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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生气,意料之中。
席子琳只觉得他快要把自己的手攥成一束了,很紧。
掌纹粗糙,那些薄茧都重重地擦着她的手背,令她血管微微温热。
她有点享受这种令他着急上火,挂心无奈,挨骂也挨得舒爽的感觉。
四面都是方向,秦穆之不知道这女人打哪儿钻出来的,身若轻鸿,刚才也是她近了他方察觉到有人溲。
“飞机到底停哪儿了?”——沉沉地质问。
她咬着嘴唇,暗色里轻扬不屑,不做声。
秦穆之牵着她往上坡走恧。
她也不反抗。
他侧身冷瞥一眼:“无法无天。你把小李怎么着了,逼着他交出我们的落脚点?”
不吭气。反正她有的是办法。
要是连跟踪他都做不到,那她还当个叉的特工喂!
走了一段,见她还是冥顽不灵,男人一停,把她拎到身前。
动作没怎么注意,一并也把衣襟下她那地儿也给抓了一下,席子琳呜着终于出声,拍他的猪蹄子!
被他拎着盾地一下站好。
这人面孔冷硬非常,举起手电筒强光对准她的脸蛋,“你以为沉默我就无可奈何了?”
席子琳定定不动,是的,翻白眼。
这人气怒,抓着她的胳膊,来了真气,扭头喊道:“楚秦你过来,驾驶飞机把她送回去!”
“秦穆之!”双手被她反剪在身后,她瞪眼,喊他。
出声了就好。
男人冷眯起眼眸,“不告诉我你的飞机在哪没事儿,楚秦唯我命令是从,你再烈我一掌把你劈晕,胡闹也要有个度!”
“我没胡闹!”
秦穆之抿紧薄唇,“还不认错!出发前我怎么跟你说的?这次任务你已经完成了,回香港待着,救韩素灵不关你的事。”
“是不关我的事。”她吐舌头,一脸冷漠。
他皱皱眉头:“那你还来凑热闹?”
席子琳在强光中睁开眼,直勾勾望他。
望得男人撇开视线,五官绷得不自在,“干什么?席子琳我警告你别来这套,回答问题——”
突然被吻。
那女人踮起了脚,被他困住的双手手臂,不知怎么,竟似那灵活小蛇,绕了他的颈。
旁边赶上来的楚秦猛地一咳嗽,尴尬僵立。
秦穆之也僵,面孔一黑,伸臂要拽。
这死家伙却攻了进来……
香甜的他脑子都是一懵,热晕转脑,一时那虬龙的手臂怎还使得上力?
席子琳眼尾微微上挑。
呼呼,就知道要来这一招才能把这蛮牛拿下。
她不过权宜一计,轻尝辄止,立刻的要撤,这男人却不给活路了。
“唔……”她被控制进铜墙铁壁的怀里,这人惩罚下来是又重又蛮,也不知道是惩罚呢还是借机食髓知味了。
席子琳余光看见默默石化在一边的楚秦……
脸一红脚一踩!
她穿军靴,脚底板是特质圆锥钢钉的那种,必要时可当武器。
男人低呼一声,脸若猪肝地松开。
她立时捂嘴,气息紊乱转转眼,在他发怒之前轻轻扯住他的衣摆,“你豆腐也吃了,别赶了,我不会走的。”
这人青铜面具的一张脸,煞气对着她。
按住眉心吐一口火气,“我不可能准你身陷险境。我欠韩素灵,你不欠,救命之恩我还了是天经地义,你说你凑的哪门子热闹?!”
“我都说了我又不是为韩素灵而来,我脑子抽了吗?你的旧情儿,我有病啊。”
“那你……”
席子琳气冲冲地戳他胸膛,一下两下三下,重重重!
“还不是你个令人失望的!夫唱妇随,我人都是你的了,我能怎么办?你不准我身陷险境,我就能让你独在这金三角里面窜来窜去,你当你真铁真铜吗?”
