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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人怒火爆燃,热血上涌,杀气冲天而起,顿时便要爆发。
崔氏何时沦落到此等不堪之地步?曾经显贵无比的十二娘子竟会沦落到惨遭贼人挟持之地步?
十二娘子似乎从中年人粗重的呼吸中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轻唤了一声“九叔……都是儿的错,儿引狼入室,自取其辱。”
中年人顿时错愣,旋即看到小娘子衣裳光鲜,帷帽齐整,并无挣扎受辱之痕迹,不禁大为疑惑。她怎会和江湖盗贼混到了一起?难道她还没有从那场可怕的打击中恢复过来,心病又犯了?又要变着花样报复崔氏,报复那个摧毁了她整个人生的罪魁祸首?
中年人捏紧的拳头缓缓松开,爆燃的怒火渐渐熄灭,粗重的呼吸慢慢平缓。
“崔氏荣耀不容玷污。”中年人的声音冰冷无情,充满了杀戮之气,“今日所受之辱,崔九发誓,来日必将千万倍还报。”
“某等着你。”黑暗中传来李风云更加冰冷的声音,“但今日之辱,你还得承受。”
崔九目光森冷,脸颊的肉不由自主的抽搐起来,显然已经愤怒到了极致,“划下道来,某承受得起。”
“人,某要挟持,待脱险之后,自当完璧归赵。”
崔九勃然大怒,“贼子,莫要欺人太甚!”
“九叔……”十二娘子出言哀求,“已经死了很多人了,儿不想再看到有人因儿而死。”
“不行!”崔九斩钉截铁,断然否决。
话音刚落,就听到屋内响起一声凄厉惨呼,“饶命”两字尚未叫完便嘎然而止,接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飞到了崔九脚下。
“不要杀了,不要杀了……”十二娘子痛声哭叫。
崔九勃然变色,“孽畜敢尔!”
李风云冰冷的声音悠然响起,“某先杀光屋内之人,然后便削去小娘子的双耳,切下她的鼻子,砍去她的手臂。你如果执意要置某于死地,某又有何惧?某便杀了她,与你玉石俱焚,同归于尽。”
崔九脸色铁青,睚眦欲裂,却就是不妥协。
“九叔,儿求你了……”十二娘子绝望悲呼,屈膝欲跪。
“好!”崔九被逼无奈,厉声叫道,“还有甚?”
“备好马车,送某出城。”李风云语气森冷,不容置疑,“一刻后,若没有办好,过十息便杀一人,绝无妥协之余地。”
崔九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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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马城还是一片混乱。长街大火依旧在燃烧,白马大狱已葬身火海,但幸运的是粮仓大火已被扑灭,损失不算太严重。
城外鹰扬府的军队已经全部进城,这使得监察御史和白马都尉得以顺利说服鹰扬郎将,抽调了部分军队封锁城池,并在全城范围搜捕逃犯和叛贼,而翟让和白发刑徒是重点缉捕对象。幸运的是他们马上发现了线索,而不幸的是他们发现翟让和白发刑徒竟然逃进了崔氏子弟临时寄居的府邸。
崔氏乃中土第一豪门,传承千年,权倾天下,自魏晋以来便是历朝历代之鼎柱,而本朝崔氏亦是一门两妃,皇亲国戚,荣贵至极。崔氏子弟若在白马城出了事,结果可想而知,受到连累的可不止一个两个,而是一大批。如此一来白马城上上下下大为紧张,不但监察御史、百马都尉、郡尉都亲临抓捕前线,就连郡守、郡丞和鹰扬郎将都急吼吼的赶了过来,唯恐出了意外,毁了自己的仕途。
崔九之所以来迟了,正是因为这个突发事件。他一直蒙在鼓里,直到郡守、御史等官员主动投贴,他出府相迎,才知道今夜把白马城搞得天翻地覆的盗贼竟然闯进了崔府。崔九很尴尬,也很愤怒,更忧心如焚。尴尬是因为他这个崔府的一等家将,负责十二娘子安全的人,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内府出事的,这等于把崔府内部的矛盾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这对于中土最大的豪门来说无疑是一件很丢面子的事。愤怒则是针对蓄意隐瞒危机的府内管事,那个老管事私心太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结果把本可以避免的危机扩大化了。崔九忍住怒气,一边紧急布置,一边飞奔内院,结果还是来晚了一步,危机已经爆发。
当崔九冷若冰霜的走出府门,与东郡的军政官长们再次见面时,这些官长们就叫苦不迭了,最不愿意看到的事还是发生了,被逼得走投无路的悍贼们铤而走险,当真在崔府内大开杀戒,捅出了一个天大的篓子。现在说啥都没用,当务之急是解决危机,是确保崔氏子弟的生命安全。
监察御史依旧想抓捕翟让和白发刑徒,这关系到他的前途,甚至关系到他的身家性命,所以他想在安全拯救崔氏人质的前提下,尽最大努力抓捕凶犯。于是他踌躇再三,就在崔九以不容置疑的口气“恳请”郡守、都尉和鹰扬郎将马上打开城门放走逃犯的时候,毅然打断了崔九的话,一边试探着询问人质的身份,一边陈述这些逃犯的重要性以及来自东都的压力,其言下之意是,假若人质的身份并不是特别重要,那么是不是可以请崔氏考虑一下,在力保人质不受伤害的情况下,竭力抓捕逃犯,力求两全其美。
崔九的脸色顿时难看,凌厉眼神似乎要把这位御史生吞活剥了。
“你若想家破人亡,夷灭三族,倒是可以试一试。”
御史骇然变色。郡守、都尉和鹰扬郎将等一帮东郡的军政官员们也是大吃一惊。他们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个人,一个他们根本惹不起的人,而这个人若是在东郡出了事,不要说这位御史了,就连东郡的这些军政官员们统统都要为之陪葬。崔氏也太低调了,如此重要人物出京祭祖,竟然只派一个家将随身保护,这不是成心危害沿路的地方官员吗?
