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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锁龙谷是一位异人告诉我的,之所以来这里,却也是有原因的。在这个山谷的崖壁上,生有一种罕见的还颜果,可以根治茵儿所中之毒。只可惜这种药果珍贵无比,五年一开花,五年一结果,不过算算再过一年多药果也该成熟了。也因为这种果太过珍贵,花香果香都很浓郁,对虫蚁禽兽有着致命的诱惑,如果无人照看,很难长到自然成熟。老夫在那药果的周围用药下了禁治,由白每日查看禁治是否遭到破坏。这谷中天气,三日一雨,五日一大雨。每次稍大些的雨,或刮大风,禁治都可能被冲毁或刮跑,需时时重新布置。也因如此,这**年来,老夫须夷也未曾离开山谷。这**年来,世人也并不知道老夫如今隐居在这深谷中,恐怕以为老夫早不在人世了。”
钟万手自嘲的笑笑,又指了指猿猴:“它是我在采药时收留的孤儿,算来跟我也有三十年了,倒也颇通几分人性。”
白猿知道老人在自己,不住地摇头晃脑,呜咽有声。
到这里,老人突转而盯着仇九道:“子,这里的每个人,我、茵儿,还有白,都是你的救命恩人,没有我们,你焉有命在!老夫一大把年纪,此生恐怕出不去这锁龙谷了,也不图你报答,白也用不着你管,自会照顾自己。只有茵儿,不可能一辈子窝在这锁龙谷中,总有一天要去外面闯荡。那时候,我老头子不定已经作古,而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孩子。子,若你还算个有良心的,希望你念着今日之恩,将来能时时照拂茵儿。”
仇九面色郑重,语气诚恳:“钟爷爷,若仇九忘了爷爷和茵儿的大恩,与畜生何异?何况,仇九在心中实已把爷爷和茵儿当成亲人看待,有我在,绝不会让茵儿受半委屈,仇九也还要为你老人家养老送终。”
钟万手并非施恩不图报的高义之士,之前每次医病救人,都会明码实价索要诊费。但这次直通通向仇九提出这样的要求,其中滋味,却不同与往常,未免功利心也太强了些,让老人心中深感别扭,可茵儿是老人一桩放不下的心思,这桩心思不了,老人难以瞑目,情格势禁之下,却也不得不。
不过,将茵儿托负于人,毕竟不是事,不可不慎重,因此老人绝不可能出于一时冲动,便将茵儿的一生幸福相托。所谓知恩图报绝非唯一理由,甚至称不上是主要原因。其它的理由或原因,老人没,却在心里想过何止几十次。这第一,钟万手已至鲐背之年,大限可能随时骤至,为了给茵儿治病,又须夷离不得锁龙谷,即便有亲友,却又能向谁去托负?第二,茵儿一个女儿身,自保能力实在太低,若所托非人,岂不等同于把宝贝孙女亲手送进了狼穴虎口?所以可以相托之人,必同时具备三个条件,第一要德行好,第二要甘心情愿为茵儿付出,第三要有能力保证茵儿的终身幸福。老人思来想去,能同时具备这三个条件的,除了仇九,再无第二人选。就仇九而言,通过一段时间的观察,老人断定仇九已能满足前两个条件。至于第三个条件,仇九一身兼具天赋异秉和天赋异体两种特质,未来成就可期。
这个决定,绝非一时冲动,完全是老人深思熟虑的结果。
老人沉吟了半响,似乎犹豫不决,老半天才接着道:“罢了!看你子还算个有良心的,今天就把底都交给你们吧。老夫一生救人活命无数,籍此也颇有些积蓄,都藏匿在了一个山洞里。那地方还有老夫几十年来所收藏的大量武功秘籍,老夫也懒得修炼它们。将来你们俩个进了山洞后,要照着修炼,学一身好功夫。没有一身好本事,保护不了自己,给你们留一座金山都没用!就像爷爷,一生悬壶济世,受人尊宠,可到头来……哎!”