秦穆之抿紧嘴唇,深邃视线瞧着她,心里那点滋味涤荡一下。
攥了把她的手,放柔嗓音,“一次营救行动而已,你一个女人家——”
“喂!什么我一个女人家女人家的!最听不得你们男人这种话,鄙视我们女特工么?讲真的,综合体能武力和智商脑力,你未必有我周全。”
他不吭气了。
野东西,知她性格执拗,只怕比他还执拗。
虽然她面子上说不为韩素灵而来,心里也或许不情愿冒险救韩素灵。
可她还是来了,因为担心他,来之前来之后,她根本没想过她自己的安危。
对他的这份情义,他心底不是不震的。
因为他,而不得不一同救韩素灵,那份包容和隐忍。
更让他心中有难以言喻的悸动。
若她不是这么一个女人,他未必短时间内会近乎疯狂不受控地迷上她。
还是气,又无可奈何。
这里是缅甸,有幽灵的根据地,幽灵挟持人质回到了自己的地盘,无异于如虎添翼。
阵仗多大,不知,深浅,不知,对方究竟有何目的,是单纯的泄愤撕票还是另有所图,也不知。
这一趟虽然他明面上不当回事,可凶险难测,他只是不讲。
楚秦肯来,是跟他过命的兄弟。
他心里五成把握,原本是想再凶险,也要破釜沉舟提着命回去见她,娶她。
她却不听话,跟了来。
席子琳见他双眉压得很低,视线落在她脸上,眼睛深处却飘得很远,双手附背,微微垂颈,隐有忧愁。
她讲:“我又不是韩素灵那么清弱,放心!我来当不了你的累赘!”
挨近一点,蹭他手肘:“秦二先生,不是要赶路么,二十四小时黄金时间眼看剩不了几小时了。”
扭头,冲楚秦眨眨眼。
楚秦:“是啊,头儿,三个人怎么说也比两个人多分力,何况席小姐的能力我之前目睹过。”
“你闭嘴。”
秦穆之蹙眉。
懒得多看一眼,附手原路朝山下路走,冷着声音道:“一切听指挥。”
席子琳敬了个礼,“yes,sir!”
楚秦拎着黑色大袋子过来,笑了笑,“席小姐,你对头儿是真爱了。”
她抿抿唇,回了回笑。
“等下下山,路过村子我去给你弄一套当地的衣服。现在我们不知道幽灵这伙到底有什么意图,他们要是泄愤杀人在路上大可把韩素灵杀害,却劫持到了这里,难保有引我们入瓮的意思,总之小心为上。”
席子琳没答话,说了句:“谢谢你,楚秦。”
“走吧!”
“恩。”
她跟了几步,脚步稍微放缓。
落在最后,眼睛看着前头两个男人黑逡高大的背影,轻轻呼了口气。
气息平稳,不过脸上刚才的笑容和明媚转而不见,收拾干净后,蜜色的俏尖的脸上都是平静。
眸底一股子沉着,和些许强压下来的不安定,夜色里,瞳孔深处逐渐的剥落了伪装,显出几分冷锐。
拳头捏紧,又慢慢呼吸放松。
下定决心,不管了。
她刚才明确表达过,她不是来救韩素灵的。
秦穆之听了必定不信,只当她宽容隐忍,为了他,担心他而来,一并救出韩素灵。
她或许不宽容隐忍,但她的确是为他而来。
这一招走的挺而险,好的情况可能性小,差的情况,就是成为他眼里心肠狠毒的女人。
席子琳屏住气息,精致的五官沉而冷,三分桀骜不屑,她本来也不是什么圣母娴嫔!
谁让她喜欢上的是这么一个在感情上推一下走一下的大木头?
有些事,得她当那个狠心之人,给他及时掐断!自私也好自大也罢,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难道她还真无私地把他生生给韩素灵送过去?