“请崔将军安心,某等必竭力配合,不容丝毫错失。”郡守不敢犹豫,当即表态。
虽然他的官秩远远高于这位崔将军,但贵族阶层等级森严,一等豪门的地位不容亵渎,一等豪门的子弟门生就比低等贵族尊贵,即便你官秩再高,在正式场合下都要以贵族等级来排座次,一个出身尊贵的低级官员堂而皇之的坐在首席上,乃是理所当然、司空见惯之事。
郡守表态了,明确表示遵从崔氏的安排,以崔氏利益至上,其他人当然不敢提出异议,纷纷附和于后,愿意出人出力,不惜一切代价救出人质。
御史没有表态支持,但也没有表态反对。他的靠山也是一等大贵族,虽不能与崔氏并驾齐驱,但也不遑多让,他完全没必要向崔氏“卑躬屈膝”,只是这个人质的身份太过尊贵,不要说他的靠山惹不起,即便是崔氏自己,也不敢轻易得罪,毕竟这个人质的靠山是谁也惹不起的天大人物。
崔九却没有放过他,两眼紧盯,务必要他表态。
御史被逼无奈,微微颔首,算是答应了。只是这头一点,就等于放弃抓捕逃犯,那么御史就没办法向上交待了,尤其没办法向宇文述交待,他要承担重大责任,他的前途彻底玩完。你要我死,我岂肯束手就缚?御史暗自冷笑,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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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豪华马车平稳地行驶在大街上。
一个白发黑衣大汉双手执缰,驱马前行。在他的右手侧,一柄血迹斑斑的长刀倒插车座之上,触手可及。
一个青衣黑幞的长须中年人策马行进在马车之后,手里提着一根黝黑的马槊,浑身上下透出一股凛冽杀气。
一队白衣白幞的精壮护卫紧随于中年人之后,或执刀,或执斧,或执枪,或执槊,一个个杀气腾腾。
一队黄衣戎装的鹰扬骑士亦尾随于后,刀槊弓弩无一不备,惊天杀气弥漫夜空。
夜空或明或暗,城池偏北部的长街大火还在燃烧,大火映红了半边天空,空气炙热且充满了浓郁的焦糊味。大街上人流涌动,叫声、哭声、奔跑声、车马疾驰声混合在一起,震耳欲聋,经久不绝。
若从城池上空向下俯瞰,可看到一队队鹰扬卫士正在鹰扬府军官的指挥下,飞奔在大街小巷中,疾行在城门吊桥上,而城外则有更多人马正在紧急部署中。白马津口也是戒备森严,一队队临时组织起来的青壮杂役正在都尉府官员们的指挥下,或把守要冲,或设置路障,迅速切断津口和城池之间的通道。在北城、西城方向,则有全副武装的马军、步军和大量精壮汉子冲出城池,沿着大河岸堤和白马山一线布阵。白马山上的道观里,钟磬齐鸣,一队队黄袍道士正飞奔下山,剑气冲霄。
马车逐渐加速。
街上聚集的平民们一个个惊魂未定,突然看到一辆豪华马车在前呼后拥之下疾驰而来,知道有显赫人物要出城,遂争先恐后避于道旁,一条宽敞且没有任何阻碍的街道便出现在马车之前,一直延续到远处黑洞洞的城门。
“驾……”李风云一声厉叱,马鞭呼啸,“劈啪”抽打在两匹矫健力马之上。
骏马吃痛,扬首激嘶,四蹄如飞,马车狂奔而起,轰隆隆声响彻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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