头继续说:“哪怕一晚上也好。”
丹华说完这句话,自己也感到害臊,她红着脸急急忙忙道:“方才是开玩笑的。”
傅铮言低声答:“我当真了。”
这一晚,他们当真住在了一起,甚至睡在了一张床上。
傅铮言注定是睡不着了,丹华也丝毫没有困意,她凑过去吻了他的脸,然后是他的唇,沿着他的下巴轻轻地舔吻,吻技笨拙又青涩。
傅铮言终于忍不住将她压在了身下。
“丹华……”他嗓音沙哑道:“别这样。”
在军营的那些年,傅铮言没少听荤.段子,他的身体给出了最诚实的反应,却清楚地知道什么也不能做。
“别怎样?”丹华答道:“我第一次见你就是,那时你肚子饿非说自己不饿,现在……”她抬腿故意磨蹭他某个地方,眸中星点波光流转,勾得人难以把持,“现在你还是这么嘴硬。”
她脸颊绯红,却还执意逗弄他,“上面硬,下面更硬。”
傅铮言双手握拳,起身下床。
他道:“我去门外给公主守夜。”
“别走。你要是走了,就再也别见我。”
傅铮言进退两难。
丹华只穿了一件薄纱的衣裙抱住他的腰,饱满的胸脯紧贴他的后背,她的声音轻软又挠人,带着委屈道:“连你也不要我了吗……”
像是一只被抛弃的猫咪,正在使尽浑身解数地撒娇。
与节操同在的玄元镜渐渐模糊了起来,不用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是这一次隐约还能看见傅铮言光.裸的后背,我正欲定睛仔细看,却被夙恒捂住了双眼。
他贴在我耳边,呼吸同样灼热,嗓音低低道:“挽挽想看他的后背?”他轻咬我的耳尖,酥麻了我的整个耳朵,“不如看我。”
镜子里不断传来粗重的喘息声,和属于丹华公主的娇.吟,到了后半夜,竟是丹华败下阵来哀求着不要。
在我听到耳根滚烫的时候,夙恒终于放开了手。
那时天色已经通亮,倚在傅铮言怀中的丹华双颊若霞染,初尝禁果又食髓知味。
她说:“从今天起,你不再是我的侍卫。”
傅铮言抱着她的双手一僵,顿时心中凉透,甚至觉得生无可恋。
却听到丹华轻声说:“你是我的驸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