再说,也是担心他满心忠烈,反而身在局中看不清人的真面目。
席子琳清楚,自己现在掌握的一丁点全是猜测。
而他身为秦家之人,祖祖辈辈忠贞不二,要他一反常思怀疑毫无根据的事情,他一时半会儿不见得会理解,他是眼见为实,一板一眼讲究证据。
那么,就让她这个局外人来,引一个端倪给他看。
微微仰头深呼吸,为自己自嘲一口,她此番来这缅甸,还真是‘心机’颇深,所谋复杂!
……**……
地处缅甸偏北境,多山,再往东北是与国内的边境。
这里贫穷,远离首都,村寨大多是一处一处。
楚秦指着地图,对秦穆之说,“再行两个小时左右,就是那边最大的金矿了,临水,地势有些复杂。”
“只能先去金矿碰碰运气,这么大一个金矿,我不相信不属于幽灵控制。”
秦穆之说道,人站在屋檐下抽烟,穿着当地的粗布衣服,视线瞥过斜方向的房屋。
换过衣裳的女人走出来,裙摆盖不住纤细足踝,在当地偏黄的女人里,显得尤其白皙。
秦穆之眯着眼眸,捻灭烟蒂,等席子琳过来,接过她的衣服塞进大黑袋子里。
席子琳走两步,低头才看见男人粗粝的大手伸了过来。
她别别扭扭,却又很愿意的,把手伸进了他的手掌里。
五根手指倏地被握紧。
他走路目不斜视,淡淡解释了句:“隐人耳目。”
她撇撇嘴,心想这道貌岸然的,牵个手能隐人耳目个什么鬼呢。
……**……
简单填了下肚子,往北步行一段,楚秦弄到了一辆小型面包车。
车上有当地的司机,会说一点中文。
这倒好办,缅甸语他们三人都不会。
点明了方向。
楚秦坐在副驾驶座,负责和司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三人身份都是生意人,买金洽谈来的。
司机恍然大悟,话头也多了起来。
楚秦趁机了解了一些想了解的。
车停时,已是凌晨两点多。
在距离金矿两里多地的山下,金矿不乏商人过来考察谈事,所以有些简陋旅馆。
房间订好,席子琳上楼时没有看到楚秦。
秦穆之进了她的房间,转了一圈视线打量过,站在窗边拉了帘子,稍微隔绝了对面一处落差大的瀑布的水声。
“楚秦装作谈生意去了,村子里来了外人总也得打消那些眼哨的疑虑。”
席子琳点点头,“小李不是传来了他们的行踪么,幽灵的人在这里销声匿迹的,多半就在这哪个地方了。”
“我们没有头绪,任何可能是他们的歇脚点都不能遗漏,你在这里别动,等下我也出去,清晨六点之前差不多就能确定大致范围了。如果真没有,那我们只能往他们的据点去。”
他揣了两把轻型枪就出门了。
席子琳把自己黑袋子和他的黑袋子用脚挪到木床底下。
屋子里潮热,她摘了头巾,走到窗边打开了他拉上的窗帘,月色稀疏,远处那瀑布白色的巨型水花击打得整个小村子都仿佛在震一样。
从这里望山头,金矿那里灯盏依稀亮着,工人昼夜不息。
那些机器的响声多年以来似乎已经被村里的村民耳膜接收了,夜晚村落安静,表面看一派平和。
目光一低,席子琳看着楼下一道出来的笔直背影。
他走路一步是一步,腿长落脚快,分毫不犹疑,等他隐没声息,潜进村子深处,也不过是一眨眼便不见。
席子琳把木窗户关上,转回身紧锁眉头,瞥了眼麻布床单,摘了一角坐下。
姿势笔直,闭眼,想很多问题。
……**……
不到六点,秦穆之和楚秦果然回来。
天光蒙亮,村落的规模还是像一个小集镇的,楼下有些熙攘了。
木质房屋,走动间咯吱咯吱,声响别样。
席子琳算着时间,打开木门。
秦穆之先进来,后面楚秦咬着一个当地的油饼,还有一个,冲席子琳晃了晃。
她不喜那东西。
“情况怎么样?”