老人何尝不明白,若按自己的心愿把一生积蓄都留给茵儿,凭茵儿一个弱女子,身单力孤的,怕也无福消受。若仇九将来能知恩图报,一生护得茵儿周全幸福,那把这笔积蓄留给俩孩子,却也未尝不失为明智的选择。
一直默默流眼的茵儿,见爷爷言语之间,像是交代后事,又想起亡故的父母,再难控制,拱在爷爷的怀里号啕大哭。仇九联想自己的身世,也是泪流满面。
转眼八月,从仇九坠崖至今已经三个月过去了。
钟万手不愧是神医圣手,一般人受这么大的伤,至少也得卧床半年以上。可不知道老人使了什么手段,仇九竟是恢复得飞快,现在已可以独自下地走动了。
不过仇九对现在这副身子骨仿佛不认识一般,莫名地生出陌生的感觉。不是指挥不了,也不是指挥不动,而是完全失去了分寸,每一个动作的结果,竟与脑子作出的预判相去甚远。
明明是瞄准面前一块凸出积水的石头迈出去的,可落脚之处却是更前面的水中;明明是轻轻捏着茵儿的手,可茵儿却像被狗咬到一般吱哇乱叫着喊“痛,痛”;明明想着轻轻提一下身子坐上床沿,可却像踩了弹簧一样蹦起老高,床板登时坍塌;原本想帮钟爷爷捣捣药材,可轻轻落下的药杵却把药钵砸烂了……。
仇九变成了破坏力超强的怪物,越帮忙越添乱,东西损坏越来越多。可是每当这个时候老人都浑不介意,反而一边捋着飘飘如雪的胡子,一边含笑头。茵儿更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疯丫头,跟在仇九身后,咯咯笑着狂拍手,手舞足蹈的样子仿佛遇到了天底下最让她开心的事。这还不算完,那只已通人性的老猿猴,每逢在场的时候,都不着调地被茵儿的喜悦感染,口中发出“吭吭”的声音,脑袋像拔啷鼓一样飞快地摇来晃去。
仇九极度尴尬,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终于有一天,在仇九无数次询问原因后,钟爷爷给出了理由:“子,你以为你现在还是原来那副身板儿吗?不错!脑子是你父母给的,血肉是你父母给的,可是承载你这脑瓜和一身血肉的骨骼经络却是老夫给你重塑的,老夫用一句脱胎换骨形容你现在的身子是再合适不过了。这样吧,你的脑子是在用过去的经验指挥你现在的身子,不凌乱才怪!不过慢慢适应后,你自然就知道轻重了。”
到这里老人转向茵儿:“茵儿,是时候告诉他了,不然这浑子不知道到哪天才能明白过来。毕竟只有他懂了,才能适应得更快。”
钟万手对仇九的称呼已在不知不觉之中,从“子”改成了“浑子”。这一个“浑”字却表明了钟万手对仇九的认同。
原来是这丫头片子不让钟爷爷告诉我出糗的原因,哼!嘿嘿!仇九恍然大悟,看着躲在钟万手身后狂摆手的茵儿,夸张地挥了挥胳膊。虽然又是哼又是嘿嘿,可仇九心里暖暖的,压根也没有想过要报复这个妹妹。那是啊,心疼还心疼不过来呢!茵儿则作势缩了缩脖子,一脸坏笑地藏到了爷爷身后。
仇九本是聪敏绝之人,对于钟万手轻轻的几句拨,自然心领神会。仿佛拨云见日,一缕阳光驱散了积压在仇九心头的阴霾,心情大好。有了这副身子骨,只要加以时日,何愁登不上武道巅峰?仇九隐约看到了报仇的希望。
接下来的日子,仇九表现出来的空前勤快,让钟万手爷女俩既震惊又恐怖。
无论粗活细活,会做不会做的活,仇九都要抢着上手。
茵儿缝补衣服,仇九必定横插一杠,极其认真却又歪歪扭扭地穿针引线。态度积极端正,成果却惨不忍睹。老人的一条裤子,经过仇九一番努力,钟万手穿在身子,两条腿像串起了一摞灯笼,鼓鼓囊囊的。
茵儿做饭,仇九帮着磕鸟蛋,轻轻一磕,鸟蛋直接碎在了灶沿上。仇九急忙往碗里搓,碗又碰到了地下,结果是蛋液、碗渣一片狼籍。被又好气又好笑的茵儿赶去淘菜,轻轻一揉,菜直接稀烂。
从仇九表现出过分热情开始,都一个星期了,爷孙俩就没好好吃过一顿可口的饭菜。原本清瘦的爷孙俩每每偷眼打量着忙里忙外的仇九,一大一苦哈哈两张菜色渐浓的脸,唯有相视苦笑,隐隐生出被人逼着减肥的感觉。
挑水的活仇九自然当仁不让,虽一路磕磕绊绊,前仰后跌,却也能保证两只大水缸总是满满的。当然这得除掉最开始仇九趔趄的身子砸烂水缸的一次,那一回水缸直接见底。不过应该还算结实的木桶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两只木桶,各自散架的次数,手指头和脚指头加到一块,也数不过来。