楚秦和秦穆之一对眼,两人脸色较之昨夜都有不同。
席子琳心里微微有底。
果然楚秦开口,“就是在这里。”
那边秦穆之已经拿笔在绘地图,画好后立刻打开电脑特定程序,传给小李。
楚秦说:“在我们落脚之前,村民说金矿一个头儿回来了,好几辆车,下来的还有村民也不认识的那些男人,各个体型高大健硕,面相不好,一看就不是普通生意人。另一个村民还说,是扛着几个箱子进金矿盆地的。”
楚秦眯了眯眼睛,“问来问去,没有人看见有女人被领进金矿。”
“就是说,韩素灵在哪些箱子的某一个里?”
“必定是这样。”秦穆之开腔,小李已经把绘制标注清楚明晰的立体地图传了过来。
三人凑近。
秦穆之一指:“金矿各个出口守卫非常森严,几乎只进不出,外来人没有里头的人介绍带着,根本别想进去。”
“恩恩,席小姐,看见这一落三层的楼了吗?”
席子琳挑眉:“金矿里建的住宅楼供小领导和采矿工人居住的,有稀奇?”
“当然稀奇!采矿工人住用全壁面的防弹玻璃?”楚秦嬉笑。
秦穆之手机拍下地图,合上掌中本。
“去哪儿?”席子琳见楚秦用不知道哪买来的两个旅行袋把装枪弹的黑色袋子换掉。
秦穆之喝了口水,看着她,“吃东西没有?”
她刚才肚子咕了一声,他听见了?
三人下楼,吃了东西,换了另一家三层楼的旅馆。
秦穆之带她走到楼顶的天台,藏身在隐蔽处,拿出望眼镜给她。
席子琳往镜头里看,这个角度把盆地形的金矿轮廓能看个清楚了。
那一排三层的楼,确实大有蹊跷,阳光下冷冷反着锃光的钢化玻璃,主楼呈圆形,这栋楼守卫比金矿门口还要变態的森严。
她移动望眼镜,看了会儿,扭头,“怎么行动?楼里的内部结构,对方看守人的部署点,韩素灵被囚的具体地点,我们都不知道。”
秦穆之把烟头捻碎在水泥上,阳光下浓沉的眉目眯得起了褶皱,严峻沉沉看向她,“这些都是后话,最主要的是,我们得先进去。进去了,一切都好说,什么样的内部复杂结构我都闯过,不是大问题。”
“是啊,”席子琳把望远镜放在金矿的三个出入口,恐怕一只苍蝇进出都会那些看守的人揪住。
他却出声,嗓音平静,“但凡一处据点,他们自己不可能不设以防万一的后路。”
“你的意思是?”
秦穆之伸手,指头拢了下金矿轮廓:“你观察这座金矿,临那边的瀑布对吗?”
席子琳认真看,看了会儿,转头迎视上他半眯的眼眸,阳光下,深邃涤荡着胸有成竹,嗓音也低沉悦耳几分,“想到了对不对?”
他,人情世故上不行,战术上却……真的聪明。
席子琳豁然开朗,他神色淡淡,“下楼,跟我来。”
绕着瀑布下的巨大水潭,两人走的隐蔽,跟着他一路窜树穿草,到了水潭最里边的岸沿。
他没动,席子琳望着平静的水面,三分多钟,起了泡泡。
秦穆之低声喊道:“楚秦。”
哗啦一声,楚秦冒出头,游过来,抹一脸的水微微兴奋:“头儿,你猜的没错,那边的水底,真有暗道,这帮人够滑的!”
秦穆之走到一边阴凉,放下手中袋子,席地而坐闭了眼,“天黑行动。”
又睁开眼看向席子琳:“我和楚秦进去,救人必须快速,把韩素灵一弄出来,你在这里接应。”
席子琳一定,脑海里思绪万千,首当其冲当然是不行,“什么意思?”
---题外话---还有四千,晚些了,十点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